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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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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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酒徒发现了名酒,嫖客觅到了名妓。  “你真要我说?”他半开玩笑道。  “哦,说吧。”我不动声色。  小金吹了声口哨,故意在卖关子。  “啷里个啷。”他说。  “你说什么?”  “柳云飞的女儿——也是个盲女!”他说。  “为何怀疑她是柳云飞的女儿?”我问。  “难道你忘了,柳云飞死后,传说她女儿神秘失踪,‘飞刀门’上下震动,大肆寻找?”小金提醒我说。  我很喜欢跟小金说话的这种气氛——  两个男人,轻轻松松地在交谈,谈的却是耸动一方的案子!  我当然知道柳云飞女儿失踪的事——  可既然谈案子,就得有模有样,一方提出论题了,另一方就得摆出诘难——跟小金共同办过许多案子了,我俩早习惯了这种方式。  “柳云飞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牡丹坊?”我问。  “不知道。”小金耸耸肩说。  “查过鸨母了?”我说。  “我刚才让大狗问过,鸨母说十日前,一名老妪送来小妹。鸨母见小妹确实舞艺出众,便收留下来。”  “她刺杀我的样子,”我沉吟道,“倒像是不问青红皂白。”  “好像你是她的仇人呢!”小金笑道。  “她有仇人吗?”  “你想想她真是柳云飞的女儿吗?”小金提示道。  “柳云飞的女儿只有一种仇人,”我慢慢推理说,“——杀她父亲的人。”  “莫非她以为……柳云飞被杀与我们有关?”小金也推理道。  “大狗、二马、屎坨子那几张臭嘴……”我说。  我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肆间谣传柳云飞死在县衙捕快之手,这事我和小金都知道。  我俩的推理渐渐到了关键处,所以就不废话——  “所以,柳云飞的女儿便潜入了牡丹坊?”  “谁都知道,弟兄们喜欢到那里取乐……”  “可柳云飞的女儿……真会听信谣传,来找我们复仇吗?”  小金瞧着我,说出我俩心中共同的疑惑。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老实说。  小金又吹了声口哨。  “啷里个啷。”  “你说什么?”我说。  “兄弟,”小金笑道,“其实你一得到消息,就对小妹的身份起疑了,是不是?”  我也一笑,表示默认。  我知道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我这人不太擅长笑。  “所以——你才让我读那劳什子诗——兄弟你心思好深!”  我又苦笑,我承认小金聪明过人,不愧是个厉害的捕头。  ——旁人不明白的事,小金脑子一转便明白啦。  当然和小金一样,我尚无把握,我俩精心布的这个局有没有效。  “审问过她了吗?”我问。  “等你回来呢——今天夜里,你才是捕头,我可不是。”小金懒洋洋说。  “捕头不好当啊。”我感慨道。  “是,又要挨刺,又要夜审——”小金坏笑道。  “酒都没喝上。”我苦笑道。  (二)  我走进阴暗潮湿的囚室,里面火把噼啪。大狗、二马、葫芦、屎坨子几个见我进来,恭敬地闪开。他们知道我在犯人前喜欢摆威风,摆足捕头的架子。我一眼看见墙角立着一具巨大的刑具,心中不禁暗笑,几个混小子果然把场面做得很足。不过我还是立即板起脸来。  我看到了小妹。  她手脚带镣,蜷缩在肮脏的破榻上。  她身上裹着粗厚的囚服——估计是小金的叮嘱。我觉得挺有道理,若是她仍穿着薄不遮体的舞裙,还不被大狗这几个家伙用眼睛吃了?那我和小金还办什么案?整晚听她的哭哭啼啼得了。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啷里个啷(2)
