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突然窜出几十只血眼睛,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要将孟醒整个吞咽下去。
孟醒面对着如此可怕的场景,反而冷静了下来。不顾周围的危险,席地盘腿打坐,双目微闭,将无名剑放置在腿上。
那一群血眼开始慢慢向孟醒靠近,眼看就要将他团团围住。
“那谟阿梨耶,阿迷陀婆耶,旦他揭多夜,阿罗诃底……”
孟醒口中,轻轻念诵着咒文。
无名剑,腾空而起。
千百道光线从卍字符中射出,一针针全部扎在了那十几只血眼上。
血眼发出惨痛可怕的叫声,全都散落在地上,血流成河。
孟醒自幼在寺中生活,生性慈悲,从不打架杀生,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登时心头发紧,好生难受。
咒文已停止念诵,而无名剑却仍悬在半空。
孟醒正欲起身,却又跌倒在地。
顷刻间,天旋地转,仿佛地动一般。头顶上开始跌落沉重的石块,砸在地上噼啪作响。
孟醒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悬在半空的无名剑。
剑中,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孟醒,向里吸去。孟醒疼的脑中一片眩晕,竟昏了过去。
太原,晋阳湖畔。
沈凌依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双手托着玉腮,专心地看着湖面。
湖水波光粼粼,将月亮皎洁的光芒射到沈凌依秀美的脸上,映着那如白玉般无暇的脸庞。
身后,传来轻轻地脚步声。
“沈姑娘,赶了近一天的路,你不累吗?当心着凉。”南宫长轩将一件外衣披在沈凌依似雪藕般洁白的香肩上。
沈凌依转过头,笑了笑。
“想爹娘了吧?”
南宫长轩坐在沈凌依身边,也欣赏着安静的湖水。
沈凌依点了点头,眼睛略有些泛红。
“过去总不愿回家,怕听爹娘的唠叨。现如今,想听,也听不到了。”
南宫长轩叹了口气,道:“若是孟少侠在就好了。”
沈凌依不解地看着南宫长轩。
“孟少侠的那柄灵剑,可通三界之处,传六道之音。或许能使你听到父母的声音吧。”
沈凌依苦笑着摇摇头。
扑通。
一枚小石子从南宫长轩手中弹出,落入湖中,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层轻轻的涟漪。
“沈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沈凌依嗯了一声。脸颊上多了几颗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方才溅起的湖水还是泪滴。
第十一章
夜,深邃而宁静。
浩宇苍穹,星罗密布。
孟醒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前是浩瀚的夜空。周围是冰冷潮湿的土地。
脖颈后酸痛难忍,孟醒用双手使劲捶打着后脑。
无名剑,就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的不远处,暗淡无光。
孟醒咬紧牙关,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仍头晕目眩,有些站立不稳。勉强低着头从地上拾起了无名剑,背在身后。
眼前,一片陌生的场景。
孟醒猛然想起,在谯明山中,自己被剑上的力量向里吸去,随后便不省人事了,还做了许多许多噩梦。
他慢慢向前走去,脑中一片迷茫。
远远的,正前方隐约出现一块巨大的石碑,直直伫立在凄凉的泥土上。
孟醒强忍着剧痛走了过去,好长时间才来到石碑脚下。
石碑极高,孟醒还要往后退十几步才能看全石碑上的字。
石碑上竖着刻着两排大字。第一排的字,孟醒完全不认得,只感觉很像是许多个符号拼接而成。
第二排,方方正正刻着四个刚劲有利的大篆字——阎浮提洲。
孟醒奇怪地端详着这块石碑,猜不出这是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回到洛阳。
浓浓的黑云隐没了月光,原本不太亮的四周更加黑暗。
孟醒只觉得全身有种说不出的疼痛感。随即,这种痛苦变成了无奈——
眼前,竟来了两个鬼。
孟醒一眼就认定是鬼,因为那两个东西根本无足,而是悬在半空中飘荡着过来的。
孟醒一阵苦笑。这一路上,碰到的可怕之物太多,便不再惧怕了。
还没有孟醒做出任何反应,却嗅见一股奇特的香味。
那两只鬼已飘到了眼前。
孟醒两腿一酸,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有种极困却睡不着的滋味。只感觉有条大锁链将自己死死地捆绑住,整个身体突然悬空,飞快地在天上飘着。
孟醒想拔身后的剑,怎奈全身酥软,又被捆住,连咳嗽一声的气力也使不上。身边,呼呼地大风从耳畔掠过。
不知这样飞快地飞行了有多久,孟醒觉得周围的风小些了,知道是飘得慢了下来,便强撑着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座壮观庞大的殿堂,只是有些阴森可怖。
鬼把孟醒放了下来,解开了他身上的铁索。然后死死地握着孟醒的胳膊,向殿中拖去。
孟醒一抬眼,看到了大殿上方的匾文。
仍是两排字,第一排仍是看不懂。
而第二排,刻着“幽冥地府”。
孟醒心中突然间十分绝望。难道自己的阳寿已尽?不是真正修行的佛家弟子死后百劫不堕地狱吗?
