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目光平淡,微微一笑,道:
“你在天雷将要劈落的须臾片刻之际,将蜀山的大道直指通明剑典、一门绝世的佛家真法以及另一门同样夺天造化的奇异真诀见机而用,道力流转之间更无丝毫迟,可见已是融会贯通,这等情形,千古罕见,佛道不相通之说,看来在你身上并不成立,可见你非但天纵奇才,更有着不世的机缘,蜀山能有你这样的弟子,实在代代人才辈出。”
说到这里,他看着林辰,这个年轻人虽然一脸苦涩,那神情神sè,却依然有几分桀骜,忽然间竟如此熟悉,不禁长笑道:
“修仙修道,逆天而行,从上天得到的越多,所受到的劫难便越多,便是这个道理,你既有如此本事,又身怀罕世奇宝,何须畏惧区区这片天。大文学”
林辰神sè似有几分迷惘,沉默了片刻,终究摇了摇头,问了一个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的问题:“我该怎么做?”
男子淡淡笑道:“凡事问心,足矣。”
林辰霍地一震,忽的又想起了燕惊尘说过的话,明悟本心,一念通神,隐隐中似乎又有了几分的明悟。
他轻轻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映着那柄镇妖神剑的如水碧光,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
男子身穿白sè道袍,相貌俊朗,几许清癯,身形飘逸如仙,一眼看去像是三十左右的儒雅生,尤其他一双眼睛,目光深沉而沧桑,像是看透了世间一切事情。
只是这个身影,在云雾寒气之间,又似乎显得有几分飘忽。
不知为何,林辰对这个人忽有几分亲近之意,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动着。
他忽的深深吸气,撑着幽煌,勉力站了起来,对男子尊了一礼,然后带着几分怅然,笑道:“前辈教诲,不敢相忘,只是小子被逐出蜀山,放逐到此地,再也不是蜀中人了。”
没想男子听到他的话,忽然沉默了下来,片刻后神情似乎有几分复杂,缓声道:“为什么?”
林辰轻轻一叹,把雷灵山那对妖灵之事,继而到六脉大会,昆仑问罪,一一说了出来。
他心知眼前之人极有可能是蜀山哪一辈的高人,也知道正道观念早已深入人心,自己所为在玄门中人眼中乃离经叛道之事,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飘渺若仙的前辈中人,他忽有一股不吐不快的冲动。
说到最后,林辰神sè出现几分激动,忍不住道:“妖不为恶,为何杀之?不明是非,何以为仙?我们修仙修道,又是为了什么?”
他忽的用手,往自己的心口一指,冷冷地道:“在我看来,真正邪恶的,并非所谓的‘妖魔’,并非说的是种族,而是人心啊!”
同样的话,他当rì在青云大殿上,同样说过,只是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早已沉沦妖道,沦为妖了……
林辰紧握着拳头,苍白的脸sè因过度用力泛起一丝红润,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男子,再也不说话。
然而,眼前的这位前辈高人,在沉默了些许时候后,忽然放声长笑起来。
笑声几分苍凉,几分狂放,几分桀骜。
仿佛曾经那份笑傲天下的豪情,在这一刻又活了过来。
镇妖神剑光芒忽盛,竟也随着这笑声暴涨起来,映得满天青碧,远远看去,便如一泓碧波深潭出现在天际之间。
一瞬之间,他身后的茫茫云海如汹涌澎湃的惊涛,又似永无止境的cháo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追逐在苍天之下,连满山的雾岚也似为之震颤。
林辰愕然地看着他,不知这位前辈为何而笑,但听这笑声雄厚,回荡天地之间,心中一直压着的重重心事说了出来,不知为何,此刻心神竟也有几分激荡。
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笑声骤然而止,男子看着他,目光似有着几分温和。
“你可知道,我这个前辈高人,也不过一蜀山弃徒?”
林辰怔了一下,片刻后方回过神来,失声道:“什么?”
