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反悔了。”
chapter 20
他死死瞪着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才能抑制下想要上前一把捞起她的冲动。
“理由……我要理由。”他的声音微微抖着,像空中细小的尘埃,迎风柔弱飘散。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觉得我们……不适合组成一个家庭。”
不适合?他的火气噌地蹿到嗓子眼儿,“你跟我过了七八年,现在突然发现不适合了?卢瑾汐,你找借口也找个有点技术含量的,少他妈拿这种烂大街的狗屁理由搪塞我!”
他气得狂喘,肩膀剧烈地上下起伏,她却自始至终保持平静,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
就好像他大发力击出一掌却打在棉花上,他憋的浑身都冒火,终于再看不下她那张事不关己般的扑克脸,他猛地上前,一把揪起她的胳膊,“你说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被他抓得吃痛,皱了皱眉,抬眼,眉目间微微有些不耐烦:“说什么?”
说什么?敢情他刚才都是在放屁,她居然还敢问他说什么?!
“你不是不满意吗?不是觉得不合适吗?不是反悔了吗?那你说说,我哪让你这么不满意,哪儿做的不好让你亲口说出要结婚又反悔?啊?我们是哪里不合适?!”
他喊话间,因为发怒手抓得越发用力,她中途甩他几次,都没有甩开,终于像被激怒,恨恨抬起脸来,定定看他一会儿,才一字一字清楚明白地答,“哪都不合适……没有一个地方合适!”
他像被她狠狠剜了一刀子,愣怔了一下,眉头一点点锁起,手慢慢放开。
心里一点一点凉下去。
她说完,似乎有些后悔,咬咬嘴唇,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去。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话里隐着丝丝苦意。
“卢瑾汐,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就好比深秋泡一杯苦丁,冷掉后,入口是难以言喻的悲凉。
然而,她却只是不说话。
“耍我很有意思?还是看我发火你很有成就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能不能清楚明白地告诉我。我不会读心术,你想什么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如果是哪里不满意,你可以说,不要这样憋着。我有时候真情愿让你摔我两巴掌也不愿看你这个样子。”
她静静思忖片刻,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他有一双很好看的凤眼,微微上挑,却英气逼人,是真的会把人魂都勾了去。可是此时,那双眼睛里却满是受伤的神色。
她叹口气,心下硬了硬,才能开口。
“沈涉,我们分开吧……”
不等他开口,她又接道,“我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好像绕进了恶性循环,其实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是该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以后了……想一想,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还有必要一起走下去……”
“也就是说,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你突然发现,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他眯起眼睛,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并不是单指我,也有可能我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她低声解释。
“胡说八道!”他怒吼一声,“你又是从哪听来的胡言乱语?简直就是狗屁不通!你不是我要的人?如果你不是我要的人,我为什么要……为什么要……”
他激动地握紧拳头,却无论如何无法说下去。
——如果你不是我要的那个人,我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你?
为什么因为你一个眼神就会焦躁,会不安,会害怕,会……流泪?
为什么,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傻乎乎跑去买了婚戒?
又是为什么,即便你在这里没心没肺说着混话,即便你这样子在我心上一刀一刀的剜,我还是……不想放手?
“卢瑾汐,你给我听好,我沈涉认定的事,从来都不会变!我认定你了,这辈子你就是我的,我才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去!你如果后悔,当初就不该接受我,既然接受我,就别想再跑掉!”他目光凶狠,言辞掷地有声。
她想了想,转身,“你现在太冲动,我们明天再谈。”
“谈?谈什么?”他扯住她,“你去哪?我的话你听明白没有!”
“我去收拾东西……这阵我暂时先出去住一阵,给彼此时间喘口气,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她甩掉他的手,转身上楼。
出去住?他一晃神,终于想到什么,恶狠狠跟到楼梯前,“出去?去哪里,跟你楼下那个相好住到一起去?卢瑾汐,你太有胆儿了!你、你做出那种事,我居然还信你!我居然、我居然没把你们两个的脑袋拧下来!我居然……还想着要跟你结婚!”
她闻言,终于冷冷转身,眼神像嗖嗖射出的冰刀堪堪砸到他脸上。
“哪种事?”她站在楼梯顶端恨恨俯视他,“我做出哪种事?”
“是你跟李莞做的那种事?还是……还是,”她顿了一下,再开口,却连牙齿都跟着打颤。
“还是……你跟朝露做的那种事?”
他似乎完全意料不到她会这么说,眉目间愣了一下,只一下,那表情却像根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别说你是无辜的,沈涉,因为我也很无辜。我不信你,你也不信我。你去找人拍那些照片偷那份报告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怀疑你。”
她叹口气,“所以,重点不在到底做了什么,而是……我们之间,没有信任。”
“这样的关系,你都不会累吗?”
“可是我累了,很累很累,所以,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冷静一下吧。”
她的脸色一片灰白,嘴唇也失去血色,短短一番话,却好似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她站在那里,高高的,远远的,却摇摇欲坠。
“你……”他终于开口,却被她干脆地打断。
“我现在很不舒服……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他闻言,颓唐垂首,慢慢往沙发走,脑子里却一片混乱。
她在说什么?
她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还有,这跟卢朝露有什么关系?
