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白老师那次对林烟的表扬令他印象深刻,也是林烟从心里欢迎白老师的原因之一。然而,想不到,白老师现在这样来批评,林烟当然无法接受,即便是真的错了!
你说我不行,我就偏要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这样,林烟对白老师产生了巨大的逆反心理。
林烟的各科成绩在全面下滑,当然,这与白老师没有任何关系,只因他整个心思都放在了作家梦上。
其实,林烟也深知,在这落后的山区,升学几乎是唯一出路!哪怕这条路竟争激烈,但拼着老命,都得去挤,考中专、考县师范百里挑一,连考个梅子品中学的高中都异常艰难。事实上他们那届毕业,秦冬羽考中专失败,李志明、孔玲考县师范未能如愿,只有肖中明考上了梅子品高中。
林烟的天资不好,命运似乎也不行,小学时考初中的那份艰难就已明白。明知这条路竟争无望,放弃它,选择另一条路往前走,或许选择也是正确的,也或许,这些都不应该成为他放弃学业的理由!
唉——为何要做这疯狂的作家梦呢?再说,在这些群山深处,一个学生能干是与分数是完全挂钩的,没成绩没分数,能干个球!
林烟其实也是迷茫的,他不知道该怎样来走人生的这条路,他在白老师的批评下沉默了,但他的沉默并未减少白老师的批评。在严重的对立情绪里,他彻底放弃了学业,并开始了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涂鸦,题目叫《潜力无穷》,以黄葛树民中为背景,写了几个山里学生勤奋学习的事,断断续续地写了四、五万字,但后来放弃了,毕竟功力太浅。那时,孔玲是他最忠实的读者,每写完一章,她都会看。写得好坏她不评说,她只看,并且常拿去看,其实,那些时日,他俩的心灵里是有一份默契的。
林烟放弃学业后,批评他的老师就多了起来,特别是物理老师金海成,他对林烟的批评虽没白老师的次数多,但用语更重。就这样,林烟成了老师们心中一个典型,一个不切实际的深动例子,一个不务正业的反叛学生。时间长些后,一个十分独特的氛围逐渐形成,只要有老师在班上不点名批评学生,不管是不是,只要一开口,同学们的目光便扫向了林烟。
当然,也有不批评林烟的老师,象李昆、象化学老师高小田、英语老师许大河,他们对林烟不闻不问,但林烟深知他们对自己的惋惜,特别是李昆,初一时入学,他是看着成长的,从一流水平降至末流位置!他们不批评,可能是林烟并没因为放弃学业而变得平庸;也可能是他们走过林烟一样的年华,理解这种猖狂与无知;还有,或许是已不屑于批评了……
第62章:触梦的青春(8)
第62章:触梦的青春(8)
在白老师打击之后三、四个星期,林烟才稍微扭转了一下自己的颓势,既然你说作文写得好,那就用写的东西说话,林烟当然清楚这一点!
那一次作文,按书本上的要求,有三个作文题目:《我们的好班长》、《奶奶的手》、《记一次劳动》,三个题目中选写一个。写那篇呢?林烟思索着,他要选出一个,要写得相对出色些,要用事实给白老师一个有力地回击!
《我们的好班长》,写李志明,有很多东西可写,他的勤奋,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艰难上进,但林烟不能保证写得很好;《记一次劳动》,他根本不想写;写《奶奶的手》吧!他感觉能写出特色来,可又怎以写呢?
教室里其他的同学已动笔,“沙沙沙”的写字声响成一片。第一节作文课已过大半,但林烟仍没动笔。白老师在教室里来回踱着步,特意在林烟的座位旁站立了片刻,他见林烟呆坐着不动笔,呼吸里隐藏着一丝冷笑。
林烟不为所动,眼睛望向窗外,起伏的群山已呈现深秋的萧瑟,心灵里有一份沉重之感。奶奶是去年春天时走的,奶奶过世时是在他们家,因为奶奶来他们家玩,突然生病,找了好几个大夫,终未能治好奶奶。
临终前,她奶奶坐在堂屋的木椅上,她浑浊的眼睛从大门望向远方,并伸出手指着西南方向,嘴里有些担心和牵挂地说, “林木,林云他当兵一切都好吧?” 林云在头年冬天时参军去了,在云南,是在常有战事的中越边境。
“母亲,您放心吧,他一切都很好的!”