男子却是许久没有声息,但见他重新走到悬崖边,走到那白骨旁,看着前方的苍茫天地。
林辰忽然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男子此刻的姿态,竟也和那尊白骨一般,或许说,仿佛那根本便是同一人。
“我在这里坐看了云海六百多年,一直反复问自己修行是为了什么。”
“当rì之罪过,是我的错,还是这个世间的错,是我负了她,还是负了天下人,抑或天下人负了我。”
“直到风吹散了我的头发,吹锈了我的肌肤,吹化了我的身体,只剩下一个姿势,用没有眼球的黑洞望向天涯。
“才霍然明白,原来修行,只是为了让一个人,不要迷失了自己。”
男子淡淡说着。
悠悠岁月,寂寂天涯,云海坐看云海老,他负手而立,说不出的桀骜不驯。
林辰缓步走到他身边,也如他一般看着前方云霞飘渺涛生云灭,听着他的话,又想起自己的际遇,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是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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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二一 遥忆前尘,只会使剑的人】………
林辰怔怔地出神着,立在崖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茫茫云海,神情也如那云海一般不住地变幻着。大文学
“我倒是很好奇,像你这般出sè的弟子,在蜀山五脉中,原来是何人座下的弟子?”
默然许久,只听得身旁那白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带着几分饶有兴致,又自顾碎念道:
“晓月上师从不收男弟子,自然不可能是她老人家……聂慕枫那老小子,不对,他脾气暴躁,断然教不出你这样心xìng的弟子,宁远世那家伙倒是有可能……”
林辰回过神来,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不禁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那个,前辈……蜀山早就有六脉了,不对,现在是七脉了……”
“呃?”
白衣男子微微惊愕,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也是啊,六百年了。”
说着,他随地坐了下去,一手拍了拍地面,示意林辰也坐下,淡淡微笑道:“年轻人,来给我说说蜀山的事。”
林辰怔了一下,看了一眼男子身旁的那具白骨,迟缓了一下,也坐了下去。
孤峰绝崖,四野无人,一片寂静,只有不知何方深处吹来的山风,一拂而过,远远的可以听到悬崖后方的山林古木,树梢四动,沙沙做响。
沉默了一会,林辰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的声音,便在云气间飘荡开去。
“前冰月峰首座晓月上师在数百年已然仙逝,如今是沧月大师执掌着冰月峰……”
“蜀山的第六脉,便是忘尘山脉,我便是这一脉的弟子,我师父被世人誉为蜀山第一人,也是数百年前便开创了忘尘一脉……”
白衣男子静静地听着,目光稍显迷离,他默默地看着前方变幻无穷的云涛。大文学
原来,不经意间,曾经过往的岁月,已经离了这麽远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辰终于停止了话语,他所知道的蜀山之事,在不知不觉之间便说尽了。
白衣男子长叹了一声,几许蹉跎,几许唏嘘,仿佛尽在其中。
半晌,他淡淡笑了笑,道:“好一个忘尘剑脉,能有你这样的弟子,好一个蜀山第一人,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未能一见,实在遗憾。”
林辰似乎想到了什麽,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吐出了胸中一口闷气,苦笑道:“我沦落至此,实在没有颜面提及他老人家,想必眼下玄门之中,谁都知道一代剑神燕惊尘的弟子,助妖为虐,反出蜀山,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他轻叹一声,忽然间意兴索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却没想到,身旁那位湛然出尘的白衣男子,竟是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无言,目光闪烁着异样光彩,脸sè极其古怪,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谁人的影子。
林辰大感惊愕,摸了摸面颊,奇怪道:“前辈……?”
“难怪!难怪!自我以后,我说还有哪个后辈有能力独创一脉,那小子还真的成了蜀山第一人啊……”
如此说着,他却是长笑几声,看向林辰的目光,不知怎的,有了几分亲近,就如长辈看着自己的后人一般。大文学
“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你那股浩然剑意,就有种依稀熟悉的感觉,原来你是虎儿的传人,好!实在好!”
