苏徆笑了笑,心里腹诽自己妹妹过于任性,嘴上却不好说自家妹妹的坏话,客气的应承着。
禾氏眼见着禾晏走远了,才松口气,她拉住清玉的手,轻声抚慰其一番,连连和清玉解释世子爷是何等懂事有才华的人物。因见着清玉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恐惧之意,方放下心来。
冰玉笑着冲禾氏点头,走到清玉的身边,与禾氏一起拉着清玉走。酒席后,众人皆被引去瞧戏,不爱看戏的姑娘们,便聚在摆了茶果的屋里头,三三俩俩的凑到一起玩闹。
苏瑞珠因见识了清玉的福寿禄屏风,觉得她的字写得好,央求她给自己写几个,她带回去学一学。清玉便写了几个字,因平日谨慎惯了,她选的字皆是平时不常用的笔画复杂的字,例如:麤、翾、奡
“好姐姐,这也太复杂了。”
“难的若写好了,简单地还不容易。”清玉笑道。
苏瑞珠点头,觉得在理,笑着命人收下字。
冰玉凑了过来,瞧见这几个字自己竟一个都不认识,也不好询问,一旦大家都识得,岂非显得她孤陋寡闻。冰玉本就是来打听消息的,她笑着凑到清玉身边问她刚才见的那几个少年是谁。
“永安王世子,还有我大哥,循大哥他们你都认识了。”苏瑞珠抢先答道。刚才她也在,不过是故意躲在母亲身后没叫晏表哥瞧见。
冰玉心中大为感慨:果然是京城第一才子苏徆!难不得满天下的女子为他害了相思病,果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论气质,那些少年之中唯有永安王世子能与他相媲美,不过考虑到鬼附身的关系,世子爷就彻底败了。
冰玉同情的瞄一眼清玉,转即热络的拉着苏瑞珠唠家常,她还主动为苏瑞珠画了一幅荷花图。苏瑞珠瞧着画不错,也收了。冰玉见她被自己收买了,于是委婉的问苏瑞珠:“你大哥真如传言那般有才华?”
“这是自然。”苏瑞珠一提起自己的大哥,很是骄傲。“大哥很厉害,不过我晏表哥更厉害。”苏瑞珠说此话时,故意冲清玉吐舌头。
清玉净手后,用冰凉的手指捏了一下苏瑞珠的脸蛋。“鬼丫头。”苏瑞珠更耍赖了,黏在清玉的身边,顽皮的叫她表嫂。
冰玉错愕的看着这二人,她俩什么时候已经熟到这种程度,简直比亲姐妹还亲。
二太太见着与禾氏攀谈的户部尚书夫人,心里有几分小激动,最近她一直关注户部尚书府的动向,她瞧中的那孩子尚还没有订亲。亲事只要还没订下来就有戏,二太太赶紧偷偷命人去请女儿来,赶紧带着冰玉到禾氏跟前凑热闹。
乍一瞧文静优雅的冰玉果然引起了户部尚书夫人周氏的注意。周氏笑着打量冰玉一遭儿,问了几个问题,又将冰玉夸赞一通。
二太太觉得有戏,越加卖力的讨好户部尚书夫人。禾氏冷眼瞧着,也没多说什么。
天近黄昏,詹府贺寿的客人们才渐渐散尽。禾氏让女儿儿子随着丈夫先走,她则要因禾晏的问题多留了一会儿。
两家姻亲,自然是求两姓的百年之好。禾氏不想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她也没其它的目的,就是劝老太太把两个厨娘留下来,别闹什么不愉快。
老太太见禾氏亲自开口了,心里软了下来,刚要应承,便听见来人报世子爷到了。老太太惊讶的看着禾氏,想起今儿个白天丫鬟汇报给她的事儿,老太太担忧道:“俩孩子今天才见过,是不是世子爷——”老太太话说一半,已见人进来了。
“老太君安好。”禾晏谅她是长辈,简单行了个礼,随即开门见山道,“俩厨子送来就不能回去。”
老太太不大习惯世子爷的说话方式,那口气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亏心似得。她这人吃软不吃硬,偏要跟这眼前的小孩子立威风不可。原本准备答应禾氏的,也瞬间改了主意。
“容我这个老太婆挑事儿,我就是不要他们,世子爷能如何?”
