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杜拉点头:“我当然不想看到。只是你刚才说的事,应该由政府去做,我每年交那么多税,就是给他们维持秩序的,他们做不到,是他们不称职。”
“政府是要做他们应该做的事,而我们也要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比如管好带过的塔里甫,不让他们接受歪理邪说,更不能让他们宣扬歪理邪说。”伊明阿吉还是不愠不火。
“你是说,我带过的塔里甫,已经有人参与其中了?”阿布杜拉眼睛猛地睁大。
伊明阿吉捋了一把胡须道:“阿布杜拉兄弟,我相信你是识大体的人,我记得你也赞成爱国是宗教信仰的一部分。我们上年纪了,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子忠实真主,光大伊斯兰教,有人走上歧途,矫正他们是我们老一辈人的义务。”
“啊,那当然,那当然。”阿布杜拉不耐烦了,“伊明师兄,从我专心从商之后,以前的弟子大都不再有来往了。你说得这么严重,我一定找机会过问一下,如果他们在做违背真主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劝阻。”
伊明阿吉起身告辞:“你这么表态,我就放心了。阿布杜拉兄弟,你的事情忙,我不打扰了,告辞!”
“好的,伊明师兄,有空多来坐坐,凯日,送客!”阿布杜拉也不挽留。
凯日送伊明阿吉出门,阿布杜拉不安地绕着地毯子上的瓜果茶具踱步,最后一脚踢翻所有的东西。
“败类!民族败类!真主的叛徒,共产党的走狗!”
送客回头的凯日被阿布杜拉的喊声惊得向后退说:“是、是,他那口气,比共产党还像共产党!”
“你知道他今天登门拜访意味着什么?”阿布杜拉骂了一通,似乎气消。
“啊,是、是……试探我们?”凯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止试探,他这么一番话,说明共产党开始注意我了!”
“那、那怎么办?”
阿布杜拉目光炯炯:“你说怎么办?是不是去行贿一个当官的,完了再去举报他?”
“我、我该死,我、我……” 凯日脸刷地白了,低头垂首。栽赃程万里的事,他一直隐瞒不报。
阿布杜拉大喝道:“你知不知道?那是惹火烧身,现在烧到我身上了!以后再敢这么胡闹,别怪我不留情!”
凯日打了个寒颤。
阿布杜拉沉吟片刻,冷静了下来:“目前抓不住我的任何把柄,由他们去。现在最主要的是争取主动,这次会议结束后,安排点动作,让他们把眼睛从我们这儿挪开!”
“是,是,牙生他们早就想为会长做点儿什么。”凯日如负重释。
阿布杜拉眼睛闪出凶光:“除此之外,通知哈桑在国际上造势,外界的声势越大,我们就越安全。”
“通知了,他回话说前几天召开了记者会。”凯日还想说海达尔的事,嘴巴动了几下没说出声。
18、
和库交易会开幕在即,尽量天才亮不久,尼瓦克宾馆外已经站满了人,有的准备上大巴有的准备上小车。宾馆的旋转大门忙个不停,转出一批接一批的人。
“你快点,艾买江大叔等我们吃午饭呢!”亚里在车上叫,顺手将一支烟塞入口中。
“就五分钟。”马赛下了车,小跑向尼瓦克宾馆。
等了好一会才有机会进旋转门,马赛刚要往里走,却发现白晓莎出现在旋转门的对面,马赛想退出门去,谁知白晓莎以为他要进门,也向后退,两人谁也没找到谁,又同时往门里走,旋转门一动,还是一人一边。刚好有人推门,两人只好跟着门走,出入的人不断,而且越来越多,两人被挤到最里头,脸只隔一层玻璃。
白晓莎急了,叫道:“你昨晚干什么去?电话也不接。”
“我昨晚喝醉了,没听到电话响。马上又要去下乡。”马赛的脸贴在玻璃上变了形。
“我现在去和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要好几天,你什么时候走。”
“我也不知道,电话吧。”
“那好吧,我先走了,车子等我,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门刚好转到外边,马赛挤出人群,向白晓莎挥挥手,小跑上路边的吉普车。
白晓莎透过玻璃看吉普车开走。
第十章
1、
“公交车爆炸至今,过去一年多了。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乘坐公交车的人,与未爆炸之前已看不出有什么区别。说明时间冲淡了老百姓内心的恐惧,可是,时间能够抹去他们内心的阴影吗?不能!因为,我们还没有抓住这个血债累累的恐怖分子,我们还没有表现出我们具备保护他们的能力!我们还没有用行动证明我们是人民的盾牌!说到这里,向大家介绍一个人,北疆局的林建北同志。他在饱受屈辱,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用他惟一能动的两根手指,排除了恐怖分子安放在列车上的定时炸弹。这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是这一年多来的反恐斗争中,最亮丽的一道色彩!”
