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说不疼是假的,顾羽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又受伤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还在流血,得包扎一下。”夏瑶咬着嘴唇说,好看的脸上因为着急而现了粉红色的色泽,顾羽的伤口看上去就很深,肉都快翻起来了。
可是……可是用什么包扎?夏瑶咬着嘴唇扯起了自己的裙角准备用力了。
“啪——”突如其来的“纱布”已经拍在了顾羽的伤口处,洁白的,可当顾羽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然不是夏瑶的裙摆,而是卫生巾。
卫生巾的主人半垂了眼帘,正一丝不苟地揭开胶带条,手上随即半用了力,彻底把这特殊的“纱布”裹在了顾羽的手臂上。
是个陌生的女生,比他矮很多,光洁的额头、简单的长马尾,穿着最普通的校服。顾羽因为错愕而忽略了反抗,只是怔忡地由着她的举动。
春日的暖阳并没有过多地照进台球厅,她背光站着,从顾羽的角度反而觉得刺眼,跟旁边一群激动地倒吸冷气的围观群众相比,这女生面无表情得有点过分。
“这是什么?”顾羽脱口问出的是他自己也有答案的问题。
那女生总算利索地弄完了,抬起眼睛注视着他:“你可以把这个想象成是纱布,放心,刚开的封不会有细菌,总比裙摆要好。”
说完,又自顾自地帮顾羽把衣袖放了下来,补充了句:“这样就没人看得到。”
顾羽承认,那小片白白软软的东西应该是管用的,藏在袖子里暖暖的感觉,他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可是……可是做这样的一件事情,害羞的不应该是女生吗?
“你是谁?”夏瑶冷冰冰地插到顾羽的前面站着,出于女生的本能,她极敏感地察觉到这个陌生的同学有可能会成为她潜在的情敌。
女生看女生,眼睛一向很毒很准。夏瑶承认这女生长得还可以,清清秀秀的样子,最主要的是透着股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所绝对少有的从容。 。 想看书来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5)
那女生并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转身拨开围观的人离开了。她笑的样子很……
当时的顾羽并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直到许久以后偶然看到一句诗: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这诗并不是形容女子音貌的,可顾羽却一直在心里念念不忘,也许她就是如此,最终会远随流水香。
当然,远随流水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不过刚刚转到高二一班的顾羽,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肖淡淡就是那个在台球厅里给他包伤口的女生。
原来她叫肖淡淡。
对于顾羽的到来并成为肖淡淡的同桌,米迪的心里非常兴奋。那是顾羽啊,顾羽!好吧,其实在米迪的心目中,能打架的男生远比学习好的男生要帅得多!
更何况,顾羽的确很帅。这可不是她一个人认为,这几乎是全班,哦不,是全年级一大半女生都这么认为的。概括来讲,高二年级的女生大体分两派,一派认为品学兼优的慕航最帅最酷,另一派则认为“打架大王”顾羽最帅最酷。
而这两大帅哥,一个坐在自己的前侧方,另一个是自己的同桌。米迪并不花痴,可养眼的事物近在咫尺,任谁会不高兴啊,哇哈哈。
“慕航,你有没有发现顾羽在班上只跟肖淡淡一个女生说话?”米迪小声地问慕航。
“你羡慕?”慕航抬眼瞧了瞧一脸遗憾的米迪,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在心里嗯了声。
米迪吐了吐舌头,脸红了半边。
是啊,肖淡淡的同桌在空闲了一段时间之后换上了顾羽。所有的人本来以为顾羽不会理会肖淡淡,初期也本来是这样,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羽没有再把肖淡淡越了界的书本粗暴地推开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羽和肖淡淡也会在课间有小小的交谈?
慕航看了看前面的肖淡淡和顾羽,觉得他们两个同桌的组合……很不对劲,只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又是一天放学时。
肖淡淡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回家,边走边瞄着路边形形色色的小店子。
这是她的习惯,她喜欢看富有色彩的店铺、还有忙忙碌碌的人,小时候别的小朋友的爱好是玩,而她则是坐在马路边上看车水马龙,还看得不亦乐乎。为此,没少被笑。
骑过闹市区,转弯进入相对僻静的地段,在植物园后门一角有个存车处,像往常一样停了辆黑色越野车。肖淡淡看了那越野车一眼,直接把车推进存车处,拿了号牌就出来。
越野车的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早就等在车旁边,看见肖淡淡过来就笑着帮她打开了后车门:“今天放学晚了吗?嗯,怎么只有你一个?”
