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自己这是干嘛,一副等不及的样子,这不好。
他索性在心里笑道,这女人都是比较麻烦的,估计化个妆就要半个小时。想到这里,他又点燃了一根烟。想了想,从公务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几页纸的文件看完了。蓝晓深还是没有踪影。潘石觉得有些不能忍受了,她也不是那种不守时的人啊。
他拿起了手机,拨了蓝晓深的电话。
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听。
潘石一时性起,不停地拔,拨到最后,手机也不通了。想来是自己把她手机的电池给耗光了。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开始设想着千万种可能,但是眼前浮现出蓝晓深和她说不见不散的那个表情,她应该不会无故放他鸽子。
不见不散,他脑子里一直出现这四个字。
他上服务员上菜。菜上齐后又干等,直到十点钟,人家的酒店要打烊了,他才胡乱填了填肚子离开。
他满头脑就一个问题,那个单身的无依无靠的女人,她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地,车开上了通往蓝晓深住处的那条路。
深夜,路上车稀人罕,路的两边都是柴塘,芦苇在夜风里摇晃的让人胆寒。想象她每天晚上或清早在这条僻静的路上穿行,心里的气消了一点。
他一路疾奔,可是忘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确切住处,只知道在沙场那个方位。他把车熄了火,就那么坐在车上。他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等待。他点燃了一根烟,烟雾中,出现的都是蓝晓深遭遇不幸的场面,他用大拇指揉了揉眉心,让思绪断掉。
'JP2'十二点之前,他是要回家了。在这个夜晚结束之前,他能做的全做了,不知道这样的一份焦虑算不算还了那份守候他一夜病痛的人情?'JP'
在他正准备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荒唐夜晚时。电话忽然响了。他以为是家里的电话,接听了就说,我一会就到家。
对不起,潘总,我是蓝晓深,那个,那个,您还没有回家吗?
电话里传来晓深低怯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吐字很清楚,说明大脑很清醒,那就是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潘石忽然怒火燎心,他对着电话大声叫道,你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现在什么年代了?打个电话都没有时间吗?让别人不得安心!你为人处事就这样?还是在跟我玩什么花样?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
好了,你不用解释,真是唯女人与小人难交。你没事就好,再见。潘石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他发动车子,心却也在动。
他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JP2'他有多少年没有为一个女人发过火了。即使是天大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处变不惊心,今天晚上不就是一个女人失约了吗?他居然这么大的火气,而且那火气是来自一种焦灼,一种难以言说的担心。'JP'
潘石摇开窗,让风吹进来,然后他冷静了许多,他又恢复了平静。他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如往常一样,像风吹过不余痕迹。
电话那头的蓝晓深握着听筒呆呆地出了一会神。
她真的不愿意在潘石的眼里弄成那样的一种印象。
丹翎翻一子下身,那只受伤的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她轻轻的抚摸着那细嫩的小胳膊。一切不安从心底里移走了,那空隙立即就被一份母亲的关怀所填满了。
后来,用潘石的话说,那年终最后一晚上没有把那份人情债给还了,以后便像是高利息似的,越欠越历害,直到有一天,他知道这一生再也还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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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1
自从那天晚上蓝晓深没有实践不见不散的承诺之后,潘石就关起了和她沟通的大门。对于蓝晓深来说,他是上司,又是一个男上司。她根本没有办法主动去解释什么。潘石冷静得像一块石头,水火不侵的表情。
这块石头也就堵在了蓝晓深的心口,她转而又一想,这回她欠他一个人情了,他们扯平了,就这样吧。这样想着,她倒释然了,看到他也不拘束了,还落落大方地点头打招呼。她不知道,她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更让潘石难受。
终于要过年了。
商场忙得让人难得有喘口气的时候。蓝晓深是一个人,对于加不加班她无所谓,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这阵子,夏林的新女朋友对蓝晓深防范得很紧。丹翎有点小问题,夏林也不会找她了。
这天晚上,她又加班,都快十一点了,她还没有回去。
直到保安过来清场,她才收拾一下走出商场。
到了停车场,她才发现自己把车钥匙丢桌上了。好在车钥匙和房子的钥匙是分开的。看来今天晚上得打车回去了。
深夜,霓虹灯都像是被冻得直眨眼。
蓝晓深顶风走到大街上,刚要伸手拦车。有辆车停在她的面前,车窗打开,是潘石那张带着寒霜的脸。
蓝晓深的心咚咚地跳起来。
上车吧,那个男人说,怎么到这么晚,连公车都没有了。
那个,我可以打个车。
少啰嗦了,快上车。还要我下去给你拉车门吗?