老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垂下手来,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奶奶走的那天是星期天的上午,林烟在家,那记忆清晰如昨。
可怎么动笔呢?林烟感到脑子很乱,一切又杂乱无章。
忽然间他想起前年时,有一次给林子送米去,在他一本课外书上看到的那篇冰心的散文《笑》,那种写法,那优美的意境,立即拨动了林烟的心弦。慢慢地、慢慢地,他脑海又出现了另外两个画面:
两年前的正月,林烟去看望生病的奶奶,他要回家来时,忽然听到病床上的奶奶在叫,他答应着走过去时,奶奶的手从蚊帐中伸了出来,手很肿,有些抖,手中正颤动着十块钱,
“林娃,把这十元钱拿去,买点学习用具什么的,要努力读书,你知道吗?以前穷,未能让你爸爸他们读多少书……”
“奶奶,这是您看病的钱,我不能要!您那个时候的环境,能让爸爸和叔叔们都识字,已经难得了,奶奶,您别自责!”
“林娃,拿去吧!好好读书!”奶奶似乎没力气了,手垂了下来,钱掉在了地上……
还有,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林木常讲给儿女们听,那是一个新学年开学,因为天气不好,粮食欠收,又加上母亲生病,父亲不让林木去读书,林木就坐在门槛上哭。
“林木,莫哭,我这里还有点钱,你拿去吧!”母亲的手从破烂的蚊帐中伸了出来,瘦瘦的,把自己看医生的钱递给林木……
虽然这是父亲讲的,可林烟仿佛亲临了似的,他眼角竟湿润起来。随着细节的深动展开,林烟很快就写了出来,把《奶奶的手》写成了千余字的散文。
果然,在接下来的作文课上,白老师一反常态——
“上个星期的作文写得好的有好几个,像秦冬羽、孔玲、李小雨、骆静雪、肖中明,但写得最好的,还是林烟,他的散文《奶奶的手》,不但真情感人,而且文笔优美,三个细节的深动展开,让你犹如身临其境,把‘我’对奶奶的哀思,把奶奶对后代的无私关怀,展现得淋漓尽致。由于时间的关系,今天,我只给大家读读林烟的这篇散文,请大家注意听听,看看别人是怎样写的!”
《奶奶的手》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虽然白老师对林烟立志当作家并不看重,但他还是把作文向其他老师推荐,当然,这于他的脸上也很有光,毕竟林烟是他正教着的学生。只是,接下来没几天,他又开始批评林烟了,依然不点名,反正就是“做人不要猖狂、不要自大,动不动就立志当什么家什么家,那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好高骛远……”
如果白老师这样开场,说明他心情倒不坏,象是苦口婆心;如果他心情不好,不但声音极大,情绪也十分激动,一开口的语言就带着攻击——“班上有个同学总是得意,写得出几个字讲得出几句话就飘浮起来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给你下个断言,你到时初中毕业证都拿不到!成天不务正业,不搞学习,毕业考试不及格就拿不到毕业证,就这样个水平当什么家什么家!凭什么来当?我看当杀猪家还差不多!不过,当杀猪家都不很,因为你个瘦力弱!……”
教室里在这样的时候气氛是独特的,这气氛把林烟紧紧包围,同学们的目光反复扫视,除少数要好的同学替林烟不平外,大都同学是看热闹的心态,当然,也有不少同学幸灾乐祸,那都是林烟管纪律得罪了的。
那些时日,说真的,林烟很感谢秦冬羽、李志明、孔玲和肖中明,他们并没因为老师批评而疏远,相反地,在背后常给予支持和激励,他们之间建立的友谊就显得十分可贵,并且一直往后延伸着。
第63章:触梦的青春(9)
第63章:触梦的青春(9)
翻过年来,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了,林烟虽然放弃了学业,但依然感到时间的紧迫,每个晚上,他都很晚才睡,有时为读一篇好文章通宵达旦,有时为构思一篇文章而彻夜难眠。但他也越来越感到孤独无助,几个要好的朋友都在为升学艰苦努力,他们连吃饭的一点时间都在交流公式、在探讨试题,林烟就象一个局外人,什么远大理想、什么奋斗目标,和即将到来的中考相比,已不值一提了。这个时候,林烟才深深地感到另走一条道路的艰难,山高路远,一个伴都没有,那心境该是何等凄凉?
