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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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纪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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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上几乎没有人能再睡着,等到那太阳光从小小的铁窗射进来的时候,似乎总算驱散了一些昨晚的死气,姚氏与李氏一脸疲色地搂着在怀中熟睡的孩子,仿佛都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辰时的时候,又有狱卒送了早食过来,依然是毫无油水的野菜粥,李氏几个昨天吃了东西的还好些,姚氏却是早已饿地前行贴后面了,却是碍着面子,拉不下脸来去盛粥喝。



  姚氏的女儿陆芊尘才不过十二岁,自然没有大人那般能挨得了饿,昨晚被吓地没顾上,这时候早就饿得不行了,拉扯着姚氏的袖子哭喊道:“娘,我饿!我饿!”



  李氏此时已经盛完粥回来,实在看不过去就在一旁搭腔道:“姐姐,你就别执拗了,人是铁饭是钢,这哪能一直不吃饭啊,你就算不顾自己,也不能不顾孩子吧,看把芊尘饿的。”



  姚氏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小脸,只能咬紧牙站起身来,去盛了两碗粥来,陆芊尘也是饿极了,早就没有了平日千金小姐的做派,也不管那陶琬上的污腻,捧着碗连喝了两碗,才算稍稍缓过来些,那姚氏自也是不在继续扭捏,吃了那昨晚还被她说成是猪狗不食的东西,陆晥晚只是在一旁冷眼瞧着,心想着,人有的时候,确实是连猪狗都不如呢。
第五章 赎买
  看姚氏饿的极,没顾得上老夫人,李氏便盛了粥递到老夫人面前,看她双眼紧闭,只以为她还未睡醒,便推了推她的身子,轻声劝道:“母亲,您都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喝点粥吧,不然您的身子扛不住。”



  陆老夫人没有一点反应,依旧紧闭着眼,靠在墙上,这下李氏觉出不对来了,立马将手上的碗放在地上,颤抖着将手伸到她的鼻下,然后脸色顿时煞白如纸,不可抑制地尖叫了一声。



  一旁的姚氏吓了一跳,立马皱了眉头看过去,出声问道:“怎么了?”



  李氏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惊吓夹杂这悲痛,许久之后,才颤声说道:“母亲她……母亲她……没了……”



  姚氏也惊地摔掉了手上的碗,脸色煞白地看向陆老夫人,却是不敢上前,只是搂着陆芊尘一直说着不怕不怕,脸上的恐惧倒是多过悲伤。



  不久之后过来收木桶的狱卒知道陆老夫人的死讯,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拖走了她和陈姨娘的尸首,像这种年纪大的人死在牢里的事情也不少,不过大多会有人来赎走尸体,到时候一样可以赚一笔钱,所以在狱卒们眼里,死人和活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少了两个人之后,牢房里似乎瞬间空荡了许多,众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牢房里安静地可怕,似乎连那蛇虫鼠蚁爬行的声音都能听地一清二楚,每一个人的精神都十分紧绷,这短短的一天一夜,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若不是还存着最后一点希望,恐怕她们都会崩溃。



  只有陆晥晚例外,她面上的神情一直都是冷静的,从进牢房开始没有露出过一丝害怕的神色也没有哭过一声,若不是姚氏几人自顾不暇,定是早就怀疑那个平日里胆小懦弱的丫头是不是被人换了芯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便有狱卒差役过来打开了陆晥晚她们的牢门,后面还跟着一个头戴银钗,身穿青缎衣裳的妈妈,看到姚氏,便泪水直流,直道:“姑奶奶,您受苦了。”



  姚氏抱着女儿,早就忘记了什么礼仪,喜极而泣地爬到牢门口,似想要立刻离开这地狱一般的地方。那婆子已是付了银钱的,早已签好了契书,立马将姚氏从地上扶起来,眼眶微红地要扶着她们出去。



  贾氏站直了身子,毫不犹豫地从陆晥晚身边走过,领着自己陆芊尘,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走出牢门时,陆芊尘突然回头看了陆晥晚一眼,她终归年纪还小,比姚氏多了些恻隐之心,微微有些不忍心地开口道:“娘,三妹妹……”



  姚氏却是依然看也不看陆晥晚一眼,对着陆芊尘摇了摇头,半回头,交待般地说道:“尘儿,从此以后,我们已经一无所有,只能靠着你外公的周济为生,说朝不保夕也不为过,也没能力去管别人,何况你外公救下我们,旁人还能说是骨肉之情,若是一大家子全都买下,岂不是明着对朝廷不满?”