凤凰落难。小妹的模样挺惨——  发鬓散乱,俏脸苍白,蹭满泥污。  手脚几处给镣铐磨出了血痕。  若不是亲眼目睹过她的绝代舞姿,谁能相信她原来是个舞伎,那双小手还能握剑行刺呢?  我慢慢地在她旁边坐下。  她听到了,身体不安地缩紧。我相信她听出了我,盲人的感觉总是比常人灵敏许多。  但我不说话。  大狗、二马、屎坨子都好奇地等着,看我如何审讯她。  还有小金也悄悄地立在门外。  我慢慢调整呼吸,使自己进入审讯的状态。沉默越久,对犯人也越有压力。  我盯着小妹那张冷淡倔犟的脸。  ——她知道我在看。  “你是‘飞刀门’的人?”我突然问。  “是。”她冷冷地承认。  “为何要刺杀我?”  “专杀官府狗贼!”  “官府捕快甚多,你杀得完?”我说。  她不搭话。  “你为复仇来杀人?”我问。  她闭着眼,紧咬嘴唇,愤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柳云飞死后,谁做了你们新任帮主?”  她仍拒绝说话。  我不动声色,冷冷回头示意。  大狗他们把刑具“嘎嘎”地推过来——  那是一架巨大复杂的木枷,有转盘和绞索,上面缚着一具竹枝做的假人,头首四肢俱全。  我伸出手,捉住了小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但很有力,出乎我意料,我原以为它摸上去一股冰凉,但它在我腕中居然是火热的。  冷暖自知啊!旁边的大狗几个当然看不出这些。我脸上也没有异样,我只是觉得这小妹真不寻常!  我握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将她的手腕拉到枷上,小妹想要反抗,但我手如铁钳,她挣脱不了。  这让我挺满足。  “若你不招,躺在这枷上的便是你!”我冷冷道。  我强迫她抚摸着那个假人——  “嗯,想像这是你的头、肩、肘、手腕,足髁……”我慢慢说。  我使个眼色,大狗他们开始转动绞盘,假人被勒得“啪啪”作响!  小妹在挣扎。  我不松手,故意以一种享受般的话音说:  “我看你跳长袖鼓舞时,身形柔美,翩若仙女,若你真受过此刑,便再不能起舞了。”  绞盘越收越紧,假人发出爆裂声!  小妹表情惊恐,浑身一阵颤抖!  我攥紧她。  “啪啦”一阵巨响,假人各处关节均被夹碎!  竹屑飞溅,碎片落了小妹一脸。  我轻轻道:“这套刑罚,叫做‘天女散花’!”  小妹脸色惨白。  我发觉她的手腕冰冷了。倒是握得太久,我的掌心有点发烫。  说句实话——我发现虐待她像是一种享受!  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松开她!  然而我慢慢地松开了。  牢房里很安静,只听到我僵硬的声音,很淡漠,很残酷——  “给你几个时辰,再不招供,你便做散花天女,从头碎到脚,从手断到腰。”  (三)  “我越发相信,她便是柳云飞的女儿。”小金说。  “何以见得?”我问。  “直觉。”  “直觉?”  从牢房回来,小金劈头就对我这样说。  我安静地听。见到小金,我便由施虐狂迅速变回了冷静的捕头,与他分析案情。  对小金的话,我不愿反驳。有时候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我承认这点,但我也希望从小金那里听到更多。  “第一,天下很难找到这样一个武功很好的盲女。”小金说。  “唔,第二呢?”  “第二,就算一个盲女懂武功,也不至于对官府如此仇恨!”  “可有第三?”   。。

啷里个啷(3)
“第三,我刚才在外观察,她不谙世事,都说柳云飞的女儿自幼养在深闺,与外人隔绝。”  我想了想,觉得小金挺有道理,但毕竟是推测——  “假设她是,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还能怎么办,”小金伸个懒腰,“忙了半夜,明日把她押送州府吧,如果抓的人没钷,还能领一笔赏银跟弟兄们喝酒。”  “好。”我说。  小金坏笑了——  他盯着我笑,那笑中有一种兄弟般无邪的情谊,似乎也同时洞察了我,弄得我竟有几分不安。  “啷里个啷。”他笑着说。  “今晚你老哼哼着这个,”我小心地问,“什么意思?”  “老大啊,我知道你想立个大功。”他说。  “哦。”我说。  小金生性随意,对我的称呼也极多,大哥、兄弟、老大,随着他的心情乱叫。他喊老大时,我就知道他来劲了。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他问。  “你真打算干?”  “为什么不——”他说,“难道等‘飞鹰营’的龟孙子们知道了,来我们手上抢功?”  “就凭我们县衙的捕快,行吗?”我说。  “把人全叫上,有十几个呢,”小金说,“再说我们头一步,不过只对付个盲女。”  我犹豫着,没说话。  “我知道你等着这一天,已经好久了,”小金又笑道,“你渴望着会会他们,不然,你为何把我找来?”  我心里有些暖热。  我想到了一句老话:知我者,兄弟也!  “大哥,我对你的刀有信心!”  “好,我们干!”  我知道此话一出,热血沸腾,也许真会有一场大搏杀!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头,挑战的竟是大唐头号江湖帮派!  ——好男儿终其一生,执刀在手,不就为有一日快意纵情一番吗?  跟小金在一起,我觉得浑身的血热乎乎的,好像变得年轻了!  年轻人喜欢冒险,我也不老。  ——我是老男人吗?我的刀会回答说不。  ——更何况,我们的计划看上去颇为巧妙,在最初两三日,冒的风险不大。  ——所以,干!  (四)  对耶?错耶?  我做出了让小金卷入此事的决定。  三十年后,我仍然记得那天晚上他的一句话。“兄弟,我就知道穿了这件袍子,会惹麻烦上身。”小金笑嘻嘻地对我说。  那时我俩刚谈完案子,决定事不宜迟,连夜动作。  小金的意思是,如果下午在捕房试绿袍时,他穿了没我合适,那么晚上到牡丹坊装客人的,应该就是我,而不是他了。  既然装了客人——小金自然得继续装下去。  否则怎么把案子一查到底,让弟兄们立一次大功?  其实,我何尝不愿顶替他,替他冒风险?如果说这个案子里有什么风险,那绝大多数风险都得让小金承担了。唉,没有办法,我确实不是块风流倜傥的料,正如小金说的,我穿得再风流,脸上却仍像个愁眉不展的捕头。  不说这些了,接着说那天晚上的事——  两个时辰后,我和大狗、二马、屎坨子等站在黑暗的牢房外,天上的星星很稀疏。  大狗他们都挺兴奋,做捕快几年了,他们还没有碰过这么有趣的事。  此计若成功,他们就能一块领一笔赏银,出一回风头!  他们只需要卖卖力气,一切都由我和小金商议好了,他们跟着我们两个捕头干就是。  所以,黑暗的院中有一种躁动、戏谑、压抑着的亢奋的气息!  小金牵着一匹马来了,悄无声息,马蹄上裹着布片。  可他一现身,大狗他们就忍不住,低声咕咕笑起来。这回,小金一身夜行服,衣服上还有暗花,腰间挎刀,肩负长弓,模样神气得要命。活脱脱是一个大侠或大盗的装扮!  

啷里个啷(4)
马背上还驮有包袱,鼓囊囊的。  估计那是些干粮吧,我没有开口问。  “金捕头,别扮得太帅,那女贼是瞎子。”屎坨子谑笑道。  “女贼的情形怎样?”小金问。  “弟兄们去看过,好像晕过去了,估计被刘捕头吓得不轻。”二马说。  “我大哥手重。”小金笑着说。  “深夜劫牢,大侠你会吓着人家小妹啊!”葫芦说。  “怕什么,戏弄佳人,正是大侠所爱!”小金摇头道。  他们几个在那儿七荦八素,渐渐说得不像话。  我听得有点儿不是滋味!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抬起手掌翻开,上面似乎还有握过小妹的余温。  “好了,不说笑话了——”那边小金打住,正色吩咐道,“明日一早,我先带她在城外遛几圈。到时,弟兄们得做得像啊!”  “容易,容易!”大狗他们答应。  小金分开众人,蹑着脚步向我走来。  “大哥,那玩艺呢?”他问。  “什么?”我没回过神来。  “本大侠的信物啊!”他提醒。  “哦。”  我伸手到怀里,摸出了一只鹿皮囊。  刀囊沉甸甸的,三柄铸花飞刀俱在。  我把鹿皮囊郑重交给小金。  小金却大咧咧往怀里一揣。  他的模样很轻松——没有什么理由不轻松。然后他一笑——  “啷里个啷——大哥你不是问过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一怔。  “我哼这个,觉得它比你逼我背的诗有趣,”小金解释道,“可我发现这事越来越有趣了,我哼哼是表示佩服你。”  我不说话。  “毕竟是老捕头,”小金说,“你决定我俩之中一个装客人时,就已是深谋远虑成竹在胸了!”  好话人人爱,小金知道这道理,所以对我大唱赞歌。  不过他是由衷的,他这人很单纯,想到就说。  “不见得吧——万一搞错了,她不是柳云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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