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微感讶异,随即淡淡笑道:“不是小子狂妄,在下最不怕的便是吃苦,方丈大师有何良方,但说无妨。”
燃苦大师望着他,面上慢慢变得肃然,道:“我罗浮后山有一古禅院,名曰‘静念禅院’,乃我寺最古老的一座寺庙,亦是我罗浮佛气最肃穆祥瑞之处,施主若能在那里静坐几天,想必以我佛无边慈悲之意,定当能化解施主体内那股蕴含邪xìng的佛力,只是这禅院并非人人想进即进的,尤其是施主这样道心通明之辈,意志越是坚定,要进入其中,便越加千难万难,然而也只有心志坚定的的人,才有机缘进入其中。”
燃苦大师看着林辰双眼,微笑道:“老衲当年观月而悟佛,才有勇气迈入禅院那道门槛,其间足足用了三十个chūn秋。”
林辰脸上顿时sè变,连燃苦大师这样的人物,也要用了这么多年才走入那静念禅院中,那他这个半路修佛的人,又要用多少年?
他怔怔忖道,忽然想起当时跟着仙峤派前来梵音寺之时,曾向净明问起净尘,净明不是说净尘在静念禅院修行么?
他心中一动,似乎在梵音寺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净尘,忍不住道:“敢问大师,净尘师兄是不是也在禅院之中?”
燃苦大师微微一怔,随后点头微笑,目含欣慰之sè,道:“浩劫一役后,净尘便一直留在禅院之中静修佛法,这些rì子以来,老衲也没有见过他。”
林辰吸了口气,叹道:“净尘师兄果然不愧为玄门正道誉为千百年下的佛宗天才……”他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sè,低声说了一句,言下之意,却不禁有些唏嘘,想起当年见到净尘的金刚夜叉明王金身,就是凰师姐和昆仑的慕容龙幽也为之震惊侧目,这些年来,修行道行大有所进的,又岂会只有他一人?
燃苦大师看他的神情,并不说话,却是抬头看着天生那轮明月,那有些浑浊的眸子,仿佛在这个时候也清亮了几分。
月光清懒地照着这个闲适的山崖,照亮了这一处背后沉默大佛巨影所遮掩的地方,不知何时开始,这处罗浮山中随处可见的断崖,便似乎又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味道。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施主,你可知道,佛家一途,最讲究的是什么?”
林辰沉吟片刻,慢慢道:“佛家修行之道,似乎太多,又似乎太少,归根到底,一个悟字。”
燃苦大师笑了笑,先是点头,随后却是摇头,道:“你错了。”
他看着天上月明,白眉微微飘拂,“悟道悟佛,悟因何而来?”
林辰身子微微一滞,不禁抬头,带了几分若有所思之意向燃苦大师才看去。天上光亮,落在眼前这位老人古井不波的苍老脸上,仿佛散发着淡淡庄严而圣洁的光辉。
“rì入末时,夜临月现,老衲昔年观月而顿悟,若然无月,悟从何而来?”
“施主你一生坎坷,但每能乘风破浪,道行更进一步,若无苦劫磨砺,你的悟从何而来?”
“灵慧师兄乃天下无双的绝世人物,却困于执着之中,可若没有他那些年的游历,没有这一生的执着,他的悟又从何而来?”
燃苦大师眼中倒影着明月的影子,面上似有一丝向往之sè,淡淡道:“万法皆生,皆系缘分,这悟,从缘而来啊。”
林辰下意识张了张嘴,可细思之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燃苦大师收回了目光,低首默念了一声佛号,然后抬头看着林辰,笑道:“痴执是缘,师兄当年迈过那道禅院门槛,只用了三天时间,观月是缘,老衲一生无争,随缘而悟,却用了三十年,信念是缘,净尘佛心虔诚,少年立志,入禅院则用了整整十年,你说,都是缘,却为何每人的际遇都有所不同?”
