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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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萧十一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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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大家都议论完了,连夫人才又接着道:“这一次,妾身本想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亲自将她逐出连家,谁知小儿却又将她藏起来,谎称是昨夜被人劫去了,到现在下落不明,真是可气可恨。”

  连夫人嘴里说着“可气可恨”,脸上却恬静平和,连一点可气可恨的意思也没有。

  大家都在心中暗自叹息。像连夫人这样娴静、温婉的淑女实在是少有,连夫人就算是在发脾气的时候,也是那么柔顺、绵软,那么不失一代佳人的风范。

  此时,大家虽然都在感叹连夫人的贤良淑惠,浑没将她那句“可气可恨”放在心上,但连城璧自己却不能置如罔闻。

  只见连城璧赶紧从连夫人背后转出来,拜服在地,惶然道:“孩儿怎敢再将璧君藏匿起来欺骗母亲?真真实实是璧君昨夜不知被何人劫走了。孩儿也是困惑不已,难以寻到璧君的下落。”

  大家这时才弄明白为什么连城璧没有将沈璧君带回来了。

  原来沈璧君昨夜不知被何人劫走了。

  但是谁有这么大的神通,能在连家的势力之内将沈璧君劫走?是逍遥侯?还是无影双杀?还是另有其人?

  只听连夫人缓缓道:“无论你说的是真话也好,是假话也好,为娘今日都要代你将你这个媳妇赶出家门。”

  连城璧低垂着头,黯然道:“是。”

  连夫人道:“休书呢?”

  连城璧无言,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书札,递到连夫人手里,整个人仿佛要瘫倒。

  连夫人将休书高举过顶,朗声道:“这是小儿写的休书。妾身这孽媳今日虽然未能亲自前来领取休书,接受赶逐,但有天下英雄在座为证,想来她也否认不得。倘若诸位他日见到妾身那孽媳,请代妾身转告,就说‘从今日起,她自姓她的沈,我们连家自姓我们的连,她无论生死荣辱都与我连家无涉,我们连家无论兴衰存亡都与她沈氏无关’。这封休书妾身事后会派人送到她的母家,告诉沈家的人知道。”

  这几句话虽然份量极重,可是连夫人却还是轻莺软语,连一点严厉之意都没有。

  她虽然尽力作出冷冰冰的口气,可是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觉得太过柔软婉转了些;她声音本来挑得很高,可是才说了几个字就忍不住发颤,到后来不由自主就低了下来,柔了下来。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清而不冷,淡而不漠,柔而不软,温而不腻,静而不死,缓而不慢的声音道:“不必了。”

第九章 淑女的痴
沈璧君!

  大家猝然回头,立刻就看见了沈璧君。

  沈璧君不知何时已站在连家大门口那堵雕花影壁下,此时正慢慢地向这边走过来,神情端庄而平静。

  她不是昨夜被不知名的人物劫走了么?怎会又到了这里?

  但此时慢慢地从外面走进来的竟赫然真的是沈璧君!

  连城璧的脸一阵扭曲,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呆呆望着沈璧君,似已僵硬得不能言语,不能动作。

  在这一刹那间,大家都不由自主停止了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沈璧君竟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但无论什么样的衣服,只要穿在她身上,都会变得分外出色。

  她并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更没有擦脂粉,因为在她来说,珠宝和脂粉已都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无论多高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她的美丽是任何人也无法形容的。

  有人用花来比拟美人,但花哪有她这样动人?有人会说她像“图画中人”,但又有哪支画笔能画出她的风神?

