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坐了一对情侣,男的已经喝得半醉,软软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他的女伴无聊地四下张望,女人长了一双妖佻的桃花眼,对着隔桌的男人频送秋波、妖媚地微笑着。隔桌男人受到暗示,邀她坐到他那一桌,两人便热烈攀谈起来。隔不久,她的男伴醒了,见她坐到别桌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怒不可遏地走到她身后,一巴掌打在她的脑门上,然后气乎乎拉开大门走了。
女人愣了一下,慌乎慌 ;张地追出去。
她前脚还没跨出咖啡馆大门,室内众人已经捧着肚子笑翻了。
萧玲把眼光凝向窗外,望着窗前走过的男男女女。
有人盛妆打扮,也有人喝的脚步郎仓。
外边天冷,到了夜半,大家都想进咖啡馆里避寒。
可是这家咖啡馆的门禁森严:喝醉的不准进、服装不整的不准进、有闹事倾向的也不准进,服务生干脆将大门锁上了。
几个喝得半醉的北非青年拍打着门窗,服务生说不开门就不开门,他们只好怏怏地走了。
「不能让这种喝得半醉的人进来,他们会闹事,一闹就不可收拾。」
窗外突然又走过一对争执中的男女。
留着落腮胡的男人穿着皮夹克,女人穿着低胸紧身衣和迷你短裙,牵着一条狗,举止轻佻,不像个正经女人。他们走到路口,却激烈地争吵起来了。男人赏了女人一巴掌,女人边哭边拽着男人的衣领不放,她的狗在她脚边狂吠着。
萧玲摇摇头,这真是个奇特的新年夜,她独自在一家陌生的咖啡店里,和一群奇特的陌生人,一起守岁到天明。
之十一 巴黎愛人
11
那种心情,她后来也慢慢懂得了。
她期待能再见到他。
期待的感觉,也许是爱情的先兆,可是绝对不能和爱情划上等号。这层道理她是懂得的。
热闹腾腾的咖啡馆里,她坐在小小的一个角落,百无聊赖地喝着一杯咖啡,那是这个晚上的第三杯咖啡了。
人潮来来往往地,她突然嫉妒起身边这些守岁人脸上的笑容。
咖啡座里的暖气开足了,人们喝呀闹呀的热闹劲儿也把冬夜的寒气袪尽,耳边跳跃着新年的欢乐乐章,可那欢乐进不到她的心里。
她觉得心里冷飕飕地,像着了冬日的寒气。
街面上走过一个跳跃的小女孩,路上走着一双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愛人的手。
电话亭里有一个女孩正在兴高采烈讲着电话,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幸福」这两个字。
那样的幸福真教人嫉妒。
她走进了电话亭,拿出电话卡,听筒握在手里,握到手心都冒汗了,也没能打出一个电话号码。
她打电话给谁?
葛狄还是陆羽?
葛狄该赔偿她这一夜的损失,她找到他了旋踵间又失去。
她拨着陆羽的电话,只听到机械式的留声答录。
她想起了陆羽给葛狄准备的礼物,心底有点儿恨意,她突然想让他知道这个晚上她其实是跟葛狄在一起的。
她便对着留声机说:
我跟葛狄走散了。我现在待在星形广场的乔治五世咖啡馆,好不好请你通知葛狄,让他来接我回去。
挂了电话她又有些懊悔,她觉得自己作的太绝,这通电话留言一定把陆羽的心给切的七零八碎了。
她在咖啡馆里等着等着。
心里有一些期待,也有一些忐忑不安。
万一来的人是陆羽呢?
她凝神望向窗外,玻璃门外也有一个人凝神地望着她。
他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在昏暗的灯光下特别的明亮。
萧玲的心微颤着。
已经凌晨五点了,她在这家咖啡馆里熬了四个多钟头,眼圈都已泛红,葛狄终于出现了。
他的脸色掩不住疲倦,他也是一夜未眠。
「我找了妳一整个晚上。我沿街沿巷地找,从深夜找到天亮。每隔半小时,我就打一次电话给陆羽,问他妳回去了没?他快被我逼疯了。」
葛狄的声音很低很柔,他的瞳孔里淡淡地映着萧玲的身影。
她迎着他的眼光,心底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
她暗哑着声音问:
「你-为什么要找我?」
「是我把妳弄丢的,不是吗?」
「只是这样?」
萧玲避开葛狄的眼光,一股委曲和沮丧从心底直往眼里冒。
他找她-只是因为他把她弄丢了,而她却巴巴守在这间咖啡馆里折腾了一个晚上。
她该去参加贾克的新年派对,或是在家里睡大觉。不管干什么都会比这一个晚上来的愉快。
她被葛狄骗了,她被自己的感觉骗了。
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找她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把她弄丢了?
