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克孤零零地站在另一边。
海达尔对自己在基地时建立的威望很有信心,满意地说:“我先前讲过,回去国内,只能靠自己,命是自己的,懂吗?眼下我们势单力薄,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自己,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火种,等我们把火烧旺了,烧大了,那独立的圣战就胜利在望了。好了,大家准备一下,马上离开。”
这时,有人叫道:“塔西,你老婆来了。”
“他妈的,来这里干什么?看老子不打死她!”塔西捋臂揎拳往外走。
又有人叫道:“又来了两个人,好像是警察!”
*
羊皮加工场大门没关,努尔和林建北大摇大摆地走进,在空地上东张西望。
院内一片寂静,屋顶几只鸟听到铁门打开的声响,扑楞楞飞走。
离门不远有两个蓄水池,场院中间有辆废弃的大车,后面盖着几间房子,屋檐下有几堆陈旧的羊皮和羊毛,还有些破旧不堪的工具。
“奇怪,这么大个地方,怎么好像没人?”林建北警惕起来,摸枪在手。
“今天星期几?”努尔看表,“哦,是星期六,嗯,塔西这个巴依老爷还算有点良心,工人阶级也能享受双休日。”
林建北又把枪收起来,说:“是啊,比你这个巴依老爷好多了,谁当你的长工,那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努尔大笑,身体微向后仰,笑声未落,“砰、砰!”两声枪响,两人双双翻滚到一个蓄水池后。
努尔手捂头:“喂,你伤了没有?”
林建北紧张地拔出手枪:“我没事,妈的,你还说这巴依老爷有良心?左边来的。你开枪,我从右边摸过去。”说完站起。
努尔靠着蓄水池边缘往外看,突然大叫:“别动!”林建北已走出几步,情急之下勾了他的脚。
林建北跌了个狗啃泥,嘴巴磕出血:“妈的,你干……”话没说完,连发枪响,一梭子弹在他头顶的蓄水池墙上打出几个洞眼。
林建北爬回来,靠在努尔身边,喘着气:“真他妈险!”
努尔这才放下捂头的手,额头被子弹划出一条沟,手上尽是血;“看见了没有,是真家伙!估计就是我们要找的那批货。”
“他妈的,我们掉到口袋里了!你没事吧?”林建北有点慌乱。
“死不了!”努尔抽出手枪,贴着蓄水池边向院子内连续扣动扳机,打完弹夹望不开枪的林建北说:“开枪啊?”
“我才不乱打,我要留子弹拼他妈一两个。”
“没事,肉孜昨晚上才供出塔西,这帮家伙绝对不会是预先准备。”
枪声开响起来,把土面打起一阵尘土。
林建北缩起身子:“交叉火力,我们碰上正规军了!”
“没错!”努尔声音如常,“不过,目的是压制我们,这是在掩护逃跑了。那啥,给我一根儿烟。”
枪声果然停了,林建北稍稍安定,点燃一支烟给努尔:“你的头要紧吗?”
努尔掏出手机拨号,笑道:“不要紧,不过肯定破相了,幸亏我老婆娶得早。哈哈!喂,买政委吗?我是努尔,找我开会?那你派架直升机来,我被几支冲锋枪拦住了,暂时走不了……”
*
海达尔的确无心恋战,压制住努尔两人后,他马上带人离开加工厂退进了旁边的芦苇荡。芦苇荡里有块空地,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警察不会在这儿埋伏吧?”巴提力克心有余悸。
“不过是两个误打误撞的警察,他们没那么神。”海达尔第一个走出芦苇丛,走向面包车。其他人也跟出,还多了那个胖女人。
巴提力克瞪了胖女人一眼:“刚才不如把那两个警察干掉再撤?”
塔西阴笑:“你不如现在回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巴提力克向塔西瞪眼,又要发作,海达尔喝道:“吵什么?都不想活了?大批警察马上就到,还不快上车!”
一行人挤上了面包车,车子开动,钻出芦苇荡,没有走公路,而走上了一条乡间小道。
“大哥,我、我不去南疆。”塔西坐海达尔身边。
驾车的海达尔吃惊地说:“为什么?”