  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也绝没有她这般温柔;无论什么人,只要瞟上她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

  但她却又不像是真的活在这世上的,世上怎会有她这样的美人?她仿佛随时随刻都会突然从地面上消失,乘风而去。

  这就是那位搅起无尽是非,无尽争议的当世武林第一位美人——沈璧君。

  在这一瞬间,就连连夫人的呼吸也似已停顿。

  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她自然也很意外,很震惊,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这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她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婉顺,那么和平,那么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这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奇怪的是,她那本来十分空灵无物,淡泊无萦的目中竟赫然又露出那一抹淡淡的哀怨,淡淡的忧郁,还有淡淡的寂寞。

  等到沈璧君走到连夫人面前,大家这才发现这婆媳二人之美竟是十分惊人的相似。

  那并不是说她们绝代的容貌,而是她们那种气质,那种神韵,那种仪态,那种不可比拟,无法形容的圣洁、高贵、雅娴、婉约、清丽脱俗、飘逸出尘。

  但她们婆媳却还是有些不同的,连夫人仿佛更柔顺些,沈璧君却仿佛更娴静些,连夫人是柔顺而怯,沈璧君是娴静而庄……

  直到沈璧君开口说话,大家都还在那里比较、观摩。

  只听沈璧君静静道:“我来取回我的休书。”

  她这句话说得既不太快,也不太慢,每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晰。

  但每个人的心都忍不住悸动起来。

  因为沈璧君这句话说得太平静,平静得反常,平静得让人忍不住害怕,害怕突然发生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风暴。

  这种时候她本说不出这么平静的话来的。

  她是不是已下了决心,决定?决定无悔?

  连城璧就站在沈璧君的身边,可是沈璧君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就是个陌生人,多余的人,死人,根本就无足轻重。

  连城璧眼睛呆呆望着沈璧君,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最后终于说出了一个字,道:“你……”

  虽然只一个字,却似已艰难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谁知沈璧君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话,不慌不忙对着连夫人跪下来,不慌不忙道:“不肖儿媳沈氏,持身不谨,不贞不专,见辱于夫家,罪孽深重,原该休书贬弃。而今,儿媳虽被婆婆丈夫逐出,心中却无半句怨言。今日之事,实属儿媳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多谢婆婆昔日对儿媳的呵护疼爱,儿媳衷心感激。儿媳从今走后,愿婆婆多多保重身体,谨持养生,勿妄劳心劳形,婆婆能平平安安的,儿媳就心满意足了。请婆婆受儿媳叩别之礼。”

  说完,沈璧君不慌不忙叩了三个头,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自连夫人手中取过休书,不慌不忙转过身,慢慢徐徐缓缓向门外走去。

  只见她莲步姗姗,裙裾曳地,如惊鸿之仙子飘然而欲逝,如凌波之天姬窈然而将升。

  大家一齐呆住,每个人都呆住,都呆呆望着孤独而平静,无助而无悔的沈璧君慢慢离开,仿佛都已忘了身在何处。

  连城璧呆呆望着沈璧君,英俊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再也不能保持他那种文雅得令人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

  沈璧君决绝无回的脚步,仿佛已踏碎了他的心。

  连夫人眼圈已红了,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但她却赶紧忍住,她嘴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却又努力咬住嘴唇。

  没有人言语,没有人动作。

  不能呼吸,不能心跳,时间仿佛已然凝结,天地仿佛已将死亡。

  沈璧君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她仿佛对无瑕山庄再无半分留恋。

  可是她走了十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无瑕山庄一眼,看了连夫人一眼。

  她的脸色苍白如冷月,她的神情还是端庄而平静,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已有了一丝涟漪,一丝感情,一丝对往事的追抚,对故园的缅怀。

  纵然如此,也足以让人神魂俱消,寸心俱碎。

  连城璧再也忍耐不住,冲到沈璧君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握住她手中的休书,嘎声道:“你……你不能走……”

  他的声音已因激动而嘶哑,他已不能保持他往日那种温文有礼的平静。

  连夫人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涌泉一般流下来,她想拭去眼泪,却越拭越多,她想笑,却反而哭出来,她明明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却偏偏收拾不住不听话的眼泪。

  她嘴唇颤动,想说话,话却被鲠在咽喉里。

  沈璧君任由连城璧握住她的手,慢慢道:“为什么?”

  她还是没有激动,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连城璧激动着道:“因为……因为我不让你走。”

  沈璧君慢慢道:“我不走可以么?”