她的眼眶潮润起来。
葛狄抓住她的手,温柔地命令道:
「看着我!」
她不由自主地望着他,葛狄的眸子里凝着一圈问号:
「妳为什么哭?妳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没有深情的温柔,没有宽慰的话语,葛狄是个木头,他连她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萧玲一想益觉委曲,一波澎湃的气忿浪潮开始在她心里激涌起来。
她甩开他的手,往街的另一头跑去,她不要看到他,她不要再愚弄自己了。
葛狄很快追上她,他一把将她抱住,萧玲挣扎着狂喊:
「让我走,你不需要再招惹我了。」
葛狄温柔地托起她的脸,轻轻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她眩然了。他的唇暖暖温热她冰冷的额头、冰冷的心。他紧紧抱住她,深怕她再失去踪影。
他抱得如此用力,几乎让她窒息了。
葛狄是一团包裹在冰霜下的火,当冰霜溶解,他的光与热便在瞬间涌出,再没什么可以抵挡他的热情了。她和葛狄的第一次便是在那个晚上。如果没有那个晚上,她的生活仍然可以如常运转。只是经过那一夜,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
他们手牵着手沿着塞纳河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
她不想回家,回去会看到陆羽那张嫉妒的脸。
葛狄说陆羽打电话给他时,嫉妒得声音都变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他们瞒着他私下约会,在香榭大道被人群冲散了,他向他问起萧玲,他关心她的安危,却没问问他的感受。他听到萧玲的电话答录心都碎裂成片了。
之十二 双性恋人
12
他在电话里冷着声音说:
「她在等你呢,你去找她吧!」
葛狄当他是嫉妒了。
他对萧玲说:「我们回去吧!我答应过陆羽,一找到妳就尽快送妳回去。」
萧玲摇摇头,她不要回去。
葛狄只好带她回家。
他住在塞纳河北岸,一个小楼上。
她跟着葛狄进门,天边已经微明了。
葛狄说他们白浪费了一整个晚上,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有开头。
萧玲问为什么?
葛狄说:「很多事有了开头就无可收拾了。」
萧玲说「很多事即使收拾不了还是会开头的。」
她望着葛狄,抛开了思想包袱,她要成为他的恋人,他们的关系总要有一方先突破。
葛狄吻着她的脖子,吻的温柔且深情。
他咬着她的耳朵,一点一点地挑动着她。
他温柔的抚吻让她迷醉,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說:
「要我吧!你要我吧!」
激情过后,她从九霄云天一下子跌落下来。
葛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无其事地喝着。
她望着他,心想:他只是要她。
心里突然不平衡起来。
她便问:「你爱我吗?」
葛狄没说话。
他想女人都是这样的。她要你,你给了她之后,她便又进一步想控制你的灵魂。
他望着床头上那一幅画像发呆,心里忖度着要不要告诉她他的故事。萧玲顺着他的眼光,也看到了那幅画像,她呆了呆,那是陆羽的自画像。
「我是双性恋。」葛狄说:「我的恋人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她后来想,她跟谁都没有交集的。她和葛狄只是个偶然的交集,已经交会一个点了,还来不及发展成一个面,就得切断了。
她跟男人的交集只能是寻常男女,她无法和一个男人分享一个恋人。
萧玲觉得她身体内的血液冷凝结冰了。她记起了那一个陷在高山上和黑夜搏斗的晚上,黑沉沉的夜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令人悚然的壤镅罢疑K姆⒏保豪淠鞘嵌晕粗澜绲目志濉8鸬业谋戆兹盟衷俣认萑肽侵治薇呶藜实暮诎悼志謇锪恕
「你..和陆羽...」
「是他先来找我的。」
「你和他...」
葛狄没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萧玲觉得一颗心直往底下沉,沉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她摇着头,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她选择了一个爱人,他却是另一个男人的爱人。
「别这么小心眼儿!」葛狄说:「我已经向陆羽解释过了,他不介意和妳共同拥有一个愛人」
萧玲大笑起来。
陆羽倒是个慷慨的好人。
她笑出了一脸泪。
天色倒是大白了。
「我得走了。」她望着葛狄,平静地说:
「我们的事...不要告诉陆羽。因为他对你的爱比我还深。」
萧玲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回去。陆羽在家一定等的心急了。
她后来想,她跟谁都没有交集的。
她和葛狄只是个偶然的交集,已经交会过一个点了,还来不及发展成一个面,就得切断了。
她跟男人的交集只能是寻常男女,她无法和一个男人分享一个恋人。
她得搬走了,她想,陆羽已经不需要女室友了。
夏日最后一朵玫瑰 之一 悲剧爱情
1
她一直记得初到巴黎那段日子的天气。
十月天,没有阳光的秋日,生活顿减几分光鲜色泽。
她住在巴黎第三区,一栋古老的法式建筑里,房子是她在巴黎学生中心的布告栏上找到的。
房东是一对法国老夫妇,先生是医生,太太作珠宝生意,属中上法国家庭。
言谈间偶尔流露一股巴黎人特有的傲慢之气。
房东夫妇家里只有一个少年老成的儿子史迪与他们同住,女儿已嫁到美国去了。
她住的就是那女儿的房间,一个楼中楼,面街的小屋,房间四壁贴着黑底蓝花钩金边儿的牡丹图样壁纸,墙上悬着一幅日本仕女图,地上摆着一尊非洲土著木雕,墙上挂着一个印尼木刻面具,据说都是热爱东方艺术的房东夫妇千里迢迢从东方搜集来的。
房间靠窗处是张铺着淡蓝色碎花镶黑色流苏坠儿的圆形小桌,是她的写字台兼饭桌,近门墙角矗立着一个黑檀木衣橱,装的全是她从国内搬来的家当。
左墙面立着一座黑底蓝花大屏风,琳琅满目的挂着丝巾和腰饰。
右边墙摆着一张很具东方色彩的鸳鸯绣被双人床。
房间隔局方正,两扇向阳窗户迎进一室光亮。
她住的那一层楼另外隔了三间房,一间是医生的私人诊疗室,一间是史迪的卧房,另一间则给他们的摩洛哥女管家住。
她对她的居住环境很满意,周边人文荟萃,邻近歌剧院、毕卡索美术馆和雨果故居。
附近巷弄林立着画廊和古董店,古色古香的艺术气氛和老旧的法式建筑很对她的品味。
不上课的日子里,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坐在靠窗的小圆桌看书、听音乐,她房间的窗帘总是半掩着。
她在巴黎的朋友不多,他们都叫她小寒。
但那不是她的真名,她的名字很阳刚,何树云,树上的云,她用法文怎么解释也没法让法国人了解。
名字有时候只是一种符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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