林辰听到这句话,愕然了片刻,脸sè忽也变得极其古怪起来,好大一会儿,方动了动嘴角,惘然道:“虎……虎儿?”
白衣男子心情似乎甚好,他看着林辰,淡淡一笑,道:“你可知你师父名字中的「惊尘」二字,是我取的?”
林辰愣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张大口,却说不出话来。
无论他怎样穷索枯肠,也万万想不到,身旁这个不知哪一辈的高人前辈,竟然和燕惊尘如此熟悉,听他的话,还似乎不是一般的熟悉。
白衣男子对他这份愕然似乎毫不在意,看到他的神sè,反而长笑几声,目光深远,似在回忆着过往,自顾道:
“当年我学道有成,老头子让我下山历练,偶然路过江南一小镇中,听到郊外的大山丛林中有妖兽伤人,本想着为民除害,却没想在山间看到一个年若七、八岁的小孩,竟然拿着一柄青钢剑跟一头成jīng的狼妖生死相搏,那小孩满身伤痕,仍是一脸冷漠,就像对生死丝毫不在意,最后那头狼妖反而被他的凶xìng所吓退了,我就知道那小子心志坚忍,xìng子倔强,跟当年的我一般,是个大大的可造之材……”
林辰默默地听着,心中早已泛起阵阵波澜。
这可是燕惊尘的少年时代啊!
如今世间中又有谁人知道燕惊尘儿时之事?
“当时我就想着要把他收入蜀山门下,没想那小子一口拒绝,还把我当坏人看……”
“后来我一时不慎,被一妖门老祖重伤,巧合之下反而被他救了……”
“于是我非要教他修仙十年……”
“那小子天生桀骜,怎样也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当真气煞旁人……“
“我倒是没想到,后来他居然也跑上蜀山了,还真的闯下了蜀山第一人的名头,真想看那些家伙震惊的模样啊,我教出来的人,又岂是泛泛无名之辈……”
听着男子喋喋不休的絮叨,看着他说起这段过往的欢喜神sè,林辰没由的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也难怪自己为何第一眼看到这位白衣男子,就会生起亲近之意,原来他与燕惊尘竟着如此深远的渊源。
那白衣男子正说着,忽的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着他,笑问道:“你可知你师父如今修行道行如何?”
林辰怔了怔,想起昔rì在忘尘峰上跟着燕惊尘修行,虽然没见燕惊尘展现过什么神通,但随着他的修行道行增长,便越发觉得燕惊尘深不可测,他就如横亘天地中的名川大山一般,让人远远仰视,又想起当rì忘尘居中,燕惊尘随手施展「顷刻生花」,那神通之玄妙无比,他至今仍印象深刻。
“师父修为惊天,我还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的道行,不过玄门中的人都认为他早已迈入三清道境中,为传说中的渡劫仙人,想必早已尽悉万千法道了。”
思索良久,林辰叹了一声。
没想白衣男子沉吟片刻,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师父跟我一般,自始至终,只会一种。”
林辰愕然地看着他,“一种?”
白衣男子淡淡笑着,道:“他只会使剑,从孩提开始,到修仙之后,乃至一生,都只会用剑。”
说到这里,他神sè出现几分傲然,几分欣慰,最后平静道:“他是天生的剑修之人,想必他如今成就,只怕已在我之上,能将剑意化成千般法术,无穷大道。”
林辰震惊无比,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世人都耳熟能详的道门谶语,而燕惊尘的剑意,便如这句大道之言一般,一剑能化成世间千万法道,这等境界,他需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触悟到?
白衣男子微微笑道:“让这样的天纵奇才埋没,是天大的罪过,这便是当初我非要教他修仙的缘故,想必虎儿看到你,也如当年的我看到他一般。”
林辰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老头子啊,我萧遥的目光不比你差……”
默然半晌,白衣男子忽然又喃喃了一句。
林辰微微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霍然抬头,惊呼一声:“你,你便是萧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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