孟醒有种想哭的感觉,可眼泪却始终落不下来。
大殿夹道,暗绿色的火光在灯台上闪烁。孟醒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一千只眼睛看着他。
不多时,来到了正殿之上,这里却和方才所见之景大相径庭。
但见大殿之上,云霞飘渺绚丽,似有无数亭台楼阁飞架在云中若隐若现。琉璃瓦上,雕镂着形态不一的飞禽猛兽,皆为世间没有的神兽。楼台高耸入云,直冲霄汉,壮丽无边。
孟醒竟自看呆了,早以忘却了自己身处幽冥之中。
大殿正中央的大堂上,端坐一神,身着暗红色官袍,头顶金丝镶边高帽,相貌严厉凶煞,令人胆怯。身后墙壁上的画面,不停变化出不同的景象。头顶正后方乃是一块金匾,上书“阎罗天子”。身旁,排列着掌管府事的厉鬼们。
小鬼将孟醒押到殿前,便向两旁退去,也没有迫他下跪。
“凡人?”
阎罗天子端坐在椅子上,斜着眼冷冷地问道。
孟醒避开他犀利的目光,点了点头。心想被小鬼勾到这里来的,哪一个不是凡人?
“南瞻部洲来的?”
殿上又传来洪亮浑厚的声音。
孟醒没有言语。
阎罗天子从殿前站了起来,走下大殿的台阶。
“自古以来都是凡人阳寿到期,本王派鬼去索命。而今日,你却是不请自来啊。”
孟醒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并没有死在山洞中,而是被剑身上的力量吸到了这里。
阎罗天子围着孟醒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孟醒。
孟醒头虽低垂,余光却一直看着阎罗。
突然间,阎罗的脸色惊变,眼睛直直盯着无名剑。
孟醒早已见怪不怪。自己的那把神剑,任何认识它的人都很敬畏。
孟醒不知道,众人敬畏的不是那柄剑,而是剑的主人。
“回大王,小民不是自愿而来,却是这剑……”孟醒指着无名剑,不知如何向阎罗描述当时的场景。
“哦,无妨,无妨。”阎罗的语气马上缓和下来,“小王不知,错把济世安民的人当做凡人。”
孟醒苦笑。自己不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嘛?却阴差阳错得到这把宝剑,又愣头愣脑地被师父和秦王交予重任。他的生活,从此也就变得极不寻常。
“……少侠若没有紧要之事,就先在小王这里休息一晚,待明日清早,我便叫人送你回去。”阎罗笑着对孟醒说道。
孟醒本就浑身酸痛,再加上被铁索捆了一路,当真疲倦,便应了下来。被判官送到一间屋中歇息。
在地府中过一夜,明日再回到阳间去。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吧。孟醒觉得好笑,躺在床上,回想着一路上所见到的场景,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晚,本是满身倦意的孟醒却夜不能寐。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二章
孟醒在床上翻滚着,潮湿的汗水在身上爬滑,只感到十分不适。这里毕竟是幽冥之界,阴气过重,直冲的孟醒冒冷汗,全身发麻。
翻来覆去好一阵后,孟醒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浑身上下,仍是酸痛一片。
孟醒将两腿盘了起来,双手结印。一阵热浪开始从小腹中慢慢散发,直至贯通全身。身上的汗水渐渐挥发掉,通体的经脉都在活动着,原本所痛之处开始变得奇痒无比。孟醒咬着牙,一动不动。
待痒感缓缓过去后,孟醒睁开了眼睛,试着活动全身。那些所伤的部位仍有些疼痛,却不及方才那样厉害。劳累的感觉也大大有所缓解。
在床上稍稍歇了一会儿后,孟醒用手搓了搓困乏的双眼,下了床走出门去。
门外,阴风从身边吹过,孟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冥界之中,是不分黑夜白昼的。