时间一转眼,已到了四月中旬,为迎接五&;#8226;四青年节的到来,县教委决定举办一场全县中学生作文大赛。大赛分小学、初中和高中三组,先是各学校自己比赛,选出最优秀的一名到县里参赛。对学校的比赛,林烟全力以赴,参赛的作品交上去后,他满怀信心,对自己去县里参赛,根本不怀疑,在这所民中,他自信没人能构成威胁。
但一个星期之后,结果却让林烟很失望——他的作文只得了个三等奖!也就是说,他将无缘县里的作文大赛!几天来,林烟比平时更加苦恼和沉默,那时,班上这几个要好的同学根本没有时间来和他排遣这份苦闷了,他们象机器一样,已没了白天和夜晚,寝室的灯都是整夜亮着,瞌睡来了就睡,醒了就看书,每个人都落了一圈肉,连矮胖的肖中明都现了瘦形。
林烟把朋友圈子发展到了一年级,特别是初一(2)班的罗兵,成了他的知心好友。他常到他那儿玩,谈人生,谈事业,谈理想。
这一次,林烟又到了他那儿,和他诉说这份苦闷心情和不服气。
“你的作文在我们班上老师也读过,写得很好呀!我真弄不明白,学校为何不派你去参赛?老实说,这黄葛树民中绝对找不出比你写作水平还高的!就拿去县里参赛的骆静雪来讲,她的作文哪比得上你的那篇?先不讲作文的大气和深度,单就文字功底来讲,她就要逊色一筹!”罗兵很不平。
“唉——”林烟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吗?”他俩正沉默间,坐在后面一排的胡玉荣接过话去,“骆静雪在学校的参赛作文有相当部份是抄袭的,我曾在一本课外书上看到过。从功底上讲,她跟你没得比,你是靠真本事写,写的是我们熟悉的人和事,其实,你这次不能去县里参赛,完全是因为白大树。”
“为什么呢?”胡玉荣是初一②班的班长,也爱好文学,虽然在影响力上不能和林烟比,但在她班上是很有威信的,加之她成绩好,任课的老师都很喜欢,她这么讲,肯定是知道内幕的,因而林烟不由自主地问她。
“我那天去石老师那儿有事,去时,有三四个老师正在谈论这事,其实,大多数老师都赞成你去县里参赛,说你写作实力厚功底较深,但白大树死死坚持不让你去,他说你这篇文章是写社会阴暗面的,主题不明,思想灰暗。老实说,我也为你叫不平,不过,你为何不用《奶奶的手》参赛呢?你的那篇散文写得那么好,文笔清秀、语言真切、感情充沛,并且你把感情和环境融合得那么好,我想,你如果用《奶奶的手》参赛,白大树是绝对找不到反对的理由的!”胡玉荣文静的脸庞上显露出极大的真诚。
“《奶奶的手》大家都熟悉了,再说,用它参赛,就显得我只有那么一点本事!”
“说得倒也是!”胡玉荣说完后没再说什么,她把自己深深埋进了作业中。
第二天上午的最末一节是语文课,林烟用一双气愤的眼睛处处抵触着白老师,白老师心里肯定明白,开始几次,他停顿了一下,很明显地忍了。但林烟清楚,凭他的个性,他想忍——好难!林烟的猜测果然没错,白老师未能忍住林烟眼神的再一次抵触——
“林烟,我知道你对这次的作文比赛不服气,但你写的那篇作文明显的弱点是主题不明思想灰暗!你不服气,是吗?说老实话,要不是其他老师的坚持,三等奖都没有!我们这个社会在发展、在前进,你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去挑剔呢?!”批评了近一年,白老师这还是第一次指名道姓。
“白老师,”林烟勇敢地站了起来,“首先,您应该明白,我既不是对社会的指责,更不是挑剔!我追求的是一种速度,社会前进的速度!难道对阻碍这种发展速度的势力的抨击是对社会的指责和挑剔?去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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