哦,不用。蓝晓深深吸一口气,好在是夜晚,看不清她呼出来的白霜。
她拉开车门坐上了他的车,谢谢潘总。
潘石说,我也是顺路。
顺路?蓝晓深不解地看着他。
车子在街上行驶,车子里很暖和。蓝晓深觉得空气有些稀薄。
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潘石问道。
欠您一个解释?
是啊。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像对失信于人这样的事情若无其事嘛。潘石的口气很不好。
哦,那个啊。蓝晓深一下子有了愧疚感,不好意思地说,潘总,那天确实是个意外,对不起啊。她就把丹翎胳膊脱臼的事跟他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通。
潘石表面上没有什么反映,内心里倒是有几分自责。她一个小女人遭遇那样的事情,没有人帮忙,自己还一直怪她,真是很不应该。
他听完了,说了一句,以后孩子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真的啊?蓝晓深说,那太好了,我可能会经常跟你讨教育女经验啊。
可以,不过多了要收费的啊。要知道一个成功父亲的经验是投资了多少财力心力和精力呵!
他在开玩笑,蓝晓深也玩笑似的说,嗯,生意人不留绝货,您反正也不会再生了,留着也没有用,便宜点卖给我好了。
潘石哈哈大笑,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开怀大笑。半晌才止住笑说,你这丫头嘴巴可真是历害啊。
蓝晓深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
怎么,你感冒了?潘石关切地问道。
没有,没有。
这阵子商场是忙,但是你也不能天天都加班啊,要注意身体,大过年的,别累病了。
谢谢,我知道。
潘石把蓝晓深送到了家门口,这回他找到她的家了。因为她下车后,他还一副不想走的样子。蓝晓深客气地问一句,要不要进来喝杯热茶?她以为他肯定会客套地拒绝,哪怕他只说一句,她就可以说声再见了。可是他偏偏说,好啊。正好渴了。蓝晓深只好忐忑不安地请他进门。
这么久的暗中倾慕,他第一次走进她的家门。
她烧了一壶茶,两个人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有一只空的玻璃的花瓶。花瓶很漂亮,是扁扁的小口,造型非常的可爱。
潘石拿起那个玻璃的瓶子,这个瓶子适合养鱼。
养鱼?
是啊,养几条小小的热带鱼,一定很漂亮。
我不会养鱼。
你会养什么?
我什么都养不好,真的。蓝晓深给他沏上茶,你喜欢养什么?
什么都喜欢养,花,鱼还有人。
是吗,喜欢养什么花?
很多。我特别喜欢养水仙。
水仙?
是的。
我在家里培养了一盆水仙,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等待春天”,我想等它开花了,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蓝晓深被他问得有些发愣,也很无措,她端起茶说,潘总,您喝茶。
你还没有回答我,要不要我的那盆“等待春天”?