※※※
病了几天,jīng神状况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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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四五】………
听到燃苦大师的话,林辰先是呆了一下,随后思索许久,终究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没有说话,这缘法之事,本来飘渺,正如道家之谶言,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岂是凡人所能预料。{友上传更新}
燃苦大师微叹一声,面上并无意外神sè,似乎早就料到林辰会答不上这个问题,他只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辰一眼,和蔼笑道:“施主的造化,老衲拭目以待,不过若施主入得禅院之中,身上
邪xìng佛力自能迎刃而解,但那股蛰伏施主体内的凶煞力量,早已和施主融合为一,无分彼此,我佛无边慈悲法力纵然能镇压施主体内的不世戾气,但这亦无异等同于置施主于死地,所以在施主前往禅院
之前,敝寺有一个决定,还望施主成全。”
林辰眉头一皱,随即释然,他知道大师并无虚言,众所周知,佛家之力纯正端详,最适宜降解世间一切戾气,这一方面,甚至是道门的浩然气也及不上的,若他真的能走进那静念禅院中,只怕那罗浮千
万年积聚的佛气化解巫帝的法力后,以他身上的凶煞戾气,只怕第一时间就把他当成闯入其中的妖魔来看待。
他寻思片刻,决然道:“大师和梵音寺的好意,在下虽不敢当,但恭敬不如从命,大师要小子做什么,尽管说来。”
他这句话落下,但见燃苦大师忽然直视他的眼睛,面sè忽然无比凝重,就在林辰有些诧异不解之时,忽听燃苦大师缓声道:“施主慧根天成,于我佛一途无师自通,仅仅凭「无量天般若」篇残缺禅意便
领悟到我佛真意,但这终究不是正式的修行之法,施主既然是我寺灵慧师兄衣钵传人,虽不入空门,但也算与我梵音寺有缘,敝寺决定传施主「大梵天般若涅槃真经」,还望施主rì后能秉承我寺佛法,
造福苍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辰身子一震,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显然任他千思百索,也万万不会想到梵音寺竟会作出如此决定,要知道,罗浮梵音寺之「大梵天般若涅槃真经」,名动天下,乃世间佛宗的无上密法,与蜀山
、昆仑两大上古神宗之不世真法齐名千古,可谓无人不知,他一个反出蜀山,被玄门正道视为离经叛道之人,何德何能接受这等天大佛缘?
几乎想也没有多想,林辰便失声惊道:“大师!此事万万不可,恕在下无法接受……”
话到一半,却见燃苦大师神情淡然,眼中含笑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佛渡有缘人。**!。*”
林辰一窒,话头顿止,一瞬间身体微颤,百般滋味都泛上心间!
如此熟悉的一句话,多少年前,那个慈和的老禅师,亦是如此微笑说着,拈花一指,便把一生佛法传于他,不想再次见了他的容颜,却是最后一面,天道茫茫,世事多变,谁又能料知几分?
这便是他的缘么?
林辰不知灵慧禅师是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传他佛法,或许是老和尚知道自己时rì不多,不忍一身衣钵随他归土,或许是老和尚仍未放弃一生执着之事,不想一生佛道两家参悟的宏愿化为影,抑或自
己真的是他等待多年身怀佛根道骨之人……但终归老禅师却是不求所报给了他一场机缘,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纵使他再怎么高傲,也不得不最后真心唤那个老人一声师父,而他也深知,只是单凭脑海
中那篇似懂非懂的无量天般若禅意,便是他再怎么修行,再怎么参悟,佛法一途在将来某个境界上便会驻足不前,因为那只是禅意,并非有具体修行之法的真法,这也是他一直没有观想出法身的原因。
他本来就非佛门中人,再怎么有天赋,又如何能真的在佛法一途上有更深的造诣?
