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条纹睡衣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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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条纹睡衣的男孩-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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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帕维尔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布鲁诺不禁注意到,帕维尔的手在盘子的重量下轻微地抖动。当他回到他站立的位置的时候,身体好像要摇晃了,而不得不用一只手压在墙上以支撑身体。

  母亲要加汤说了两次他才听见,还有一次拿着没有开启的酒瓶给父亲到酒。

  “赫尔·里兹不让我们读诗歌和话剧。”上主菜的时候,布鲁诺抱怨说。当与客人一起用餐的时候,家里人都会穿得很正式——父亲穿着军装,母亲穿着绿色的裙子,跟她的眼睛很配,格蕾特尔和布鲁诺穿着在柏林去教堂的时候穿的衣服。“我问他,我们是否可以每周读一次,但是他说不行,只要他教我们课就不行。”

  “我敢肯定,他一定有他的理由。”父亲说,吃着一只羔羊腿。

  “他要我们做的就是学习历史和地理,”布鲁诺说。“我开始恨历史和地理了。”

  “请不要说恨字,布鲁诺。”母亲说。

  “你为什么恨历史?”父亲问,把他手中的叉子放下来,看了餐桌对面的儿子一会儿,布鲁诺正在耸肩,这是他的一个坏习惯。

  “因为枯燥。”他说。

  “枯燥?”父亲说。“我的儿子说历史枯燥?我来告诉你这个,布鲁诺,”他继续说,身体前倾,用一只餐刀指着这个男孩。“是历史让我们来到这里。如果没有历史,就没有你我现在坐在这个餐桌边了。我们会安全地在柏林家的餐桌边,但是我们在这里改写历史。”

  “还是枯燥。”布鲁诺说,没有听进去父亲的话。

  “您得原谅我的弟弟,柳特伦特·科特勒,”格雷特尔说,一只手在他的胳膊上搭了一会儿,这个举动让母亲眯起眼瞪着她。“他是一个很无知的小男孩。”

  “我不无知,”布鲁诺生气地说,他已经受够了她。“您得原谅我的姐姐,柳特伦特·科特勒,”他礼貌地加了一句,“她只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医生们说谁也帮不了她。”

  “闭嘴。”格蕾特尔说,满脸通红。

  “你闭嘴。”布鲁诺坏笑着说。

  “孩子们,请停下。”母亲说。

  父亲用他的餐刀敲击桌子,于是每个人都安静下来。布鲁诺偷偷往父亲那边瞥了一眼,他其实并不是很生气,但是看起来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争论了。

  “我小时候很喜欢历史,”寂静片刻之后,柳特伦特·科特勒说。“虽然我的父亲是一位大学的文学教授,相对于文学,我还是比较喜欢社会学。”

  “我怎么不知道啊,科特,”母亲说,转过脸来看着他。“他还在教书吗?”

  “我想是的,”柳特伦特·科特勒说。“其实我并不太清楚。”

  “嗯,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她问,向他皱眉。“你跟他没有联系了吗?”

  年轻的柳特伦特嚼着满嘴的羊肉,这给了他机会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布鲁诺,好像很后悔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来。

  “科特,”母亲再次发问,“你跟你的父亲没有联系吗?”

  “没有什么联系,”他回答,不情愿地耸耸肩,并没有转过头来看母亲。“他几年前离开德国了。1938年,我想,自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父亲停下用餐,看了柳特伦特·科特勒一会儿,微微皱眉。“那他去哪里了?”他问。

  “很抱歉我没听清楚,赫尔将军,您能再说一遍吗?”柳特伦特·科特勒问,虽然父亲的话清晰无比。

  “我问你他去哪了?”他重复了一遍。“你的父亲,文学教授。他离开德国去哪里了?”

  柳特伦特·科特勒的脸有点红了,说话磕磕巴巴。“我想……我想他现在应该在瑞士,”他最后说。“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伯尔尼的一所大学里任教。”

  “哦,瑞士的确是个美丽的国家,”母亲马上说。“虽然我从来没去过那里,但是我听说——”

  “他不会很老,你的父亲,”父亲说,他低沉的声音让他俩都不敢说话了。“我想你只有……天?17岁?18岁?”

  “我马上就19岁了,赫尔将军。”

  “那你的父亲应该是……四十多岁,我想?”