塔西一本正经说:“我算过命,不能去南疆。”
“哈哈,算命的说我不能出国呢,我还不是跑了七个国家!”海达尔一阵大笑,“不过,我也不想叫你马上去,北疆没你不行,这样吧,你带四个人留下,想办法建一个据点,实在呆不下去,那时再去南疆找我。”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海达尔停车跳下:“艾尔,库西提,还有你们俩,跟我们走,其他的人,留在北疆,听塔西指挥。”
巴提力克瞪了塔西一眼,也跳下车说:“我、我也去南疆,不过,带上两支长枪吧,路上……”
海达尔打断道:“路太远,带上长枪只会送给警察!”
巴提力克不敢再吭声。
海达尔拍塔西的肩:“塔西,你当心点,警察马上会通缉你。要是没地方躲,你想办法出国去避避风头。”
塔西动情的说:“在北疆他们抓不住我的。大哥,你自己小心点。”
海达尔做了一个手势,转过身和巴提力克五人很快隐入一片白杨树中。
南疆市火车站附近一栋大楼崭新的门头上,“新中亚大酒店”六个铜字招牌金光闪闪,酒店门前,彩旗飘飘,鼓乐喧天,一块宽大的地毯上,几名美丽的维族姑娘在翩翩起舞,开业仪式正在举行。
舞蹈结束,主持人凯日走向麦克风,大声宣布:“下面,请赵副书记和阿布杜拉会长为我们酒店剪彩,大家欢迎!”
乐曲声中,赵副书记和阿布杜拉一同拿起剪刀,剪断彩条。随之响起了鞭炮和掌声。
“阿布杜拉会长,宴会我就不参加了,马上去市委有个重要会议。不好意思。啊,再次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全体南疆人民,感谢你又一次回到家乡投资。”
仪式已结束,一辆轿车驶到路边停下,赵副书记和阿布杜拉并肩走在散满彩纸和鞭炮屑的地上。
“不用客气,赵书记,有生之年,能为家乡做点贡献是我最大的心愿。除了这两个项目,以后我还会再加大投资。我也要感谢你的支持呀,你这么忙,还抽时间来参加我们开业仪式。”阿布杜拉与赵副书记握手告别。
“这是我应该做的,下一次你再有开业的项目,不管多忙,我一定到场。好了,阿布杜拉会长,请留步,再见!”
“再见!”
阿布杜拉送赵副书记上车,定定地看他的车离远。
“会长,这个书记对我们相当不错。”跟在后边的凯日走近。
“对我们好?”阿布杜拉脸上已没有笑容,“这是对我们的钱好!我投资上千万,接手这个半死不活的酒店,到头来是他当官的功劳,懂吗?”
“是,会长。不过我相信,我们的酒店迟早有一天会超过对面。”
阿布杜拉望了一眼路对面的“古丽宾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我们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没有钱,什么事都干不成。”说完走进酒店,凯日紧紧尾随。
对南疆的感情,阿布杜拉十分矛盾,这里是他的故乡,也是他的伤心之地。十几岁时,父亲就让他继承独立的衣钵,父亲曾经参与建立那个八十三天的“东突国”,没有死于马仲英的铁蹄,却死在共产党的枪口下。而他自己,也在南疆坐了八年的牢。出狱那几年,他对独立已心如死灰,然而,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又死灰复燃。只不过,他的追求的目标以及行事方法,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最近有什么消息?”阿布拉杜习惯坐在豪华办公室里,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像哈桑那样去拿起枪杆的。
“啊,会长,有个不大好的消息,肉孜确实被抓起来了。”凯日早就想报告这个消息,又担心影响到酒店的开业仪式。
阿布杜拉一惊,放下茶杯,轻轻咳嗽了几声,说:“海达尔呢,现在他在哪?”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他去了北疆以后,一直没音讯。不过……。”凯日紧张起来,阿布杜拉的脸色越来阴沉,他不敢说下去。
“不过什么?”阿布杜拉咆哮了一声。
凯日松开领带说:“是、是这样,北疆伊不拉音向我诉苦,说是有人持枪勒索了他们北疆商人一大笔款,想叫你出面为他做主。我估计是海达尔干的。”
“为他做主?”阿布杜拉冷笑“伊不拉音的胆子像一只老鼠,心里只有老婆孩子,居然好意思开口要我为他做主?活该!那些有钱又袖手旁观的人都活该!海达尔这一次做得对,让这些人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才能和我们一起干。”
“还有,我听说买买提近来很招摇,连续两次和共产党硬碰硬,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没错,他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前几天我在南疆,把他教训了一顿,以后只让他讲经,不许他搞什么行动,他答应我回去后,好好收敛。”
“嗯,会长远虑。”
“不过买买提是我最好的学生,我不怀疑他的忠心,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忠心不二的人。目前我最担心的还是海达尔,老实讲,这个人是个人材,有能力,有文化,可惜野心太大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请示报告,早晚会连累我们,你马上通知哈桑,叫他把这人调回去!”
