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事情吗?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时的……嗯,争风吃醋之类的事而已。」
凌卫生气地瞪着他,但无从反驳。
要反驳的话,就必须说出事实。
事实是──他绝对不能把这件耻辱的事在宫廷上当众宣布出来。
佩堂漫不经心地耸肩,比起凌卫和司官的反应,他似乎更在意一旁还没有恢复娇美笑容的小姐们,牵起女孩的手心疼地安慰,「吓着你了吗,克丽丝?这真是我的罪过。真糟糕,洛森将军知道的话,一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
「可恶的佩堂……」被温柔安慰的克丽丝脸色稍稍好转,带着埋怨的优美眼神瞅着佩堂,「你其实,只是为了不想被我父亲找麻烦才安慰人家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司官看看克丽丝和两位血气方刚的男子,似乎明白过来「可是必须还是要告诫各位,这里并不是低俗的俱乐部,请注意自己的行止,两位男士今晚的行为我将登记备案,这可是会在宴会结束后敬呈给女王陛下过目的。至于您,可爱的克丽丝.洛森小姐,」目光转向克丽丝和她身旁一群楚楚可怜的女同伴们,顿了一顿,「您是一位优雅美丽的小姐,我诚恳地请求您适当地控制自己的魅力,为了这些,嗯,健康的想讨你欢心的男士们着想。您不希望以后都不能在宫廷宴会上见到他们吧?」
事情似乎有了定论。
「好啦,埃克斯,你就饶了这两个莽撞的可怜人吧。」皇太子在最恰当的时候插了进来,示意司官把事情交给自己处理,打发了严谨的司官后,他啼笑皆非地左右看看凌卫和佩堂,「我以为佩堂是唯一敢在宫廷宴会上破坏气氛的人呢,凌卫,你让我刮目相看了。」
「殿下,为了不再破坏这里的气氛,我想我该一个人快点走开了,您看见凌卫的眼里酝酿的怒火了吗?」佩堂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才带着可恶的笑容转身离开。
凌卫恼火地看着他大模大样离开的背影。
这个混蛋!
「到底怎么回事?」皇太子把凌卫带到人群不那么密集的角落,「我不知道你对克丽丝如此爱慕。」
「佩堂就是在候见室袭击我的人。」
「佩堂?你肯定吗?」
「是的,我肯定。他刚在我耳边……」凌卫剎住要说的话,改变了用词,「他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在候见室的人就是他。」
皇太子表情凝重起来,「冷静一点,凌卫。你这是要对修罗将军的独生子提出控诉了?」
「证据呢?有其他人听见他承认吗?还是说,只有你是唯一的人证?」
凌卫一阵沉默。
「袭击你的事情说不定会留下物证,你同意验伤吗?」
「不。」凌卫立即拒绝了。
佩堂对自己的袭击……那种下流龌龊的行为,根本不能登大雅之堂,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的痕迹,并不全部是由佩堂造成的。
如果解开衣服验伤的话,每一个地方的痕迹都必须交代,这样连凌涵的声誉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不错,佩堂敢在自己面前承认自己干的好事,就是仗着自己拿他无可奈何。
该死的家伙!