“如何?可能太多了,”禾晏轻笑一声,“老太君不妨请个看得过眼的大夫,好好瞧瞧你孙女,顺便打听打听她近年来的吃食。”
老太太面色凌然,不解的看着禾晏,问他何意。
禾晏扬起下巴,笑对其道:“别忘了世人如何叫我的,鬼。为鬼者,论起穿墙入地又有何难。没什么事能逃得过我的眼!”禾晏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人影已不在老太太眼前。
真像个鬼!
老太太心一颤,为难的看向禾氏:“世子爷这这这是——”
禾氏也奇怪,她也不大懂禾晏突然送厨娘的目的是啥。不过禾晏做事儿从没正常过,若去深究原因,禾氏非得累死不可。无奈之下,禾氏只能随便劝慰詹家老太太了。
“老太君别见怪,他就这脾气,自小一个人长大的,我行我素惯了。”禾氏也没办法,只能尽力在高老太君跟前说说侄子的好话。其实禾晏这态度都算轻的了,老太君若见着他也是这么和太后说话的,心里或许会平衡些。
老太太缓了会儿,点点头。她在后宅管家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敢这种语气态度和他说话的。当初她本以为这门亲事是百利只有一害罢了,如今瞧真真是招惹了个不能招惹的祖宗。永安王世子靠山那么硬,这以后他说什么詹家人都得受着。要是天天这么过日子,真是,太憋屈了。
禾氏收拾不起烂摊子,也便起身告辞。老太太送了送,回头就憋着一肚子气卧在榻上。她闭目养神一会子,突然睁眼吩咐巧雁道:“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给我请来,挨个给四姑娘诊一诊,还有叫个她房里的丫鬟,把近来四姑娘的菜谱报一报。我倒想瞧一瞧这位世子爷卖的什么药!”
清玉喝下一碗参汤,又吃了姜苑给她特制的鹿茸丸才算了事。姜苑按例又给她把脉,收了手之后没说什么。
清玉猜出她有点着急了,笑着劝她:“我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三四年内能养好便可,只是劳烦你操心了。”
“四姑娘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的本分。”姜苑想起今天听说的传闻,问清玉是不是真的见到世子爷了。
“见了,他对我说‘保重’,我猜必是听说了你传的消息。”厨娘的事儿姜苑本意要告知太后,清玉担心一旦太后询问起来,清查什么缘由,到时候她的身体情况必会引发太后不必要的恐慌。谁都知道太后十分在乎永安王世子的子嗣问题,这样的人很容易反应过度。清玉觉得自己不能冒险,便绕了个弯儿,建议姜苑去麻烦永安王世子。左右姜苑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保证世子爷如期举行婚事,告知他情况也在情理之中。清玉认为永安王世子能从容淡定的忍受谣言这么多年,必是个心思缜密和极为冷静的人物。她相信世子爷会有冷静的判断力。她身子本就是可以调养好的,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世子爷断清事实就可以了。
“世子爷今日遣了个丫鬟来给我传话,那两个会做药膳的厨娘今儿个晚上就能到。”既然厨娘的事情解决了,她也没必要叨扰太后她老人家。姜苑真心替詹四姑娘松口气,笑道,“四姑娘放心,有她们帮忙我事半功倍,必会在一年内给您调理好身子的。”
清玉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外头丫鬟喊:“三太太来了。”
她怎么来了?清玉闻言有几分惊讶。
詹家三老爷虽是庶出,却极为争气,早年就中了个进士,娶礼部员外郎之女丁氏。老太太对三老爷也算是不错,这么多年她坚持没有分家,多半是看在庶出三老爷还算有出息的份上。再说三老爷夫妇平日为人极为低调,万事都顺着老太太的意思。三太太平日最为低调,从没拔尖出头过,也极少私下里往嫡出的两房走动。今儿个三太太突然来访,倒是一件稀奇事儿。
三太太丁氏笑着进门,身后头带了两个丫头,其中一个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绿豆糕。姜苑一眼便见着那点心,脸变了颜色。
清玉瞧着这里头有什么门道,不动声色的请三太太坐下。
“我今儿个来见姜御医的,”丁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四姑娘许不知道,与你四哥定亲的姜二姑娘正是姜御医的亲妹妹。”
“哦?原来是这样。”清玉有些惊讶的看眼姜苑,见她露出为难的神情,料知其中必有隐情。遂笑着找了个借口,将屋子腾出来给她们。
清玉才出门,就见巧雁笑着带了三个拿药箱子的老头子进门,瞧打扮应该都是大夫。清玉听闻巧雁的解释,便去了厢房诊脉。三位大夫诊脉之后什么都没说,转而随着巧雁去了老太太的房中回话,暮雪也被叫走了。
再说老太太听了三个大夫的诊断,惊得脸上的肉都在跳。在暮雪报了菜谱之后,她见几个大夫皆摇头晃脑说“太巧了”。老太太撵走暮雪,听了三个大夫异口同声的表达一样的言论,气得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
打发走闲人之后,老太太在屋子里大发雷霆:“难不得世子爷有如此态度!去,把大太太给我叫来,快!”