“他在后面。”肖淡淡回给司机司机一个微笑,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应该快到了。”
说完就上了车,从书包里拿出本书貌似认真地看,可几分钟过去了,视线停留的却永远是同一页的同一行。
开启车门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他从右侧上了车。司机絮絮叨叨地边跟他说着话边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不外乎是“今天晚了点”“家里炖了汤”“学习很累吧”之类的。
他和平常一样,用单音节简单地回应着。
车子发动了,植物园逐渐被抛在后面。
肖淡淡仍旧保持安静,眼睛即使是对着书本,可他干净的鞋子、裤脚,仍旧会钻进她的视线。
“你们俩又吵架了?”司机也看出气氛不大对,通常这种气氛的原因只有一个:吵架。而之所以用这个“又”字,是因为十次接他们,九次都是如此。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6)
“没吵架,是有人又替别人强出头。”
“那你呢?你还替米迪藏了漫画书。”肖淡淡合上书本,认真地说,“慕航,下次教育我的时候,请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做一样的事儿。”
慕航抬手弹了肖淡淡的额头一下,笑了起来:“那我们扯平了啊?你还那么生气做什么?”
肖淡淡白了他一眼,又是那样的笑容,又是同样的举动,慕航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打破肖淡淡愤愤然的外壳。明明在生气,明明在心里说了这次至少一天之内都不要再理他,可是办得到吗?
其实今天吵架的原因很简单,年级检查组突击检查,肖淡淡帮顾羽藏了本书进自己的课桌,慕航则帮米迪藏起了她的漫画。
作为全优生,肖淡淡和慕航的座位当然永远是最安全的。
其实还有件事情肖淡淡没敢告诉慕航:顾羽的那本书……其实内页中间已经被挖出了个形状……里面是把小匕首。
而这本书现在还在肖淡淡的书包里,她虽然帮顾羽藏了,可也不准备还给他,因为那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要帮他?肖淡淡下意识地偷偷瞄了眼慕航,在心里叹了口气,跟慕航比起来,顾羽的生活……太混乱了。
没错,她和慕航从小就认识,而且……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再简单点说,肖淡淡的外婆是慕航家的老保姆,而肖淡淡从小时候就开始跟着外婆了。其实她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很健康,可是整天忙着所谓的生意,根本顾不上她。
有一次为了去外地抢购什么货,把年仅七岁的她单独锁在出租屋里。当然,还留了一箱方便面。因为没交电费和煤气费,开水自然是烧不成的,她饿了就干吃方便面,渴了就对着自来水龙头猛灌一气儿。那会儿年纪小,又被爸妈扔惯了,所以也并不觉得自己可怜,直到一个星期后,身在远方的父母总算想起家里还有个活物,就打电话通知外婆来看看她。她记得……外婆从外面打开门,一看到她就愣住了,搂着她哭,然后带她回家。
准确地说,是带她回慕家。
她并没有因此而埋怨父母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地方,也许是她与她的父母缘浅吧,可不埋怨不代表还会爱,自从她跟外婆住以后,父母就成了过年过节才会偶尔露露面的“外人”,而慕家,反倒成了是她和外婆真正的家。
慕叔叔早年留学海外攻读建筑学,回国后自己创业做房地产,近几年做得越来越大。他的妻子,也就是慕航的妈妈姓田,肖淡淡称呼她为田阿姨。
慕叔叔和田阿姨是同学,专业一致,性格也一致,对人都很和气,尤其对待淡淡,特别好。
本来外婆还很担心,毕竟在人家家里当保姆,再带个小孩子一起住就很不好了,可因为连慕叔叔本人都是外婆带大的,自然对外婆格外亲,再加上田阿姨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一直对淡淡很好。淡淡小的时候她会边给淡淡梳头边开玩笑地说要认淡淡当干女儿,现在淡淡长成少女了,田阿姨更是经常开玩笑说干脆让淡淡给她做儿媳妇。
