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绮挑了一会,却又舍不得了,直觉得除张轩之外,无人再值得她拿出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要知道,那个突厥首领所选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武威城各大富户收藏的精品。要不是时逢乱世,这些珍玩宝物并不是那么值钱,不然的话,任哪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
咬唇琢磨了一会,她把其余的东西一样一样小心地收回去。只把那象牙制的扇骨,名家题的字画的那把扇子,才放到一侧,一个精美的玉盒当中。
看到她把那些战利品又小心地收好,张绮的身后,兰陵王低沉的声音传来,“怎地不多挑几件?”他靠近她,低头凝视着她如画的眉眼,感觉着萦绕在鼻端的幽香。
听到他的声音,心情大好的张绮回眸一笑,朝他弯着眼眸说道:“这些太贵重了,她们以往对我又不好,不值得送太好的……”
“别舍不得。”兰陵王掏出十几个木盒扔给她,淡淡说道:“她们是不值得,不过送礼物的人是你,你身份贵重,出手太轻不合礼仪。这是我给你挑选的,拿着吧。”
说罢,兰陵王深深地凝视了张绮一眼。转身就走。直到他走得远了,张绮还在怔忡着。
他说,送礼物的人身份贵重……是说她么?她从来没有想到,身份贵重四个字,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晕沉恍惚中,张绮随手拿过一个木盒。
木盒是用珍贵的金丝楠木,经过名工巧匠雕刻而成。极具北周粗旷中混合着神秘的佛家意味的雕工,唯妙唯肖的花纹,光是这木盒,便是价值不凡。更为难得的是,这种风格,在陈国这种南方十分罕见。
打开木盒一看,盒中放置着一块玉佩。看到这玉佩,张绮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又打开另外十来个木盒。
这些木盒着,放置着金钗玉佩,明当等物,每一样东西。都是往昔宫中珍品,全部使用最为上等的材料。经过名匠巧手加工而成。如三个木盒中的玉佩,便都是汉时的古物,而且还是汉时宫庭中流传出的名贵玉件。
这些东西,每一样价值都不在张绮自己挑的那象牙扇之下。让张绮看了着实有点心痛,她从小寒微,节俭惯了,要把这些送出去,着实十分不舍。
可张绮也知道,兰陵王说得对。她送出的礼品,其实代表的是她自身的地位。要镇住那些世家子,要让那些人从此后对她刮目相看,对她执礼相待,而不是表面客气背里嘲讽,还真得出手不凡不可。不然的话,他们当面收了礼品,说不定转身便把她所送的东西丢到了垃圾堆里。
这也是世家子和寒门子的区别。寒门子处处谨慎。言行举止中,总免不了透着几分俭省和瞻前顾后的寒酸。世家子一掷千金,却也从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具有一种气势(哪怕是以钱压人的气势也是气势)。而且这种气势,多数能够在一个照面间,便令得寒门子志气被夺,底气全无。唯唯诺诺,再难挺直腰背。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种由家世,金钱。源于骨子里的自信,还有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次恭奉共同造就的富贵气,骄奢气,不是寒门子能够想像的。很多寒门子在没有见到他们之前,可能会想着,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自己“风度无双”,可真正与这些人打交道时,除非你真正的诗书成圣,不然的话,会很容易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制。
咬着牙,张绮只得从中挑出最为珍贵的一个玉佩,准备与扇子一起送给张轩。
果然,当她把这些礼品准备好后,一个仆人在外面恭敬地说道:“夫人,张府有人求见夫人。”
张绮“恩”了一声,她还没有开口,只听得一个护卫接口道:“为何事求见?”听声音,更是那个嘴碎的,时常给兰陵王讲课的那个姓成的护卫。
“说是夫人的嫡母想见见她。”
“求请者何人?”
“张府十二房中的一个杂役处事。”成护卫说到这里,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你去转告来人,便说,张夫人身份贵重,在我齐国,便是皇后也对她客气三分。区区一个十二房的杂役处事便想把夫人请了去,这便是张府的态度么?”
