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那黄袍人拉开一张铁胎弓,扣上三枝雕翎狼牙箭,连珠箭发,嗤嗤嗤三声过去,对着江浪射去。
飞箭横空,但听得异声大响,势挟劲风,迅急异常。
须知此箭乃汉代匈奴单于冒顿弑父之时所作,大漠草原之地,流传甚广。昔日冒顿为报复乃父欲立其弟而置自己于死地之仇,乃作“鸣镝”。鸣为响声,镝为箭头,鸣镝亦即响箭,因其射出之时箭头呼呼破空,能发出响声,故有此名。
江浪陡闻鸣镝之声,便知发箭之人膂力非凡,迥异常人。当下不敢托大,反手拔出白云剑,随手一招“如封似闭”,剑花闪闪,舞成一团剑花,格挡“鸣镝”飞箭。
啪啪啪三声响处,三枝飞箭尽数被白云剑荡落地下,没入雪中。
只是剑箭相交之时,溅出星星火花,声势甚是惊人。
江浪想起虬髯汉子的提醒,心念电转:“芳芳一家人和镇上这么多无辜百姓惨遭荼毒,全是那个黄衣服的黑脸军官所干的好事。一不作,二不休。今日我若不给这狗贼一个教训,怎对得起芳芳全家和一干无辜枉死的百姓们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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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雪夜鸣镝(三)
四十一、雪夜鸣镝(三)
当下江浪一声清啸,飞跃而起,扑向那黄袍人的护从之中,砰的一拳,已击在一名挥刀欲斫的武士胸口。那武士哼也没哼一声,软瘫在地。另二人挺起弯刀,一左一右,同时往江浪双肩砍到。江浪倏地双足飞起,喀喇喀喇声中,将二人连刀带腕,双双踢飞半空。
他随即展动身形,双腿鸳鸯连环,又此起彼落,此落彼起,一口气踢出了一十八腿,腿影飘飘,快捷无伦。但听得惨呼连连,卫护着那黄袍人身前的众武士纷纷倒撞下马,或飞入半空,或滑落雪地,或连人带马一并翻滚。
更有的吓得呆了,躲避不及,被江浪一脚一个,踢翻马下。
江浪甫一着地,仍是步步进逼,舞动长剑,纵横击刺,当真是运剑如风。但听得叮叮当当,响声不绝,刀剑碰撞,如冰雹乱落,须臾之间,弯刀落了一地。余下众武士尽皆失声惊呼,纷纷后跃避开。
江浪身形晃处,势如猛虎下山,挺剑冲向那黄袍人。
黄袍人早见势头不妙,跃下马背,连连后退。
他忽地一声唿哨,右肩那只苍鹰振翅飞起,凌空盘旋,猛地往江浪扑击而下。
一众后乌国官兵哗然叫嚷,群情耸动,尽皆振奋踊跃,显然对黄袍人的那只苍鹰的凌厉攻势甚是激动。
江浪但觉寒风压顶,来势猛恶,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圈转,嗤的一声,一招“迎风劈柳”,剑光如匹练,已将那庞大凶猛的苍鹰斩成两爿。
这一招便是前夜他在雪林之中劈死那头野猪的同一套剑法。
黄袍人登时吓得魂飞天外,转身欲走。只是他身后左右尽是随护的一众骑兵,推推拥拥之际,欲待夺路而逃亦不可得。更没料到江浪身法快极,转瞬即至。他大惊之下,见退无可退,猛地一咬牙,哇哇一阵怪叫,举刀当头向江浪砍落。
江浪侧头避过,冷冷的道:“我不懂你说甚么,料来你也不懂我说甚么。但是你身为一个将军,居然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大肆残暴,实在是一个军中的败类。我希望你滚回自己的老巢,安守本分!”
黄袍人又惊又怒,虽不明白江浪在说甚么,但也猜测出来,对方定是在指责自己胡作非为。他浑身发颤,嘶声大叫,弯刀横劈斜砍,猛刺急斫,势如疯虎,招招都是拚命。
江浪随手招架,拆解数招,心道:“这厮刀沉力猛,身法矫健,下手狠辣。当真在战阵之中,倒不失为一员猛将。但他凶残成性,虎狼之质,有这种本领,决非后乌国百姓之福。”
言念及此,忽地右手倒持长剑,左手横臂突肘,却是流星神拳中的一招“月落星沉”,闪电般抓住弯刀刀背,喝道:“撒手!”
