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在刘倚月跨出房门的一霎，林西赓拉着她的胳膊肘，问道。
“不知道……”刘倚月痴痴望着门外空空如也的楼梯间，喃喃自语。
她甩开林西赓的手，走出这座房子，耳朵里传来囡囡的哭叫声。
“小姨子，我真要谢谢你！”林西赓转脸对林汣月咬牙说道。林汣月此时也呆了，大错已经铸下了。
“姐夫，怎么办？”林盛熙问道。
林西赓不理会兄妹二人，快速走进房间，过了一分钟他手中拿着刘倚月的外套和皮包出来。
“盛熙，你去跟着她。恐怕我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把她安顿好给我个电话。”林西赓把东西塞进林盛熙的手里，说道。
“好，我马上就去。”林西赓接过东西朝门口走去。
“至于你，回家吧。我实在不想看到你。”林西赓对愣怔的林汣月说道。
68。错误
刘倚月头昏脑热地冲进电梯，按下1，抬眼。合上的电梯门里一个脸如土灰的女人，眼底红的充血，单薄的衣服，脚上一双拖鞋。“哈！”她发出尖利的叫声，然后咬唇看着自己。这算什么？连万全的准备都未做就离家出走了。难道还等着人来追你吗？
“刘倚月，你昏了头了吗？”她扣心自问。
趿拉着拖鞋，走在小区的路上，拖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嚓嚓嚓”的声音。刘倚月的脑子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眼前是囡囡经常来的游乐区。此时，家家户户都在欢乐地用着晚餐或者看着电视节目，游乐区空荡荡的，只有地上的落叶随着风不停旋转。
“呵！”颓败地吐出胸中长长的叹息，窝着身体，呆呆地坐着。
垂眼，刘倚月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握紧，放开，又握紧，又放开，再握紧，再放开。放开时才是放松的，握紧时需要力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到现在自己还不明白？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总想抓住一些东西，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抓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刘倚月想起幼时看到的寓言故事，熊先生掰玉米，掰一个丢一个，半天过去了，熊先生发现手中还是一个玉米棒子。
回首过去，不停反思，自己这一路到底哪个岔路走错了。
如果，不遵守老板娘的遗嘱。
如果，不接受贺扬的协议。
如果，不生下囡囡。
如果，……
原来，曾经自己有很多的选择。
“呵呵……”刘倚月笑起来。一直想保有的自尊都消失殆尽了，在那么多人的眼前失去。熊先生最起码还剩下一个玉米棒子，而她却什么都没剩下。
“好了，你也不看看她现在有谁撑腰？”
“哼！要不是看在这个的份上，我真懒得理她！”
脑中突然窜出这样的对话，在哪儿听过？刘倚月轻蹙眉心，是在封庭，她去叫公婆吃早饭，在他们的门口她听见了这样的对话。那时，没有细想。原来如此……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大学都没毕业，还被男人包养，连胎都堕过了，要不是爸妈，林西赓会娶她？林家会要她这样的媳妇？门都没有！”
“是爸去找的林东阳，答应提供资金，但是条件就是让林西赓娶她！要不然，凭着林西赓的条件为什么要她！”
“想想看，这个孩子会和你一样，没有母爱。当然，以后也会有继母，还有弟弟妹妹，他（她）会怎么想？”
“把这个孩子打掉，我不想要一个私生子。”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免得十几年后私生子找上门。”
“从现在开始起，别想离开这里，我会安排手术。要走可以，干干净净的从这里出去。”
一幕幕在眼前重演，不要等别人来鄙视，刘倚月眼下都鄙视自己。抬起双手捂住脸颊，泪水沾湿手掌，没有声音，只有无止境的泪水。
林盛熙站在刘倚月的身后，她的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从颤动不已的身体可以知道她一定在哭。林西赓静静地停在她的身后，没有上去，她一定不希望旁人看见她懦弱的一面。
不知哭了多久，身体开始僵硬，寒气渗进细枝末节。刘倚月滑下手掌，顺势擦干泪水，扬起脸看着黑沉沉的天幕。