向明的开场白为这次反恐怖会议点题。他的身份录单是公安厅长,还是地方党委常委和政法委书记。
列席会议的林建北坐在轮椅上热泪盈眶,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抱以热烈的掌声。参加会议的人除了公安系统的各级首脑,还有全疆最高首长,以及检察院、法院和各地基层的主要党政领导。
掌声平息,向明的表情又显严峻:“现在,关于恐怖主义已无密可保。我们有些同志担心,大张旗鼓地防恐反恐,会使老百姓人心惶惶,甚至破坏国家的稳定局面,等于是帮恐怖主义的忙。其实,应该跟着时代的脚步来看待这个问题。如今,国际上,反恐成为了主题,在全球化的趋势下,你的国家有恐怖分子,很有可能威胁到我的国家,对此所有的国家几乎已经形成了共识。拿我们来说,边境开放了,出国和在村里串门一样方便,通讯发达了,拿着手机在沙漠里能与地球那边的人商量羊皮价钱,一个e…mail可以将好事坏事散布到全世界,你想捂都捂不住,想保密也保密不了。这种局面下,只有与时俱进,才能将恐怖组织消灭在襁褓中!”
这一段话,全场变得鸦雀无声,人人做起笔记。这是一顶重大的政策改变,等于说,反恐斗争将从秘密走向公开,媒体不敢宣传,私下不能议论已经成为历史。
“社会治安大大改观,经济建设突飞猛进,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于是,有一种麻痹大意的情绪在漫延,大家或多或少都染上一点。有不少领导干部,没有结合全疆的特殊环境来思考问题,解决问题。他们一厢情愿地以为,当前的第一要务是搞好经济建设,第二第三要务还是搞好经济建设。以为经济上去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分裂势力也会随之消亡,维护全疆的稳定的问题也就自然解决了。这种想法非常天真,甚至可以说非常糊涂,非常危险!同志们啊,我们一定要清醒头脑,经济发展,并不能消灭民族分裂势力,也不能让民族分裂势力放弃搞分裂、闹独立的欲望!中央和地方首长指出,对分裂势力、极端宗教势力、恐怖暴力势力,我们要标本兼治,主动出击,露头就打。这一点南疆就做得好,他们提出追着打,挖着打,赶着打!可惜啊,一直没有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多数目光扫向李东阳。
“我们所面临的恐怖主义,大家首先明确一点。这不是什么民族问题、宗教问题,恐怖组织打着宗教的幌子,披着民族的外衣,妄想推翻人民的政权。这是一场分裂与反分裂的斗争。我们要充分认识这场斗争的复杂性、艰巨性和长期性,必须站在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观点去思维,把老百姓的思想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引导到中央的决策上来,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各族人民,懂得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我们共产党人为什么能建立一个稳固的政权,就是因为老百姓的利益就是我们至高无上的利益。老百姓是善良的,这句话,我到南疆,南疆恰克镇艾买江镇长对我说的。但是,善良的老百姓最容易受到恐怖分子的蒙蔽和利用,大力宣传国家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帮助老百姓分清敌我,辨别好坏,是我们工作的基础。如果我们不竭尽全力去争取群众,敌人就会抢先一步。没有扎实有效的群众基础,我们的反恐将是苍白无力的。艾买江书记六十岁了,他还骑着小毛驴穿沙漠越戈壁,挨家挨户做工作,有这么好的基层干部配合,我们没有理由让恐怖分子逍遥法外。”向明的话自信、坚决,他不须再有太多的议论了,一年过去,他已变得胸有成竹。
这次会议成立了全疆的反恐指挥中心,李东阳被任命为负责人。这让他陪感欣慰,自己的工作得到肯定还是次要的,最关键是向明的讲话为整个反恐工作确定了统一的指导思想。然而,接到程万里的一个电话后,他刚刚舒展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2、
被纪委“双归”,程万里表面看满不在乎,但心里多少有点七上八下,毕竟这世上还有冤案存在。“双归”解除,他也打算好好休息两天,女儿维维要去乌市上学了,刘丽自然也希望他呆在家里。然而,在家坐不到半天,浑身就不自在起来。
“抽烟真是要紧事,啊,一大早起来几根儿了?”刘丽和以往一样唠叨。
“醒醒酒,昨晚差点儿给这几个家伙灌醉。”吃过早餐,程万里烟不离手,维维受不了他喷出的烟雾,躲进房间去了。
“不醒酒的时候也没见你让嘴歇着。”刘丽躲进了厨房。
程万里又抽完一支烟,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干脆关掉无聊的电视,穿上外衣朝厨房喊,“我去办公室转转!”