黄袍人顿感寒意袭来,手中猛地一空,自己的弯刀竟已莫名其妙的脱手自去。霎时之间,他身子酥了半边,痛得泪水鼻涕齐下。抬头望时,却见江浪好整以暇的拈着自己的刀背,冷冷的注视自己。
他大骇之下,倒也精乖,急忙退后一步,向江浪鞠了一躬。
既然二人功夫悬殊,当真不可以道里计。若不此刻鞠躬认输,更待何时?
火光之下,江浪冷眼相睨,见黄袍人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满脸阴鸷之色,神情极是怨毒。显然,此人决不会当真诚心悔改。
霎时之间,江浪脑海中又闪过仇大海一家惨死之状。他哼了一声,将弯刀投在足边,左手挥处,啪啪啪啪,连打他四个耳光,随即一把抓住他后颈提起,如稻草般抛了出去。
众武士和兵士但见江浪出手如风似电,将那黄袍人掷飞的一瞬之间,左手一翻一勾,已将他背后的大号铁胎弓挟手夺去。
但听得蓬的一声大响,数声惨叫。却是那黄袍人远远跌落在三丈之外。只是雪厚地滑,他屁股着地,又撞在另外的几名伤者身上,滚作一团。几个人齐声惨叫,犹似杀猪一般,声势倒也蔚为大观。
一干武士见江浪持弓而立,漫天飞雪之下,越加神威凛凛。众人尽皆为他气势所慑,哪里还有一人再敢妄动?
江浪自左而右的扫视一遍,神色冷然,突然双手将长弓一拗,喀的一声响,一张镶金嵌玉的大铁弓登时断裂成数段。
众武士和兵士均知自家主人的这只“穿云弓”乃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百步穿杨,一弓三箭。弓身更是上等精铁所制,坚固柔韧。不料在这位东土来的白袍少年手中,一下子便即硬生生的拗断,宛如孩童玩具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动容。
江浪将断弓往地下一掷,伸手作个驱逐的手势,虎目一瞪,喝道:“滚!”
他这句话虽然没有翻译,但在场一众后乌国官兵仿佛豁然开窍,发一声喊,当即携了那黄袍人和一干倒地呻吟、或死或伤的同伴,你推我拥,连滚带爬,牵了马儿,仓皇离镇而去。
片刻之间,前来夜袭小镇、烧杀劫掠的后乌国官兵走得干干净净。
江浪伸手抱起芳芳的尸身,呆立大雪之中,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悲痛。
过不多时,镇上已经多出不少乡民来。这些人大多为哈萨克人,也有几户汉民和草原上其他部族的百姓。
众人望着江浪,你一言,我一语,脸上均露出激动之情。只是各人所说的均是西域当地土话,难以听懂半个字。
江浪听出一个老人说的是汉语,微一点头,向那老人道:“大叔,我是从中原来的汉人,不懂西域话。他们都在说些甚么?”
那老人大喜,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啊,太好啦!原来你当真是汉人!小老儿姓赵,便住在镇子后头,就那间拐角处的小木屋里。我是卖面饼过活的。年轻人,这次多亏你打跑那些后乌国的狗贼,我和镇上这些邻居才没有遭殃。大家都非常感激你!”
江浪一声苦笑,望着怀中的芳芳,对那姓赵老者道:“赵大叔,坏人都走了。大家也就不必再担惊受怕啦!”
赵老者回过身去,向众人大声说了几句哈萨克话。众人纷纷点头。又有人问赵老者,江浪是甚么人,现下该怎么办,敌人还会不会再来。
江浪听了赵老者译出的言语,心中一动,望了望镇头的几间着火的房屋,对赵老者道:“赵大叔,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当务之急是大家先救人救火,你看如何?”
赵老者点头道:“不错。救人救火,别的事,先放在一边!今夜能捡回一条命,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罢!”