“是。”
那仆人一走,姓成的护卫便走了进来。他对上怔怔的,神色复杂的张绮执手一礼,恭敬地说道:“夫人,郎君有事外出。他已交待,夫人在建康诸事,一例按王妃规格相待。郎君还说了,夫人不管走到哪里,我等五十个护卫必须跟随。”
张绮的双眼瞪得更大了。带上五十个从刀山火海中走出的五十个护卫?这是去打仗还是去会客?
见她不解,姓成的护卫笑道:“夫人无需担忧,我们这些人,不是出自世家,便是来自官宦之族。走在夫人左右,保准不给夫人丢脸。”
张绮恩了一声,见他退下,突然问道:“长恭他,他说按王妃规格相待?”
“是!”
“……退下吧。”
“是。”
半个时辰不到,姓成的护卫在外禀道:“夫人,张府的大管事来了,他想请夫人回张府看看。”
“稍侯。”
“是。”
张绮早就妆扮好了,在侍婢地服侍下,她换过一袭金色夹杂着淡黄色的裳服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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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气派非凡(二)
张萧氏一直在等着。
不一会功夫,她派出的那个小管事便回来了。听到他的脚步声,张萧氏不耐地低喝道:“怎么回得这么晚?”
那小管事低头禀道:“禀夫人,小人回府时遇到大郎主了。”
大郎主?那是张氏一族的族长了。张萧氏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小心地问道:“郎主说了什么?”
“郎主斥喝了小人,他说,如今张绮已是贵客,便是陛下也不敢轻忽。他还说,”朝张萧氏看了一眼,那小管事低声说道:“郎主还说,张绮回府之事,他会派专人接待,夫人病了,也老了,便不需要专门出席了!”
“什么?”
张萧氏大怒,她腾地站起,尖声叫道:“我是她嫡母!”
那小管事低下头。
见他不吭声,张萧氏喘了一会又叫道:“那她来是不来?”
“他们说,张夫人身份贵重,在我齐国,便是皇后也对她客气三分。区区一个十二房的杂役处事便想把夫人请了去,这便是张府的态度么。郎主听了,已派了大管事相请。想来不用半个时辰便可入府。”
张萧氏脸色更青了,见她呼哧呼哧的喉中痰鸣不已,那小管事悄悄的向后退了退。而众婢女,已蜂涌而上,给张萧氏捶的捶背,顺的顺胸。
张萧氏这一病,又是服药又是按摩,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好转。刚刚转好,一个婢女在外面唤道:“夫人,锦姑子回来了。”
“阿锦回来了?快,快让她进来。”
“是。”
声音一落,一袭华服。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昂着下巴的张锦,带着几个婢女走来。张萧氏正要招手,外面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少女笑道:“十二伯母。阿清来看您了。”“嘻嘻。不止是阿清哦。十二伯母,我们也来了哦。”
热闹中,五六个少女带着她们的婢女踱入了堂房中。
这些少女,赫然都是张府的嫡出贵女。一看到她们。张萧氏便蹙起眉头,而这时,挽着她手臂的张锦在一侧笑嘻嘻地说道:“母亲是这样的。阿绮不是回来了吗?偏生她一入府,便被大爷爷亲自迎了去。姐妹们没能看到名扬天下的张氏阿绮,可好奇着呢。这不。现在都赶到这里来了?”