刘丽从厨房出来:“不是说休息几天吗?维维马上要走了。”
“在办公室和在家有什么两样?我又不下乡,不出差。”程万里不耐烦地往外走。
“你等等!”刘丽从卧室里拿出一只信封,“把亚里的钱还上吧,要不你这个当领导的,在办公室也抬不起头。”
“咦,你哪来的钱?”程万里吃惊地看信封。刘丽道:“你姐和你弟前几天送来的,说是分摊你爸的医药费。”
“你看看,我说过他们有钱会出的,你就知道跟我吵。”程万里喜形于色。
刘丽不屑地说:“他们不过是以为你出事了,说不定要坐牢,这才过意不去了。”程万里嚷道:“我说你这个人啊!怎么老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他们再怎么也是我姐姐,我弟弟,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们家人多一点尊重?”
“我怎么不尊重你家人了?”刘丽也来火了,“你爸你妈生病是谁侍候?你弟弟结婚又是谁去张罗的?还有,你姐姐生孩子,我那时没过门就守了她三天三夜!我不尊重你家人?亏你说得出口!”
维维闻声跑出房间:“你们怎么又吵架?爸,你不是答应我当哑巴的吗,说话不算数。”又拉母亲的手,“妈,我爸不在家你又想他,回来你又跟他吵?”
刘丽气鼓鼓地推开女儿:“一边去,你倒成好人了,还不是因为你?”
“好,好,我怕了你了,惹不起我躲。”程万里甘败下风,转身就走。
维维叫道:“爸,你答应明天送我去车站的,别忘了啊!”
“忘不了,我开新车送你去!”程万里在门外应。
刑侦队办公室里,几个干警正在为程万里今天是否来办公室打赌,赌注从一瓶啤酒一串烤肉,发展到一箱啤酒一只烤羊,而且还有往上涨的趋势。程万里的黑脸出现,让这场打赌半途而废。几人慌乱地往自己位置跑。心想,又有人倒霉了,这一次不知道要去自留地呆多久?
“亚里呢?”程万里的表情看不出是否动怒。
办公室里,一阵莫明其妙的响声过后,有人回答:“啊,一大早恰克镇艾买江大叔来电话,说是发现了一个针对小学生的地下讲经点,亚里和马赛负责恰克,他们下去了。”查处地下讲经点,各乡镇都安排了人手负责。
“针对小学生的?”程万里点燃一根烟,“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局领导一直想抓个地下讲经点的典型,恰克最猖獗,要是在他们那儿有收获,可是典型中的典型。刘保山呢,他也去了?”
又有人答:“啊,他没去,在隔壁小会议室跟一个通缉犯的家属谈话。”
“哪个通缉犯?”
“吐尔洪,盗窃雷管炸药那个。”
“噢,我也去看看。啊,你们继续打赌,谁赢了,吃饭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程万里离开后,办公室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肯定他是真的让继续打赌,还是故意讲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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