当下众人纷纷提水投雪救火,安顿被打伤的乡民。差幸除了最先着火的几户人家之外,后来的几家火势并不大,抑且这夜虽下着大雪,却没刮风。各处屋顶积雪甚厚,却也不虞火势蔓延。
忙了好一阵,火势终于扑灭。
江浪出手却敌之时,后乌国一干官兵入镇不久,刚刚开始入室劫掠,尚未大肆纵火,因此,除了仇大海一家及镇头的三家计二十四口哈萨克乡民遇害之外,黑水镇大多数百姓及财物俱得以保全。
江浪带着众人一起安厝好仇大海等几家受害百姓的遗体。
众乡民望着被惨害的邻居遗体,不禁怆然泪下,脸上均有悲愤之色。
赵老者低声跟江浪商量了一阵,意思是大伙儿都担心后乌国的强盗官兵去而复来,不敢回家。希望江浪暂时别离去。
江浪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一凝思间,说道:“我就住在孙家客栈,暂时不会走。赵大叔,你让大家先回去罢。外面冰天雪地,别冻坏了身子!”
江浪跨进孙家客栈大门之时,一望之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那盏“卫”字红灯笼兀自悬在门前,但是院内及大堂等处却一团狼藉,显然也曾发生过恶斗。
担架上的那个伤者仍然躺在原处,只是已经昏迷过去。沙吾提等几名卫士死伤过半,或坐或躺,围着火盆取暖,神情甚是狼狈,显然都与人动过手。
至于客栈掌柜孙宏和店伙等人,却不见踪影。
江浪心中嘀咕,不知道店中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沙吾提见江浪进来,脸现喜色,一跛一拐的迎上,说道:“勇敢的中原少年,听说贼人都被你打跑了,真是太好啦!”狂喜之下,却忘了江浪听不懂自己的哈萨克语。
江浪见他右腿裹着纱布,皱眉道:“啊,你怎地受了伤?孙掌柜人呢?”
两人各说各的,却是谁也不听懂对方的话。
沙吾提叹了口气,伸手指着一众受伤伏在桌上的哈萨克武士,摆了摆手。
那两名年轻猎户马立克和木依丁对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来到江浪身前,同时跪拜下去,叫道:“师父,教教,我们,徒弟!”
江浪一呆,皱眉道:“你们干甚么?”
马立克一面磕头,一面说道:“师父,打强盗,好本领!”
木依丁也大声叫道:“师父,打强盗,好本领!”
江浪见二人额角青肿,脸上丝丝血痕,衣服破烂,似乎刚刚跟人打过架一般。这二人不会汉语,说来说去,也只有“师父”、“打强盗”、“好本领”这三句,显是刚刚跟人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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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红灯笼(一)
四十二、大红灯笼(一)
江浪将二人扶起,摇了摇头,心道:“我是来西域救我妻子的,可不是来收徒弟的。再说,以我的年纪,如何能做你们师父?”呆立不动。
马立克和木依丁垂手肃立,也自不敢作声。二人均拿不准,面前这位中土来的少年英雄会不会答允收自己为徒。
沙吾提忽地眼前一亮,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马、木二人,对江浪道:“中原少年,救命,救命!”拉着他手,指着担架上的伤者,一脸焦虑与惶急的神色。
江浪心想:“看来这个伤者情形不妙,该不会死了罢?”走上前去,俯身查看伤势。
他伸手在那伤者鼻息一摸之下,竟似没了呼吸,不由得一惊,皱眉道:“怎么,怎么会死了呢?”
沙吾提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的主人,死了,敌人,来了,他不活了!”
江浪侧头想了想,又将手伸入毛毯,在那伤者胸前摸了摸,只觉他那颗长偏了的心脏仍自微微跳动。
他心中一动,取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拔出木塞,倒出一粒绿油油的蜡丸。那正是姬凌霄所赠的“碧灵丹”药丸。
他将药丸放入那伤者口中,随即右手握住他左手,将一股至纯至正的混沌神功缓缓送入他体内。他双手捏成剑诀,掌心向下,两手分取那伤者牙关紧咬处的“颊车穴”,力透指尖,真气到处,那伤者张开了口,缓缓将丹药吞入肚中。
沙吾提在旁瞧得呆了,半晌摸不着头脑,迟疑道:“中原少年,你,你……”
便在这时,那位躺在担架中的伤者忽地咳嗽了两声,又大口大口呼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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