「这种情况下,验伤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我不同意这样做。」凌卫摇头。
当他思索时,皇太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因为严肃地拧起而充满性感的眉头。
一会后,皇太子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要过于苦恼,凌卫,我明白凌家和修罗家错综复杂的关系。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让你很伤神吧?宾客太多了,而且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秘密。我看你需要喝点东西。来杯用远古时代的秘方制作朗姆酒如何?」
他打个手势,召唤来端酒的使者,把酒杯递到凌卫手上,柔声说,「你不该让自己绷得太紧。」
「抱歉,家父有严命,我们是不能在宴会上乱喝东西。」一双手忽然从身后伸过来,轻巧地取走弓凌卫手上的酒杯。
熟悉的声音让凌卫身躯轻震。
他回过头,看见凌涵令人感动的俊朗笑容。
「感谢您抽时间照顾我的哥哥,殿下。」凌卫谙熟地,如蜻蜓点水般,迅速亲吻皇太子的手背,缓缓直起上身,「不过,既然我已经来了,就不敢再劳烦您的大驾。」
含着笑的犀利双眸,带着清淡但令人不敢轻视的威胁。
皇太子在片刻的错愕后,领会到自己的狩猎时间已经用完了。
「我以为你没有参加今天的宴会。」
「当然不会错过这么精彩的宴会,我爱戴女王陛下和这座雄伟的王宫。不过说起来,真的太不好运了,早些时候我的准入证竟然忽然失效,害我被挡在王宫大门外。」
「竟然有这的事?」
「对啊。不过,我毕竟还是有自己一点小办法,好不容易才联系上王族公关部,把误会澄清,他们说我的准入证是因为系统意外而被临时取消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联系上王族公关部,真是不容易。」
「可不是吗。」凌卫露出动人的微笑,语带双关地轻轻说。
短暂的对话中,他已经从凌卫的身后,不动声色地移动到前方,仿佛不可逾越的屏障一样阻隔了皇太子的视线。
皇太心领神会,「嗯,我该去招待其他的客人了。」
「恭送您了,殿下。」
凌涵在他身后微微鞠躬,挺直身躯的时候,立即转身面对凌卫。
凌卫早就等着单独谈话的这一刻,「凌涵,你怎么进……」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凌涵抓住推进垂纱遮挡的角落,在外人视线无法触及处,粗暴的按在墙上。
「简直不象话。」凌涵宛如恶魔一样冷酷的目光刺着他,沉声问,「你就好像烤熟的小羔一样给人家送上门吗?」
凌卫完全错愕了。
「你在说什么?」
「和皇太子交谈得很愉快吧?」
没有任何人喜欢被人压在墙上威胁,凌卫皱眉。
「只是聊了几句而已,再说,皇太子殿下非常友善。」
「聊了什么?」
「你是在审问我吗?」
凌卫的反问明显带着反抗性,凌涵的视线倏地凌厉。
但他只是狠狠剐了凌卫一眼,慢慢地松了劲。
「晚点,我会好好审问你的。」
弟弟的话,让凌卫狠狠打了个冷颤。
他站稳后,下意识地整理军装,举手摸了摸喉咙被凌涵扼疼的地方。
一向举止沉稳从容的凌涵,粗暴起来比凌谦还过份。
手劲也很厉害。
「弄疼了吗?」
「不想弄疼别人,就不要不问原由地乱动手。」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凌卫感到诧异,他只是抱怨一下,并没有想到骄傲的凌涵会立即道歉。
但凌涵接下去的话,让他脊梁一寒。
「都是因为我这两天太纵容哥哥,才让哥哥越来越放肆地自作主张,我会好好注意的。」
「你,」凌卫心里一阵紧张,「在胡说什么?」
「别再嘴硬了。不想回去之后被罚得很难受,从现在开始,就给我规矩点。」凌涵别过脸,与他实际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干练目光,注视着宴会厅,「哥哥见到女王了吗?」
「…………」
「没听见我的问题?还是在和我耍脾气?」
凌卫侧过头,复杂地瞧了和自己身高相差无几,但气势胜出几筹的弟弟一眼。
很想负气地掉头走开,但是,这样做太小孩子气了。
「见到了。」他最终还是回答了凌涵的问题。
「向女王提出了凌谦的事?」
「嗯,女王非常仁慈,态度和蔼。她亲口答应会帮助凌谦。」
「很好,王室和内部审问科的关系千丝万缕,让他们出面,比让爸爸出面方便多了。」
碍于和凌谦的血缘父子关系,凌将军亲自出面的话,很容易留下假公济私的记录,成为把柄。
「哥哥口渴吗?」
「不是说父亲严命,不可以在宴会上乱喝东西吗?」
「这种随口胡扯的鬼话,也只有哥哥会信。」
凌卫跟着凌涵从角落里出来,走到琳琅满目的饮料桌前。
两兄弟都有挺拔修长的身躯,杰出的相貌,但气质截然不同。
凌涵身上的黑色准将军服,和凌卫身上的蓝色军校军服相得益彰,从垂纱后转出来,很自然地吸引许多人注意的视线。
凌卫还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但凌涵却早就非常适应了。
「鹤舞果酒,比较清淡。」凌涵拿着勺子,从折射着水晶光泽的方形酒具酌了一小杯,递给凌卫,自己却挑了一杯琥珀色的烈酒。
悠闲地小口饮着,目光却没有放过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
「都在盯着哥哥看。」
「谁?」
「那些女人,恨不得用眼睛吃掉你。」
跨进宴会厅后滴水未进,凌卫确实口渴了,宴会上无酒精的饮料是提供给女士的,他虽然不爱喝酒,也只能接受凌涵的推荐,慢慢啜着杯里微凉的液体。
「你和克丽丝调情了了吗?」
凌涵突如其来的问题,差点让凌卫把喉咙里的酒咳出来。
「没有。干嘛这样问?」
「她看哥哥的目光很不对劲,好像哥哥是她的所有物似的。」凌涵拥有可怕的观察力。
光克丽那所谓的「争风吃醋」已经难以解释了,如果凌涵知道宴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话……
用怒发冲冠来形容恐怕还太轻松了。
但是,要隐瞒是不可能的,以凌涵的精明,也许还没有走出这座宫廷,他就会把全部事情探究出来。
要不要坦白好呢?