不远处,是一条并不宽的河,河水浑浊乌黑,还不断向上翻滚着气泡,像极了汤水煮沸的样子。
河上,搭了一座只有碗口粗细的铁桥。
经常有一两个厉鬼从桥上飞旋而过。身后,跟着大批的鬼魂,他们身着素衣,面色惨白,眼神中充满怨恨与恐惧。他们被一同捆在一条铁索上,拉扯着在桥上小心翼翼地行走。偶尔有人一失足,便一连串掉入水中,挣扎着沉了下去,再也不见上来。
孟醒只感觉一阵寒心,便不再观看。身子一转,沿着河水走着。
看守河岸的夜叉见孟醒走过,也不阻拦,只是睁着通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他。
那道河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向远方奔腾着。孟醒起初以为这是黄泉,却看见河道旁的石碑上竖着“冥河”二字。
身旁,便是挂有“幽冥地府”的那座大殿的背面。孟醒这才想起,与判官一同去房间时走的正是这条路。却因劳累,无暇观看周围的风景。
孟醒没有走向大殿,而是向旁边的偏殿走去。他记得阎罗王送出他以后,便是走向了这个地方。
殿旁,站立着两个手持钢叉的鬼,在门外看守着。
孟醒在门外徘徊,想进去看看却又不敢进去。
门开着一道不大的缝隙,从外面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书案。
阎罗王仍伏在书案上,左手托着下颚,眉头微锁,持着朱砂笔不知批阅些什么。
孟醒在门外仔细端详着阎罗王,却发现他竟是如此慈祥,完全不像是人间所画的那样凶神恶煞。
孟醒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神本是人。
还记得小时候在崇光寺看的佛经传说,阎罗王从前是毗沙国的国王,在与维陀始生王的战争中因兵力不敌而立誓,愿为地狱之王,他手下的十八大臣与百万众生便一同立誓,共治地狱罪人。
“有事就进来,在外面干站着做什么?”
门内,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
孟醒一愣。
凡人到底不若神仙,自己这般悄无声息,也能被阎罗王察觉。
吱呀一声,孟醒低着头推门而入。
阎罗王的目光从桌子上转到前方,也是一愣。
“哦,原来是你啊。”阎罗王将手中的朱砂笔搁在砚台上,“睡醒了?”
孟醒分明没有睡着,却还是点了点头。
“受不了这深重的阴气吧?”
“大王若有事,小民便不打扰了。” 孟醒笑了笑,说罢就要往出退去。
“我这地界纵广六千由亩,并十六诛心小地狱,你不怕走不出去吗?”阎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走过来拉住了孟醒。“来,小王恰好批阅完今日的拘魂榜,现下无事,我带你去看看我这幽冥地府。”没等孟醒拒绝,阎罗便拉着孟醒走出殿去。
出殿没有几步,两人就来到了冥河河畔。夜叉见阎罗王驾到,立马躬身下拜。
“那诃婆,”阎罗对那夜叉道。“你且渡我二人过冥河去。”
夜叉那诃婆也不言语,唤来一只窄窄的竹排,阎王带着孟醒站在了那竹排上。
这竹排也奇怪的紧,无人摆渡,自行向河对岸缓缓行去。
“凡一切鬼犯,发至本殿者,已经在前四殿内受尽刑苦多年。若查核无甚大过,便每名按期七日,押解到本殿。”
阎罗王笑着对孟醒说道。孟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便专注地等着阎罗王说下去。
“看见那个了吗?”阎罗王远远指着河中央那一座巨大弓形台,对孟醒道。“这便是望乡台。面似一张弓背,台高七七四十久丈,石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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