  姚氏说的这些话虽是冠冕堂皇,但也不是不无道理,陆芊尘自是不敢再求了。



  陆晥晚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曾有一句哀求的言语,她当然知道姚氏不会救她,就算那忽然起了恻隐之心的姐姐,也不定现在将她救了出去,过一段时间就会后悔呢,她可是没有忘记,她原本心心念念感恩的姐姐,后来是怎样设计对待她的。



  姚氏领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婆子走了,陆家的主子木牢里顿时又便地空荡了些,陆灵姝和陆灵靖看着姐姐走了,便开始对着李氏哭闹,一直问她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李氏只能苦着一张脸,拼命地安抚着两个女儿,心中却是不确定自家父亲能不能赶得及来赎买她们母女三人。



  到了晚间的时候,一个中年的男子风尘仆仆而来,一见到李氏母女三人便对她们解释道:“李将军一听闻姑奶奶您出事,便立即飞鸽传书与我们家老爷,这才赶得及来救姑奶奶,您受苦了。”



  李氏早已激动地泪流满面,她是没想到父亲的人会来得这么快的,连忙拉着两个女儿站起身来说道:“我没事,我替父亲谢谢你们老爷大义了。”这般说着,便与两个女人对着那男子行了个大礼,那男子连说不敢当,嘴上催促着李氏赶紧离开。



  李氏走之前也是回头看了陆晥晚一眼,面上的神情满是惋惜,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她虽然不喜欢姚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那些话很对,她们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哪还能帮到了别人呢。



  陆晥晚却依旧是不动如山,对那些同情的目光恍若未闻,却在盘算着,明日教坊司来挑人的时候该怎么表现地越平庸越好,这般想着,她的手边抚上了脸上的那道鞭痕,那道鞭痕其实本来并不深,只是有些长,从左脸颧骨一直延伸到下巴,就算不用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自己也会愈合,且并不会留下疤痕,可陆晥晚却不想它好,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拿牢房地上脏土往脸上的伤口上抹,就是为了让它恶化。



  陆晥晚知道自己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几乎集结了父亲和生母的全部优点,这也是以往姚氏为什么那么看不惯自己的原因之一,上一世的时候,就是因为她那张绝色的脸,才会遭遇了那么多的痛苦,这一世便从终结这张脸开始吧,此刻她虽然没有镜子看不到脸上的伤痕,但凭着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也知道定好不到哪里去,想到这个,她便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那些狱卒们便没再出现,想来是因为牢房里只剩下了赵姨娘一人,她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又过去了两日,赎买的三日期限也到了,陆晥晚所在的牢房和对面关押石家女眷的牢房已是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与前世的情况一样,石静瑶并没有被人赎买出去,因为她的生母也只是一个姨娘,且身份比陆晥晚的生母还要不堪,曾经就是个青楼妓子,不过是那等最高级的清倌人,不过可惜,到头来她还是要做一个贱妓,顺便还搭上了自己的女儿。
第六章 初入教坊(上)
  到了傍晚的时候,便有那带刀的狱卒带着手下过来了,“哐当”一声打开两间牢房的门,瞥了眼两间牢房里仅剩的人,对着手下吩咐道:“把年纪大的和年纪小的给我分开,小的几人送到教坊那边,大的都送去醉花楼。”



  陆晥晚等这样可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她从容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屑,挺直腰杆走了出去,而坐在另一边的赵姨娘却是哭哭啼啼地不肯起身,直到有两个狱卒过来抓她,她才哭喊着被拖走。



  石家那边女眷的情况与赵姨娘也差不多,她们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的是什么地方,自然百般哭喊不从,但是哭喊又有什么用呢,那些狱卒不会因为你哭,就有丝毫的怜悯同情。



  石静瑶此时哭得跟一个泪人儿一般,拉着她姨娘不撒手,无助地喊道:“不要带走我姨娘!不要带走我姨娘!”