提出买买提,凯日本想转开话题,谁知阿布杜拉又转回来。他趁机想离开,说:“是,是,我这就去联系。”
“等等!”
刚走到门边,阿布杜拉又开口了:“你和肉孜见过面吗?”两眼射出一道寒光。
凯日被望得冒汗:“没有,我、我一直派别人跟他见面的。”
“派谁?”
“是、是下属公司的一个司机。”
“嗯,这样就好,你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是,是,他喝多了,出了车祸。”
“唉,真不幸,喝酒是要受到惩罚的,真主啊,原凉他吧!我们会好好善待他的家人的。你去办事吧!”阿布杜拉这才转过身。
凯日松了口气,刚拉开门,窗外一阵呼啸而过警笛传来,又把他吓了一跳。
*
拉警笛过街的是亚里和刘保山,他们实太困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走进陈漠军的办公室。
“审一个农民就累成这模样儿,整整弄了两天,别人还以为是天大的案子呢!”陈漠军一点不可怜他们。
“当然是大案啦,局长说的,凡是爆炸案,小案也是大案。”亚里没精打采地靠到沙发上,刘保山将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到陈漠军办公桌上。
“不就是炸死了几头羊吗?以为我不知道?小提大做!”陈漠军打开包,“咦,这是什么玩意?”从包里取出一只又像酒瓶、又像大手榴弹的铸件物。
刘保山也坐到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震源弹。”
“说清楚点,什么震源弹,炸死羊的就是这玩意儿?”
刘保山推了一把亚里:“亚里,你跟他说,我今天跟你讲了五遍了。”
亚里苦着脸点燃一根烟:“妈的,这玩意还是我从地里挖出来的呢!唉,陈头,你跟我一样没文化,震源弹就是人家探矿队打到地底下探矿的,一些没响,有人挖出来炸羊。哦,好像炸人也管用。”
“嗯,这简直是现成的炸弹,还不用花钱买,没响的多吗,好不好挖?”陈漠军拿起震源弹端详。
亚里不耐烦了:“不知道,反正我挖这个用了一小时。”
“那家伙手里还有多少?”
“只有一只,用来炸羊了。要不然我也不去挖了。这个家伙跟村支书有意见,就跑去挖了一只放支书家羊圈里……唉,这些人脾气大得很,要是有了矛盾都往人家羊圈里放炸弹,可怎么得了。好了吧,没什么事我回去睡觉了,刘保山,走……妈的,又睡着了。”
陈漠军还想问什么,门外走进李东阳。
李东阳看了一眼打起呼噜的刘保山,笑道:“哈哈,以后要在办公室里放两张床才行。
”
亚里听这话来了精神:“对,局长,最好再配两个按摩小姐。你看,我刚去挖地回来,骨头都快散架了!”
“那我可办不到。”李东阳像是路过,“这阵儿挖什么地,不是季节啊?我们那块地…
…”
陈漠军打断道:“局长,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小子就想偷懒。”
李东阳举起手中的报告:“多里昆这个报告写得非常好,看不出这小子文化这么高。看完以后,如亲临其境,整个恰克乡事件在他笔下,成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最难得的是,还分析了前因后果,以及事态的走向,并对我方的不足提出了建议。太好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