潘总,我很喜欢花,但是我真的养不活它的,给我太可惜了。蓝晓深很认真的表情对他说。
我,可以来教你养,只要你喜欢,我还可以教你如何养一些鱼,甚至孩子。
蓝晓深是一个写小说的女人。情感非常的细腻,她不可能听不懂面前这个男人的话外音。但是她不敢有任何的想入非非。他只是一种同情或者一种游戏,她不太喜欢同情也不喜欢玩游戏。
潘总,太晚了。您该回去了。
他想了想说,我今晚,不是冲动。
蓝晓深说,你也不应该冲动。
他更深地看着她说,这么长时间下来,我是越来越坚定你就是那种女人,像水仙一样的女人,而我需要这样一个女人……
屋子里没有空调,有些冷。
但是这个男人的话语温暖了她的心。有多久了,她在很多个夜晚,只能够用指甲刀挫着日渐生长出的指甲,一分一寸地磨去光阴。除了丹翎,她几乎忘了那种被男人需要的感觉。在公司里,蓝晓深觉得自己像是餐桌的瓷盘边上衬着的那一朵若有若无的菜花,男人们既没有刻意地去注意她,也没有大意的冷落她。
现在,这个已经闯进她内心的男人说他需要她,她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男人,他是特别的。对于所有的女人来说,心中的男人都是很特别的。
蓝晓深感觉自己掉进了幸福的沼泽。
曾经,在夏林的眼界里,她像是一只充满热情的小鹿,在一个自以为美丽的草原上奔跑,忘记了身后的家园,也看不到前面的险滩。而他,能做的,只能是看着她奔跑,用她所有的热情和精力。
现在,她在面前这个男人眼里,是一株冰洁高雅的水仙。他误读了她,她不能由着他误读下去。
她再也不想承受一次错位的情感。
为了让他不再做那“等待春天”的梦。她浑身上下充满了勇气,坦白自己的勇气。
她说,潘总,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女人,我的过去有许多不堪回首的东西。
这个我知道,婚姻既是宿命也是最现实的经营,他说,一次的婚姻失败并不能说明一个女人的失败。
蓝晓深看着她,杯中的茶已冷了。她的手包围着那个茶杯,想取些暖,增加点勇气。她看着杯身的玫瑰,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我的前夫毫不留恋地同意离婚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和另外一个男人发生了一页情,他无法忍受我这种极端的报复和背叛……
安静。
绝对的安静。
潘石的脸色很不好看。
过了一阵子,男人问道,你爱那个人吗?
蓝晓深摇摇头,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说,我只是利用了他。
这个人在哪?
谁?
你利用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在哪?
他,他不在这里。她轻轻地说。
你撒谎!他说,既然说了,就把事情说清楚。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蓝晓深说。
那个人,他现在还在海城,对不对?他执意地问着,你不爱他也能献身?
蓝晓深的脸红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对他的坦白。但是她如果不豁出去的话,眼前这个男人越陷越深,一旦有一天发现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女人,那种像水仙花一样高洁的女人,后果更不堪设想。她不能背着那样的秘密去接触另一份感情。但是她不想说出黄彬这个人,当初对夏林她没有说,现在对他更没有必要说。
'JP2'潘总,我相信你,当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说出来,是为了你不要等错人,我也能获得心灵的平静。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家了。'JP'
不行。
什么?
潘石说,我只要知道,那个人现在还在不在海城。你不说,是爱他还是想保护他?
蓝晓深说,我不爱他,但我不想伤害他。
可是你已经被伤害了,你为什么不恨?
我只恨我自己。
潘石愕然,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感到愤怒,自己受伤自己恨自己的女人?他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你走吧,晓深说,我们已经很累了。
我不会走的。他极为严肃地,他还在不在海城?
晓深看着他,他的眼里有火,像是黑夜里猫的眼睛,有些恐怖,她像是被吓住了,轻轻地吐了一个字,在。
她心里想,再问下去,打死我也不会说。
我认不认识?
他继续盯着她的眼睛,这算什么啊,他有什么权力这样质问她呢。
你?这跟你没有关系啊。
有关系,关系大着呢。你不会懂的。他说,告诉我,我认不认识?
不认识。她回答得很干脆,确实不认识嘛。
你们还会不会经常遇到?
我们没有来往了。
我是问会不会经常遇到?
蓝晓深想说不会,但事实上有时候隔着一条街的他们偶尔会看到彼此的身影。她不知道为何不敢撒谎,又吐出一个字,会。
潘石沉着脸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低下了头。
好了,你休息吧。他说完站起来,临出门的时候又说一句,把门关好。
她关上门,扑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愿意想,就当是一场梦吧,明天早上醒来就忘掉这一切。她知道选择坦白和逃离,对他们两个人是正确的。
凌晨五更时分,正当她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时,他的电话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