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林盛熙在她身边坐下，放下手中的鞋子。“姐。换上鞋子。”他说道。
刘倚月换上鞋子，拿起林盛熙放在椅子上的皮包，她站了起来，开始朝小区外走去。
“姐，你去哪儿？”林盛熙连忙跟上，焦急地问。
刘倚月回过头，眼神没有一些波澜。“随便走走。”她说道。
说完，刘倚月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林盛熙加快脚步上去，“姐，要不坐我的车兜风吧？等等我，我去开车。”
刘倚月不理会林盛熙，等林盛熙开车追出来时，刘倚月已经走出很远。
“姐，上车。”林盛熙停下车，打开了车门。
刘倚月停下，看了他的车很久。两人在马路边僵持，就在林盛熙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刘倚月朝他走来，她上了车。
车慢慢在大路上行驶，林盛熙看了看刘倚月的表情，缓缓地说道。“囡囡受伤那天，在医院外面姐夫对我说了一些话。”
他停顿了一下，又看了刘倚月一眼，她面向前方一动不动，像是一具木偶。
“我说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会马上停止合作。”林盛熙重新说起来，“可是他告诉我不要在你们之间设置人为的障碍，他根本不在乎两家的合作。姐，我相信他。”
“停车！”林盛熙的话音刚落，刘倚月突然叫了起来。
车在路边“吱”的一声停下，刘倚月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得下了车。“姐！”林盛熙在她身后大声叫喊，他看见刘倚月走进了一家商务酒店。
在路边等了半晌不见刘倚月出来，林盛熙锁上车也走了进去。他向前台打听，得知刘倚月已经登记入住。走出酒店，林盛熙拿出手机，拨通林西赓的手机。
“喂，盛熙。”
“姐夫，姐在酒店住下了，我告诉你地址。”林盛熙把酒店地址告诉林西赓。
“谢谢，盛熙，你回家吧。我想今晚她不会回家的。”林西赓说道。
刘倚月坐在房间的床沿，房间里只有电水壶呼呼的声音，前方桌子上放着一盒已经拆封的碗面。
“啪”的一声，电水壶的开关跳开。
滚开的水注入碗里，放进调料，刘倚月依旧坐回床沿等。眼前一台电视机，细看之下，刘倚月在里面发现自己的身影，惶然的眼神清晰可辨。
打开了电视，里面在放着一部电视剧《大女当嫁》，这是不是前一个住客的喜好？刘倚月不去细想，只想房间里有声音。
捧起碗面，吸了一缕面条，烂糊糊的，吃进嘴里木渣渣的没有嚼头，一口口喝起汤，多是味精的味道，败胃。
刘倚月顾不得这么许多，热汤至少让她僵化的身体柔软下来。
电视剧到了结尾的时候，“找个人来爱我……”这句歌词跟着字幕冲了出来，冲进了刘倚月的耳朵，冲进了每个神经末梢。泪水掉进手中的碗里，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呜呜……”压抑了半天的声音爆发，刘倚月的嘴里发出困兽般的哀鸣，伴着哭声猛烈的咳起来。
“咳咳……咳咳……呕……”
她捂住嘴走进卫生间，刚刚吃下的面都吐了出来，吐完后变成干呕。刘倚月趴坐在卫生间冰凉的地砖上，四肢瘫软，连站起来的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人爱你，没有，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有什么好伤心的？”刘倚月的嘴里嘀嘀咕咕，慢慢倒在了地上，她闭上了眼睛。她宁可现在有股力量能将她带走，远离这纷杂的世界。
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刘倚月听见了手机铃声，还有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交织在一处搅得她头痛欲裂。
爬起来，慢吞吞走回房间，打开了皮包，里面的手机不弃不舍地唱着。
刘倚月仔细看去，她的手机已经停用已久，这是林西赓的手机。她按下红色按键，手机立马停止了歌唱。一头倒向床铺，不做他想。很快，手机又发出声音，刘倚月抬起手瞥了一眼。
一条短信。
刘倚月稍微想了几秒钟，点开了短信，短信打开里面一个文字都没有，只有一段视频。
“囡囡，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啊！啊！妈妈，妈妈。”
“妈妈等一会儿回家，和爸爸睡，来，爸爸抱。”
“啊！啊！妈妈，找妈妈。”
视频里囡囡不依不饶甩开林西赓的手，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里大声喊叫：“妈妈，找妈妈。”