他一时半会儿无法理清思绪,眼睛却在瞄到沙发上一滩褐色的痕迹时疏忽瞪大,然后,不待他出声,便听得瑾汐在楼上“啊”的尖叫起来。
他几乎连跑带爬,三步两步上了楼梯,推开卫生间的门,却见她瘫在地上,下 身光裸,褪下的裤子上渗着大片的血迹。
他一下子就呆在原地,愣愣看她惊恐万分的脸。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只是受凉了才会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哆嗦着,眼泪哗哗流出来。
在她的身下,隐隐透出一圈一圈猩红的痕迹,衬在白底银花的瓷砖上,触目惊心。
他却只是呆呆站住,连可能有的反应都一概忘掉。
“沈涉,沈涉,”她哇哇大哭着,爬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裤腿,“……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孩子,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猛地一个激灵,脸上才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转身匆忙去里间拿了厚实的外套,紧紧裹住她,然后用力打横抱起,带着她逃命一般往楼下跑。
她还伏在他肩头哭泣,细细碎碎不知念叨着什么,他却完全傻了一样,心里像轰然着起燎原大火,烧的遍体鳞伤。
我们的孩子。他一遍遍无意识地在心里重复。
我们的孩子……
***
翀霆闷闷坐在楼下,北风凛冽吹在脸上,心里却着火一样,担心又焦躁。
遇见她本是个意外,他完全可以选择悄然离开,可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看到她弱弱坐在雪里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也会莫名跟着心疼。
他坐在她旁边,从下午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听她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讲着些小时候的事,他居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耐,甚至,那一刻,心底某个角落悄悄萌生出一种向往。
如果不是某一天,而是每一天……那样应该很不错吧。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知道她有自己的生活,有男人,现下,也有了孩子,她也许只是一时失落,需要一个独自的空间和时间,而他,恰好在那个时间走了进去……
然而,虽然她对自己失落的原因只字未提,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却总有种奇特的感知。她现在不好,很不好。
那是从他们初次相遇时,他就在她身上感知到的一种莫名的忧伤。她的心里,有另一个小小的世界,她难过时就把自己关在那里面,狠狠地抽打自己,与世隔绝。
除了名字,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一面之缘也许是无法看透一个人,但他就是那么意外的,然而,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那样,看到了她身上矛盾的那一面。
那是多么熟悉的,曾经也苦苦挣扎在他体内的某种矛盾的因子……他突然就很想帮帮她,拉她一把,将她带出那个灰暗的空间,重新坦然地回到白天行走。
他坐的久了,有些无奈,伸手拍拍口袋,却记起他已经戒烟很久,身上连片烟渣都没有。
但就是那样的焦躁不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原因的不安,隐隐的,好像有什么即将发生。
就在他找烟的间歇,楼前的电子门却咚的一声打开,借着门前的灯光,他隐约看见那是个男人,手里还抱着什么……
他起身,走近几步,终于看清那人的样子。
很英武的五官,轮廓硬朗,明明是张英气逼人的脸,然而,此刻那上面却满是仓皇的表情,脸色煞白。
那人看到他,似乎也怔了一下,然后,眼睛死死钉在他裹着的格子围巾上。
“沈涉……”
他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他们两人都瞪了彼此一眼,然后便见沈涉迅速俯下脸,“我在。”
“好疼啊……还冷……”瑾汐哀叹道。
“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他抓着她的手,用力在上面吻了又吻。
翀霆强压下心头的苦涩,“瑾汐她……出什么事了?”
“跟你无关!”他恨恨瞪他一眼,抱着瑾汐快步往车边走。
打开车门,他将她抱进去放好,转身去驾驶座启动车子,然而,手脚却都不听指挥了一样,刚开出几步就死死刹住。他跟着猛地一个前倾,然后,听到瑾汐在后座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瑾汐!”他章法打乱,急急回身去抓她,“对不起,对不起……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这时,却有人在敲车窗,他看过去,翀霆站在外面,一脸郑重地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开窗。
他不耐烦地打开,正想骂几句,却听得他稳稳的声音,“我来开。”
“滚开!关你什么事!”他猛地发火,如若不是情况危急,他难保不会一个拳头砸过去。
翀霆却只是那样定定地看他,眼睛黑白分明,一丝慌乱都不曾容纳,“我来开。你现在这样,只会拖累的她越来越痛苦。”
沈涉顿了顿,回头见瑾汐已面如死灰,生命力似一缕柔弱的火苗,几近燃尽。他沉吟一下,然后便果断地开门下车,坐进后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翀霆低了低头,坐进驾驶座,稳稳发动车子。
“你来指路。我对这边不是很熟悉。”他从倒后镜里轻轻瞥他们一眼,就很快收回目光去。
“嗯。”沈涉闷闷应了一声,低下头去,大手紧紧抚住瑾汐的肩膀。
她的脸几乎皱成一朵枯萎的花,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在念着什么。他一阵心酸,把头埋在她肩窝里,再不敢看。
chapter 21
午夜的医院一片寂静,走廊里隐隐散着寒意。
沈涉坐在长凳上,手狠狠掐着大腿想让它停止哆嗦,掐的皮肉跟着狠狠的疼,却仍是徒劳。
在离他较远的地方,翀霆静静靠在墙边,面色镇定,眼睛却紧紧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灯。
那灯自她进去就亮着,现下虽然过了不久,然而,对门外的他们来说,却分分秒秒都是种剜骨的煎熬。
灯仍旧亮着,门在这时突然打开。两个年轻护士一前一后奔出来,其中一个仰脸急急冲他们这边跑来:“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沈涉噌地一个箭步上前,“我是病人家属,她现在怎样了?情况严不严重?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还很难说,现在必须马上动手术,家属来签个字吧。”大概是情况的确有些紧张,加之又是深夜,护士绷着一张脸,语气透着焦急。
沈涉闻言飞快签了字,却仍抓着她不放,“请问……孩子不会有事吧?能保得住吧?”
他的眼里泛着血丝,表情略显急躁,护士被骇一跳,甩开他的手。
“她这是流产血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