这个世间有没有生而知之的人,他不知道,但在佛宗,若然有这样的人,那也必定是活佛一般的人物,或许叶菩提就是这样的人,而绝非是他。
看到林辰面上瞬息万变的神情,燃苦大师轻轻合十,低声道:“我想灵慧师兄在天之灵,也想看到施主在佛道一途上走的更远,况且要降压施主体内蛰伏的凶烈煞气,为今之计,也只有施主修行我佛真
法这个方法了……我知道施主心xìng倔强,但这个决定,是我和诸位师弟再三商量才作出的,若非要说想有什么图报的话,只要施主rì后行走天下时勿忘了这颗赤子善心便是,老衲等人也想看看,这世上
唯一一个佛道相通,又唯一一个练全了我梵音寺「般若释经」的人,最后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燃苦大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月,白眉飘飘间又回头看着林辰,面上淡淡一笑,再不言语。
两人长谈至此,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三更时分,夜幕中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耀耀清辉,洒向人间,照在满山薄雾烟岚之间,整个罗浮山便仿佛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这********凄清美丽的夜sè中,罗浮山大佛下,这片小小断崖之上,这一老一少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崖畔上,在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湿润清亮之意的山风中,沉默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月近西山那头,一片白云悠悠飘过,遮住了满天的月光。
林辰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方从月空中收了回来,向身旁老人合十颔首,正sè道:“在下定不负大师和贵寺一番苦心。”
燃苦大师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sè,纵然他早已是修行到诸法空相古井不波的心境,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真心欢喜的笑颜,从他当年在青云大殿上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人开始,在诸多正道高人的眼下,这少年的从容淡定,桀骜不群,当时他便觉得此人断断不是那种心xìng凶邪之人,会走上如此极端的路,或许是命数使然,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世间,往往有一些人是不为世人所理解的,他们没有信仰,与众不同,却往往是世间最强大的人物,他们或许是佛宗尊者,或许是道门圣人,但无论是佛宗还是道门,无论什么时代,古往今来,都有这样的大贤能者。
所谓更高处,看得越远,他们站在茫茫尘世芸芸众生之上,着眼见到的,又会是怎样与众不同广阔的一个世界?
没有信仰,或许也是一种信仰。
燃苦大师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心中忽有几分莫名触动,不知为何竟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年轻人佛道相通,将来只怕是世间第一的人物,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感到高处不胜寒,抑或也如老祖叶菩提那样走上一条更极端的路?
一念及此,燃苦大师不禁心中升起一丝莫名寒意,但对上少年那双清澈明亮温和平静的眸子,老和尚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随之又觉几分莫名安慰,他淡淡一叹,轻捻手中佛珠,默默颂念一声佛文,随即从袖中拿出拿出了一本薄薄的经来,默默凝视一眼,向林辰递了过去,微笑道:“这本般若经跟随老衲多年,现在留着也没大用,就赠与施主了。”
林辰面上肃然,没有说什么,只双手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目光随后落到这本有些发黄的古朴经之上,轻轻翻开,但见扉页正中,正有「般若」两个显眼的紫金之字,细细看去,那笔画之间,竟是由无数细小无暇的佛家真言所组成,光是看了一眼,林辰整个人便不觉陷了进去,直觉开卷有益,jīng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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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四六】………
但见真经开篇的第一句话,便是:“佛不染世法,如莲花处水,一切诸世间,悉生诸苦恼,不应舍众生,yù入于涅槃,何以光明故……”
“何以光明故……”
林辰默默念着,有些紧张而专注地顺着那些手写墨迹向下看去,忽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专注,他发现眼中的字迹竟变得模糊起来,他心中一惊,越是想要看清其后内容,眉心竟是开始隐隐做痛起来,而那些模糊的字迹亦开始飘忽起来,恍惚间那一个个散着淡淡金光的经文字迹如飘离了纸面,在他眼前沉浮不定。
他猛然咬破了舌尖,强忍那种眼花缭乱的感觉,继续往下看下去。
“何以光明故,如rì月光诸明中最,一切诸明所不能及,大涅槃光亦复如是……”
一个个模糊的墨迹飘离了微黄的纸面,跃进他的眼眸,进入他的脑海,飘然间变成了一波又一波震耳yù聋的梵音佛唱,在他耳边倾情响荡着,就如身处惊涛骇海中一叶孤舟,林辰身子竟不自禁的晃动起来,眼神越来越迷离,胸口处一阵烦闷yù呕,目眩到极点。
可偏偏那一个个漂游的金芒佛字,就如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一般,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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