  柳特伦特·科特勒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吃东西,虽然他看起来吃得一点也不香。

  “奇怪,他怎么没有留在祖国。”父亲说。

  “我们并不亲密,我的父亲和我,”柳特伦特·科特勒马上说,扫视了一眼餐桌,好像欠了大家一个解释。“真的,我们好几年没说话了。”

  “他的理由是什么呢?我可以问吗?”父亲继续发问,“在祖国最辉煌、最生死攸关,在我们每个国人都应该义不容辞为民族复兴作贡献的时候,却离开了她。难道他感染了肺结核吗?”

  柳特伦特·科特勒盯着父亲,父亲的话让他一头雾水。“您能再说一遍吗?”他问。

  “他去瑞士呼吸新鲜空气吗?”父亲解释说。“或者,他离开德国还另有原因?在1938年。”过了一会父亲又加了一句。

  “我恐怕不知道,赫尔将军,”柳特伦特·科特勒说。“您应该去问问他。”

  “嗯,那样做比较困难,不是吗?他离得太远了,我的意思是。但是,可能的确是,他可能生病了。”父亲再次拿起刀叉重新开始吃饭前,犹豫了一下。“或者,可能他……持有不同政见。”

  “不同政见,赫尔将军?”

  “违抗政府。这样的故事我们听得太多了。激进分子,我猜。有些人捣乱,有些人叛国,还有些人是懦夫。当然,你已经表明了你的立场是高于令尊的,不是吗,柳特伦特·科特勒?”

  年轻的柳特伦特张大嘴,咽了一口,虽然他嘴里什么也没有。

  “没关系,”父亲高兴地说。“可能这个话题不太适合在餐桌上讨论。我们日后可以深入探讨一下。”

  “赫尔将军,”柳特伦特·科特勒说,急不可耐地往前倾,“我能向您保证——”

  “这不适合在餐桌上讨论,”父亲干脆地重复,马上让他安静了下来,布鲁诺来回看着这两各人,对这种气氛感到既享受又惊恐。

  “我想去瑞士。”很长一段寂静后,格蕾特尔说。

  “吃你的饭,格蕾特尔。”母亲说。

  “我只是说说!”

  “吃你的饭。”母亲重复道,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父亲召唤帕维尔的声音打断了。

  “你今晚是怎么了?”父亲问,帕维尔又拿着一瓶没有打开的酒瓶过来倒酒。“这是我第四次等你添酒了。”

  布鲁诺看着他,希望他没事,虽然他已经顺利地拔出了酒瓶塞。但是,当他为父亲斟满酒,转而为柳特伦特·科特勒的杯子添酒时,酒瓶突然从他的手中滑落,打碎了,酒就这样咕噜咕噜咕噜地泼在了那各年轻人的腿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大家意想不到,也让人感到极不愉快的。柳特伦特·科特勒对帕维尔大发雷霆,没有一个人——布鲁诺没有、格蕾特尔没有、母亲没有,甚至连父亲也没有——阻止他,虽然每一个人都不应该视而不见。甚至,布鲁诺都吓哭了,格蕾特尔也吓得脸色惨白。

  后来,那天晚上,布鲁诺上床睡觉的时候,想了想刚才餐桌上发生的一切。他还记得他做秋千的那个下午,帕维尔是多么慈祥,他是怎样帮他的膝盖止血,那么温柔地帮他涂绿色的药水。他意识到,父亲虽然总是那样一个和蔼周到的人,但还是没有阻止柳特伦特·科特勒那样对帕维尔发脾气,如果这就是在“一起出去”理所应当发生的事情,那么他就不能再认同任何人或任何事;事实上,他只能安静地闭上嘴巴,不添麻烦就行。某人可能不喜欢这样。

  他在柏林的曾经的生活,现在似乎只是遥远的记忆,而他几乎都想不起来卡尔、丹尼尔或马丁的模样了,只记得其中一个人长得像块生姜。

第十四章 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言
从此以后,每天在赫尔·里兹上完课离开家,母亲午睡的时候,布鲁诺就会沿着铁丝网徒步走上一大段路程去见希姆尔,他几乎每天都会在那里等布鲁诺,盘腿坐在地上,盯着身下的泥土。