☆、第五十九章
詹佑过来和母亲商量寿礼等事;刚进门就听见母亲发火了,赶忙询问缘由。老太太便叫留下的那名大夫将刚才所述之言重复一遍,詹佑没听出什么门道。老太太又叫暮雪报了一遍菜谱。
老大夫道:“这位暮雪姑娘刚才所报菜品的食料皆属寒;四姑娘体内寒气本就异于常人,平日若未加以调理;反而食用寒物加重体虚,长久下来便会月经不调,宫寒难孕,更有甚者会因体寒而亡。”
“怎么会这样!”詹佑皱眉;心中有了疑惑,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目光犀利,与儿子所想一般。她烦躁的叹口气;吩咐丫鬟那重金堵住老大夫的嘴巴。此事若是被太后知晓;其结果简直不堪设想。谁都知道太后娘娘宠爱娘家侄子到了一定的地步,她老人家一旦想不开发了威,将詹府上下治一个欺君之罪简直易如反掌。
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她平日素来倚重的大儿媳竟会干出这等蠢事!
詹佑已经恨得眯起眼,握着拳头咯咯作响。“来人啊,叫王氏来!”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了你?”大太太一进屋,见着大老爷盛怒,心下奇怪。她刚刚还在忙活点收老太太的寿礼,累得前脚打后脚的,没来及了解府中其他人的动向。
“毒妇!”詹佑瞪得眼白充血,一见大太太那张脸,二话不说先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彻屋内。众丫鬟慌了,老太太也惊着了,连忙叫人拦住詹佑。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冲动,怒斥他两句,命人拉着他退下。詹佑不肯,还要教训王氏,老太太气得嫌烦了贵妃榻上的四角短腿桌,弄得出巨大的声响来。詹佑这才惊着了,他因不忍让母亲暴怒,才憋着气退下。
大太太自觉被莫名的打了一耳光,委屈的直掉泪,俩耳朵被扇的嗡嗡作响。她嫁进詹家二十多年了,做尽了媳妇的本分,如今累死累活的混到了中年,竟落得如此光景。大太太万分委屈,跪坐在地上哀怨的哭泣起来。
老太太没劝她,冷眼看着王氏哭够了,哭声渐小了,才发话叫人扶她起来。
“这个家我素来最仰仗你,这些年你为詹家做过的我心里清楚着。但就事论事,四丫头的事儿你做的过火了。”
“四丫头,”大太太眼珠子动了动,不解的望着老太太:“媳妇不懂,请母亲提点。”
“四丫头体寒之症由来已久,你是知道的,哪会这般巧,厨子天天给她做的吃食全都是寒凉之物?偶尔也就罢了,这些年都是如此,而你作为主母竟没有丝毫察觉,这不是人为是什么?”老太太冷着脸看她。
王氏再次落泪了,委屈的给老太太跪下:“媳妇不过是平庸的妇人罢了,那懂这些道理。四丫头体寒未经调养,确是媳妇疏忽了。但媳妇并不知这体寒竟是要忌口的,若是知道媳妇万万不敢由着那孩子乱吃啊。媳妇这么多年从没干涉过四丫头厨房里的事儿,一应吃食全都由着厨娘照着四丫头的喜好弄。再者说,媳妇怎会不知道四丫头在老爷心里头是多大的分量,宋姨娘只她这么一个女儿,只怕在老爷心中连礼儿的分量都没他重。天地可鉴,媳妇儿是把她当成嫡女一般宠在手心里的,万事皆由着她。”
“胡闹!礼儿是咱们詹家的嫡长孙,是咱们詹家以后的顶梁柱,孙子辈的谁比得过他!”
老太太想起那个宋姨娘便是一肚子气,当初大儿子因为这个狐狸精没少顶撞自己。那几年大儿媳是如何委曲求全的,她悉数看在眼里的。老太太甚至觉得那事儿若换成是自己,未必能入大儿媳那般大度的挺过去。就算詹佑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干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儿,她该骂一样骂。
老太太肚子里原本的火气因王氏一顿诉说减了大半,她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