  那一脸憔悴却仍难掩美艳的女子亦是哭着叫,“我的瑶儿,我苦命的瑶儿啊,你要照顾好自己,娘会来找你的……”



  两人终究被拉开了,石静瑶被拉到了陆晥晚的身边,她依旧不断地哭泣着,似乎随时都要岔过气一般,小脸上满是泪痕,越发地惹人怜爱。



  陆晥晚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心下冷笑,还真是天生做婊子的料,小小年纪已是媚态初成了,想来也是平日里跟她那清倌人姨娘学多了。



  陆晥晚这一队统共就三人,她和石静瑶再加一个石家的庶女,三人都是十岁上下的年纪,本来都是姿色不错的,只是陆晥晚左脸上长长的横着一条伤痕,已经感染化脓,红红黄黄地看着很是可怖。



  那带刀狱卒看到陆晥晚的脸,也很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问道身后的手下,“这丫头的脸是怎么回事,这样子还怎么卖个好价钱啊!”



  后面两个狱卒很是为难地回道:“好像是老五押回来的时候打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带刀狱卒暗骂了一句什么,又是深深看了陆晥晚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沉默,不哭亦不闹,脊背挺得笔直,在一群哭哭啼啼的女眷中,着实有些显眼,便很是疑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自言自语道:“倒是个有气度的,只是可惜了……”



  陆晥晚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不管他话里可惜的是什么,她都不想去猜,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凭着一张好脸,去做妓女中的翘楚,是一件多令人羡慕的事。



  三人很快被带出刑部大牢,大牢门外已经候着一辆普通的青篷马车,陆晥晚三人上了马车,车上已经坐了三人,均是十岁以下的清秀小女孩,只是穿着的都是穷人家的麻木衣裳,有的衣服上甚至还打了补丁,看着一身狼狈的三人,均是露出了好奇的神情,陆晥晚三人身上的衣服虽是染了许多灰尘和污渍,却还是看得出是十分昂贵的绫罗绸缎,车上的三个小女孩的神情中顿时又夹杂了一些艳羡。



  陆晼晚扫了眼车上的三人,倒是有些印象,当初与她们同一批被卖到教坊司,只是与她们的身份完全不同,她们原本都是良家子,只因为家里太穷,父母才起了心思把女儿卖了,虽说是卖到教坊司,但也比卖给普通的勾栏要好的多。三人在车上坐定之后,便又上来了一个穿着青布棉衣的妇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梳着包头,生地十分干练,她坐定之后,那马车才缓缓开起。



  妇人坐在陆晼晚三人对面,一双细长的眼打量了她们一会儿,在看到陆晼晚脸上的伤痕时,微微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话了,“我是领你们进教坊的吴妈妈,不管你们以前是多尊贵的千金小姐,现在也都已经入了贱籍,以后进了教坊司,都给我把以往那些做派收起来,若是胆敢不听话,教习们手上的鞭子可是不留情的!”



  石静瑶和另一个小女孩本就怕地要死,这会儿被吴妈妈一吓,更是哭地厉害了,不住地抽噎着,小模样甚是可怜。吴妈妈却是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毫不留情地骂道:“你们哭甚!?教坊司一贯厚待,多少人想去还去不得呢!你们能进去是你们的造化,好好学艺,往后若是能在达官贵人面前表演,指不定还能得了贵人青眼,飞上枝头。”



  石静瑶听了吴妈妈的话,也不知是被安抚好了,还是被吓住了,倒也渐渐止了哭声,只是轻声抽噎,陆晼晚却是微不可见地露出一个冷笑,一入贱籍,哪里有那么容易能够从良的,上一世她看得太多想要从良上岸的女子,不是被人花言巧语哄骗了,就是看错了人,积攒了半辈子的钱财被人骗光,最后还是要回来,却也做不了艺妓了,只能做靠出卖皮肉为生,下场叫一个凄惨,所以那些会经常去逛勾栏的会有什么好男人,不是骗财就是骗色罢了,只可怜了那些傻女人的一片真心。



  吴妈妈看石静瑶两人安分了,总算是满意了,再看向坐在最边上的陆晼晚,眼神就有些疑惑了,实在是陆晼晚表现地太过淡定了,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去妓院,倒像是坐车回家一般,吴妈妈眼中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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