  一天下午,希姆尔的一只眼睛乌青,布鲁诺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只说是撞到了,而且说不想再谈论这次事故。布鲁诺想,世界上真是到处都有恶霸啊,不只是柏林的学校里有,这次也正是这样的恶霸对希姆尔出手了。他有一种冲动要帮助他的朋友,让他好过一些,但是他也知道,希姆尔只想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每天,布鲁诺都会问希姆尔,他是否可以从铁丝网底下爬过去,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铁丝网的那一边一起玩耍了,但是每天希姆尔都说不可以,这不是个好主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到这边来,”希姆尔说。“这里并不好。”

  “你没在我家里待过,”布鲁诺说。“首先,它没有五层,只有三层。谁能住在那么小的房子里?”他忘了希姆尔说的在来“一起出去”之前,十一个人同住在一个房间里的故事,包括那个叫卢卡的男孩,尽管希姆尔什么也没做错也要挨他的打。

  一天,布鲁诺问希姆尔为什么铁丝网那边的人都穿一样的带条纹衣服和帽子。

  “我们来了以后,他们就给我们穿这个,”希姆尔解释。“他们拿走了我们其他的衣服。”

  “你们早上醒来,就不会想着穿点其他的衣服?你们的衣柜里一定还有其他的衣服。”

  希姆尔眨眨眼,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又什么也没说。

  “我其实非常不喜欢条纹图案,”布鲁诺说,虽然这实际上并不是真的。他其实很喜欢条纹图案,希姆尔和他的朋友们整天都穿着条纹睡衣,布鲁诺对自己的长裤、衬衫,还有太小的鞋子已经越来越厌倦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布鲁诺醒来第一次发现下大雨了。半夜里就开始下了,布鲁诺想可能雨声把他吵醒过,但是醒来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早上吃早餐的时候,雨还在下。上午赫尔·里兹授课期间,雨一直下。当他吃午饭的时候,雨继续下。下午上历史和地理课的时候,雨还在下。这对于布鲁诺来说是个坏事情,因为他就不能出门去见希姆尔了。

  那天下午,布鲁诺躺在床上看书,他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正在这时候,那个“无可救药”的人进来了。她平时不怎么到布鲁诺的房间的,她只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洋娃娃。然而,今天这潮湿的天气让她厌倦了她的游戏,暂时不想再玩那些娃娃了。

  “你来干什么?”布鲁诺问。

  “这真是一个友好的问候啊。”格蕾特尔说。

  “我在看书。”布鲁诺说。

  “你在看什么书?”她问他,布鲁诺没有回答,只是把书的封面给她看了一下,这样不用说她自己就看明白了。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发出很难听的声音,还在布鲁诺的脸上溅了几颗唾沫星子。“无聊。”她说。

  “根本不无聊,”布鲁诺说。“关于冒险的。比娃娃可要有趣,这是肯定的。”

  格蕾特尔并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纠缠。“你在干什么?”她重复她的问题,这更激怒了布鲁诺。

  “我告诉你了,我想看书,”他气坏了。“如果有人让我看的话。”

  “我没什么可做的。”她回答。“我恨下雨。”

  布鲁诺觉得这很难理解。她好像从来就是什么事情也不干,不像他,可以探险,还交了一个朋友。她几乎从来不离开这所房子。这会儿仅仅是因为天气不好没办法出门,她好像就自己决定让自己无聊一点。当然,弟弟和姐姐总有暂时放下用来互相折磨对方的武器,像文明人一样对话的时候,布鲁诺决定今天就这么来一次。

  “我也恨下雨,”他说。“要不,现在我应该和希姆尔在一起的。他可能会认为我忘了他了。”

  这话说得太快了,他都没来得及阻止它们从嘴里溜出来,他的胃抽搐了一下,恼恨自己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应该和谁在一起?”格蕾特尔问。

  “什么?”布鲁诺眨眨眼,反问她。

  “你刚才说应该和谁在一起?”她又问。

  “很抱歉,”布鲁诺说,脑筋飞快地旋转。“我没听到你说的。你能再说一遍吗?”

  “你刚此说应该和谁在一起?”她大声嚷嚷,身体前倾,以示这次说得明白无误。

  “我从来没说过应该跟谁在一起。”他说。

  “你说了。你说有人会认为你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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