张萧氏闻言,眉头一蹙,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脚步声,“夫人,兰陵王夫人拜见。”
原来她还知道些礼数。张萧氏看了众贵女一眼后,慢慢坐在塌上。抿了几口茶后,她才冷冷说道:“有请。”
“是。”
随着外面的声音一落。众嫡女马上各自打了一个位置坐下。她们含着笑,一个个饶有兴趣的,像等着什么好玩好耍的把戏一样地,等着张绮入内。
张萧氏瞟了她们一眼,刚要交待两句,只听得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四个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颇见气势的青年走了进来。
这四个青年,任哪一个都是长身玉立,身形挺拔,风姿如松,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种贵介子弟才有的都雅和贵气。与南方世家子不同,他们在都雅贵气外,另有一种说不出的,似乎从气血中迸发出的威严。
一看到他们进来,众女先是一怔,转眼双眼不由自主的有点亮了起来。
看到他们堂而皇之的进入妇人所在的堂房,张萧氏则有点不满,她正要喝骂,却见那四人仿若无事人一样,一个走到壁炉旁,拿出一些龙涎香点燃,另一个朝昏暗的室内看了一眼,双手一拍。
随着他的手势,十来个仆人走了进来。他们走到纱窗旁,三不两下便把所有的帏幔全部拆下,在换好一种透明而飘逸的顶级纱幔后。又把四周的壁炉间,全部插上崭新的蜡烛。
第三个青年则负着双手在房间转了一圈后,走了出去。再进来时,已有仆人拿着厚厚的红色缎布铺起地面来。
第四个护卫则带着几个婢女,在房间摆了一些形状古朴又名贵的茶盅酒樽后,才带着众人缓缓退去。
这些人一进来,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一样着手布置,他们的动作既流利又安静,显然是做惯的了。因此,不到半刻钟,张萧氏所在的,总是充满着一股浓厚药味和阴暗气息的房间,瞬时变得明亮又温暖,还处处透着一种华贵骄奢之气……
张萧氏房中的这些婢女,阿香阿月等人,无一不是跟了她数年的家生子。也因此,这些人,全都识得张氏阿绮。
此刻,那些人虽然退去了,可张萧氏也罢,她身边的这些旧仆也罢,一个个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直到她们看了张萧氏和张锦一眼,才齐刷刷低头,屏着呼吸不敢吭声。
至于那些特意过来看热闹的尊贵嫡女们,一个个更是惊了傻了,回不过神了。
张萧氏的手在颤抖。
张绮的这些属下所做的事,她们不是没有见识过。如张府以前的,去年故去的大夫人也是这样的。通常,她走到哪里,只要对方不是与她一样的高深门第中人,那她必然是还没有进去,她的属下便如流水一样涌入,直到把对方的每一个角落,都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布置,才恭迎她入内。
可是,张氏阿绮是谁?一个小小的私生女,一个三年前,张萧氏挥挥手便可打杀的私生女,居然也敢如那样千年世家中,最最尊贵的嫡生女一样,人还没有露面,便把她的东西,她的爱好,她的味道充斥在嫡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是羞辱,这是最最**裸的羞辱!
最可恨的是,在面临羞辱之时,张萧氏也罢,众嫡女也罢,硬是被那些外表气势无一不是上佳,举手投足间,有着凌人气势的护卫和仆人们,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张府大夫人最嚣张,她的随从,也不过是一些家生子。可这张氏阿绮,怎么她的随从,却个个似是出身不凡,气派非常的贵公子?
在张萧氏气得浑身颤抖,完全说不出话时,一个清朗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都布置好了,可以进去了。”
“恩。”回答这个恩字的声音,娇软靡荡,十分十分的动听,也十分的柔弱。不知不觉中,张萧氏也罢,张锦也罢,众嫡女也罢,齐刷刷转过头去。
房门大开,帏幔飘荡间,一股幽香飘来,然后,一个身着金色华服的绝色佳人,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房间本是明亮之极,可她一进入,便又明亮了几度,似乎有一轮明月,正在幽夜中冉冉升起……
这便是张氏阿绮?她怎么变得如此华美,如此惊人的华美了?
在张萧氏疑惑着,张锦腾地站起,众女瞪大双眼中,张绮娉娉婷婷地步入。她瞟了一眼房中的布置,微微低头,唇角噙起一朵似是无奈,也似是嘲讽的笑容。可不管是什么样的笑容,它盛开在美人的唇边,便于那月华,荡漾着让人无法言语的魅力。
张绮确实有点无奈,这些行为,都是那些护卫们自发的,她可没有想得这么深,可以说,她都没有想过,要样这样的方式,来打张萧氏的脸,来镇住张府的人!也可以说,她压根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从气势上,完完全全地压住她的嫡母。
张绮曼步走来,成姓护卫领着她,请她在摆在堂房正中间的塌上坐下后,“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十个身着齐国长靴高裤,挺拔中隐带杀气的清俊护卫齐刷刷走来。这些护卫如其说是护卫,还不如说他们都是世家郎君。
这些做护卫打扮的世家郎君径直走到张绮身后,然后分两列散开,把她呈保护之式包围住后,一动不动了!
这情景,这气势,哪是一个“贵”字说得?它分明是在五分的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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