如果凌涵控制不住,在宴会上当爆发……
「凌涵,我….」
凌涵转过头。
对上弟弟的视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竟该死的不翼而飞。
想也知道凌涵会有怎样的反应。
凌卫可是不顾凌涵的命令而行而自行进入宫廷的,才会遭到忽然失明和被袭击这种糟糕透顶的事。
被佩堂那个混蛋肆意侮辱……
「哥哥想说什么?」在吵杂的音乐和人声下,凌涵的声音依然如冰雹打在玻璃上一样,冷然而清晰。
凌卫终于还是选择了暂时逃避,他清清嗓子,「我和陛下见面时,她说起了父亲。她说,父亲的死并不单纯,军部不可能在没有得到有力供词的情况下处决父亲。」
凌涵什么也没说,他似乎觉得腹中饥饿,放下只剩小半的酒杯,托着小银碟,开始优雅地挑选大盘中精致诱人的食物。
「凌涵,你听到了吗?」凌卫瞪着一派从容的弟弟,「我觉得应该先从父亲的死因开始调查,刚才想问一下伍德准将,但是他的态度十分的……凌涵,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到了。」好一会,凌涵才态度冷淡地回答。
「你好像对这个一点都不在意。」凌卫真的开始不满了。
「是的,我不在意。」凌涵不近人情地丢给凌卫一句,缓缓抬起眼睑,「我现在在意的,是哥哥为什么又开始鬼鬼祟祟地隐瞒。」
「不知道你在指什么。」
「我的审讯心理课分数比凌谦还高,再狡猾的俘虏,我也能看穿他们的秘密。像哥哥这种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却痴心妄想可以瞒过我?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如此无能。」凌涵咬牙切齿地微笑,令人触目惊心。
凌卫呼吸停滞了一下。
「你误会了,我并不打算隐瞒你什么……」
「给我闭嘴。」凌涵低沉地说。
他转过身,臀部半倚在长桌上,姿态潇洒地吃着碟子里的美食。
目光却冷冽得令人心惊胆颤。
很长一段时间,凌涵一言不发,吃完碟子里东西后,他又打个响指,招来侍者点了一杯著名的朗姆酒。
凌卫只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被教官罚站一样,硬着头皮站在他身旁。
凌涵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端着酒杯踱步到为宾客准备的位于廊下的小包厢。凌卫挣扎了一会,终于放弃和凌涵对着干的诱人想法,默默地跟过来。
「你这种喜欢生闷气的性格,让人……很受不了。」被令人窒息的沉默折磨了很久,凌卫只能尴尬地先开口。
凌涵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为了让疲倦的客人愉快地休息,小包厢的光度比宴会厅低很多,嵌入米色粉墙的小灯如萤火虫一样散发点点温馨。
内外依然是用王族喜爱的上等纱帘作为两空间的阻隔,飘逸,若隐若现。
这种光线下,连对面的人的表情也很难完全窥透
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凌涵发亮的双眸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是我让你生气的话,直接把我骂到狗血淋头好了。」
虽然是以站立的姿势,居高临下地望着弟弟,凌卫却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
「你打算从今以后都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