“囡囡，不听话，爸爸打小屁股咯。”林西赓抓住囡囡，假装要打女儿的屁股。囡囡极富戏剧地瓢起嘴唇，眼泪跟着一颗颗掉下来，摆着小手。“爸爸不打，找妈妈。”嘴里仍旧坚持。
“哎，我一身汗都被你弄出来了，小祖宗，求你了，睡觉吧。”林西赓抹着额头，哀求道。
这条刚刚看完，马上又进来一段，打开，刘倚月听见囡囡稚嫩的歌声。
“世上……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林西赓带着女儿唱着。
刘倚月捂住嘴，这首歌每晚哄囡囡睡觉必唱曲目，每当她唱起这首歌，囡囡就会安静下来。
“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
林西赓把能想起的歌都唱了一遍，囡囡磕磕绊绊地跟唱。他想，那头的妻子一定在看。
看完视频，听完他与女儿的歌声，刘倚月泪流满面。
“林西赓，你混蛋！”她呜咽地咒骂。“混蛋！你混蛋！”
哭累了的囡囡终于睡下，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林西赓小心翼翼给女儿盖上被子，轻轻擦拭掉泪水，生怕动静大了惊醒她。
大门的门板发出声响，林西赓连忙走出房间，正看见刘倚月低头跨进家门。
“回来了。”他小声说道。
“嗯。”刘倚月抬起脸，随即又马上垂下。林西赓还是看见了她腥红的双眼，郁结的表情。
“囡囡刚睡着，好不容易才哄睡着。”林西赓说道。
刘倚月换下鞋子轻悄悄地走进卧室，她在囡囡的小床前停下，看见女儿发皱的眉心。轻轻地抚触她的脸颊，想抚平她的伤心。囡囡突然抽搐了一下，从嘴里吐出一口啜泣。
“她像是吓坏了。”身边的林西赓说道。
刘倚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女儿的床前，“也许我把她带到这个人世是不对的。”蹙紧眉头，她轻轻地嘤咛。
“倚月。”林西赓抓住她的手，“拜托你千万别这么想。”
“包括我自己，我也不该在这世上的，从我这里就错了。”
刘倚月抬起眼皮，盯着林西赓的眼睛，幽幽然然地说道。
69。拥抱
“妈妈，妈妈。”
一双小手拍打着刘倚月的脸，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囡囡笑得如弯月的眼睛。
“囡囡。”刘倚月懒懒地唤道。
“妈妈，妈妈抱。”囡囡朝着刘倚月张开双臂。
刘倚月抱住女儿，然后将她带到床上，鼻息间都是囡囡的气息。“囡囡，囡囡。”她小声地叫着，轻轻摇晃起来。
“宝宝抱抱，宝宝抱抱。”囡囡搂着刘倚月的脖子不放，嘴里不停嘀咕着“天线宝宝”的台词。
“宝宝抱抱。”刘倚月笑着回应。
林西赓走进卧室就看见滚在一处的母女，“囡囡，看，妈妈回来了吧。”
“囡囡乖，妈妈。”囡囡回过头对林西赓说道。
“对，囡囡乖，妈妈就回来了。”林西赓在床沿坐下，回答女儿。
刘倚月抱着囡囡爬坐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林西赓，“你骗她。”她轻声说。
“我没骗她，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东西是你惦念的，那就是她。”林西赓也望着她不放，嘴里说着。
“你很混蛋！”刘倚月骂道。
“呵呵，是嘛？”林西赓笑出声，“还第一次有人骂我混蛋，混蛋不好做，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他渐渐隐去笑容，声音越发沉寂。
“起来吧，我买了早餐。”他说道，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他的离去让大床一下少了很多的分量，屋内也似乎一下变得清冷起来。搂紧女儿，刘倚月稍许找回些体温。昨晚是在他的怀中的睡着的，自己从来没发现从何时开始起那样贪念这份温暖。
坐在餐桌前的林西赓端着咖啡默默喝着，他没期待昨晚她会回来。他用了自认为唯一正确有效的方法，正如刚才所说，这世上唯有囡囡是她心心念念的。至于他，只能是她嘴里的“混蛋”。但不管怎样，她回来了。林西赓酸涩地笑。
刘倚月抱着囡囡走出卧室，餐桌上有中式的豆浆油条，也有西式的牛奶三明治。而他，餐点一点未动，只是一口口喝着咖啡。
“一大早喝那么多咖啡不怕胃疼？”刘倚月边给囡囡穿上围兜，边对林西赓说道。
“谢谢你的关心。”林西赓放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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