她每次这样说,淡淡都会红了脸跑开,慕航则很干脆地给他妈一个白眼,然后该干吗干吗。
肖淡淡的学费、生活费,一切的一切都是慕家拿的钱,慕叔叔每次出国回来给孩子们带的礼物也总是两份,一份给慕航,另一份给淡淡。
对于慕家这样的好,肖淡淡一直感觉很惶恐,她不安而又不得不接受着这样的好,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对自己不闻不问,反而是跟自己非亲非故的慕家会这样地照顾她。外婆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很懂道理,她告诉淡淡要懂得感恩,也要知道上进,不要因为慕家的舒适就忘记自己的身份。
淡淡懂外婆的话,她默默地积蓄着力量,希望她有一天可以离开慕家。可这种离开却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感激。
她感激慕家,她喜欢慕航。
其实她一直相信,没有人会不喜欢慕航,他是那么的出色,并且……小时候的慕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整天跟肖淡淡斗嘴。
“顾羽……你和他是不是早就认识?”慕航打断了肖淡淡的回忆,语气没了方才在教室的认真,倒多了份探究的意味。
肖淡淡不回答,仍旧闷着头看书。
“拿倒了。”慕航在一旁提醒。
肖淡淡慌忙把书本掉了个方向。
“哈哈……”慕航笑得东倒西歪。
肖淡淡仔细一看,这次才真的是把书拿倒了……真是……方才自己都看了那么久了,怎么他一说拿反了就真的信啊……
司机在前面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只是在心里感叹这对小儿女,真是哭哭笑笑一年又一年啊。
慕航笑着,忍不住再次伸手弹了弹肖淡淡的额头。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做这个动作来欺负肖淡淡了,小学三年级?四年级?初一?
抑或是从刚见到她就开始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七岁,她干瘦得像个小纸人,跟着她外婆走进客厅,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穿着最普通而且脏兮兮的一身衣服。当时的慕航瞧着她就很诧异,这小姑娘真的和他同岁吗?看上去……发育不良吧。
不过那时的慕航并没有欺负她的“习惯”,反倒总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可怜归可怜,她倒是一直比较强悍,住下的第二天就开始帮她的外婆做家务了,虽然年纪小力气小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可她的懂事却让慕航的妈妈极为喜欢。
她最喜欢帮着她的外婆打理慕家花园里的葡萄架,葡萄成熟的时候紫紫的,上面还挂了一层白白的膜,像霜一样,她自己不吃,洗好后拿小手绢一颗颗擦拭干净,再塞进慕航的嘴里。
然后对着慕航笑,淡淡的,像她的名字。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1)
上午的阳光只是明媚,并不过分炙人。肖淡淡站在高高的窗台上,长长的黑发没有扎起,直直顺顺地披着。她半咬着嘴唇,脸色透着羞涩的粉红色。
“你以后会不会帮别人洗葡萄?”慕航边吃边问。
“会啊,我还要帮外婆洗。”肖淡淡认真地回答。
“你外婆是女的,没事,不许你帮男的洗。”
“那帮慕叔叔呢?”
“嗯……那可以。”
“哦!”肖淡淡放心了,她很怕连这个都不许。
“真甜,你吃不吃?”慕航的嘴里全是葡萄,汁液顺着唇边流下来,色泽鲜嫩。
“我怕酸……”肖淡淡皱了眉,她不是客气,她是真的怕酸。
“怕酸?”慕航眉毛快立起来了,“哦……难怪你一直让我吃,原来是你怕酸!”
肖淡淡还是笑,淡淡的。
“不管,你得吃。”慕航不依不饶地拉着肖淡淡,一定要让她吃。
“不要,不吃。”肖淡淡笑着躲闪。
“不吃不行。”慕航也笑了,两只黏黏的手用力地摁着肖淡淡,把她摁到葡萄架旁边不肯再放开。
可是两只手都用上了,就没有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