  连城璧已激动得两手发颤,道:“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他突然看到沈璧君手中的休书,又道:“你是说这封休书么?好……”

  他突然抢过休书,三把两把扯成碎片,大声道:“我……你……没有了休书,你总可以留下来了吧!”

  沈璧君还是不慌不忙,平平静静道:“你以为撕毁了休书,这件事就能不存在么?”

  连城璧吼道:“就算是存在过,我也不在乎,我后悔了,我不承认,我不承认就等于没有!”

  他突然扑过来,不容分说就将沈璧君紧紧抱在怀里,紧得沈璧君透不过气来,她简直是要被他揉碎。

  只听连城璧嘶叫道:“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就是要你留下来,我不准你走,就算是你真的有了别的男人,我也不嫌,就算是你真的不贞不洁,我也要爱你……”

  他语无伦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涕泣皆下,泪流满脸。

  他吻她的脸、她的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脖颈,他的眼泪流到她的脸上,他的鼻涕弄脏了她的脸颊,他不管。

  他仿佛要用男人的强悍和丈夫的柔情来融化沈璧君的心。

  沈璧君闭上眼睛,也不挣扎,也不反抗,任连城璧将她抱在怀里,任连城璧又亲又吻。

  她的身体僵硬,她的心冰冷,她就像是木头一样,无动于衷。

  等到连城璧亲够了,也吻够了,已渐渐失去了那种冲动和激情,她才一字一字淡淡道:“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也一定会走。”

  连城璧就仿佛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捣了一拳,在脸上掴了两掌,在肚子上踹了三脚,骤然松开沈璧君踉跄后退,眼睛失神地望着沈璧君,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沈璧君轻轻拭去脸上沾的泪水鼻涕,轻轻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冷冷望着连城璧,淡淡道:“因为我忘不了萧十一郎!”

  连城璧身子摇了摇,似已站不稳。

  连夫人也睁大了泪眼,吃惊地望着沈璧君。

  沈璧君却在盯着连城璧,她的目光冷冷的,充满了鄙夷、不屑,充满了一种看透了的冷漠。

  她的心是不是像是坚硬冰冷,用死灰结成的千年岩石,再也化不开,暖不热,燃不起?

  黄龙生突然大声道:“连公子何必为了这种不知好歹的下贱女人伤心难过?这种贱女人只配到窑子里去做婊子?”

  韩锋也骂道:“对,这种女人根本不配连公子,根本不配任何人为她伤心难过。”

  仇渐飞骂得更凶,道:“像这种*无耻,人尽可夫的女人,只配去死!”

  王雨楼也道:“这世上有一种女人最可恨、最下贱,那就是长得美如天仙,却冰心冷面,蛇蝎无情的女人。”

  谢天石道:“连公子何必为这种女人痛苦难过?天下的绝色美人何止千万,温柔娴淑的美人也并非没有,连公子何必一定要执著于一个沈璧君呢……”

  连城璧突然像是只负伤的野兽般跳起来,怒叱道:“住嘴!我不许你们这样侮辱她,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女人!”

  铁山大师也忍不住道:“情在则缘在,情去则缘散。尊夫人已是如此决绝无情,公子又何必执著……”

  连城璧打断了铁山大师的话,疯狂般大叫道:“不,不,不,不……”

  他头脑发昏,眼睛血红,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从来也没有如此失态过,他仿佛再有一点点刺激,他就会发疯。

  大家眼见这一代少年名侠为情所困,为情所苦,为情而毁,心里都在暗暗叹息,眼睛都在盯着沈璧君,看她是不是还有一丝人类的怜悯。

  谁知沈璧君居然还是冷冷盯着连城璧,就仿佛是在看猴子竖蜻蜓、爬竹竿一样。

  静因师太忍不住道:“姑娘就忍心看着连公子这样子被毁了么?”

  弘业大师也忍不住道:“连公子就算是曾经令姑娘伤心过,连公子现在这种样子,姑娘也该原谅他了。”

  铁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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