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一边主人公全部离场,那么另一边还没从这场变故中恢复过来的围观群众,便也议论着开始打扫战场各做各事去了……
詹尼频频回头看了那两具尸体好几眼,终于忍不住拉住蒂诺,“嘿,你说,Boss是一开始就起了杀意才让那小子跟卡洛对决的吗?Boss怎么知道他杀得了卡洛?那可是第一高手啊……”
蒂诺一脸漫不经心的调整着自己的武器,“我想Boss应该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赢,而且也没想到他会杀了他。应该说,这场对决试探的其实是两方吧……Boss大概也想知道那小子的本事到底怎么样。”
“哎?”詹尼诧异的挑眉,“Boss不肯定他会赢?那,那当时要是那小子输了,卡洛赢了怎么办?”
“卡洛赢?哼……”蒂诺冷笑,“赢了自然有赢了的死法。”
詹尼语塞,抬头看看二楼教父大人的背影,不禁有点浑身发寒……
……
……
觉得发寒的并不只有黑手党组员而已。
梳洗干净被送到罗伦佐面前的李笑白也一样。
“这是你的房间。”罗伦佐指指这个装修简洁的房间,然后指指隔壁,“旁边是我的房间。你离我最近,所以要随叫随到。”
“这是你的衣服。”他又说,然后扔给李笑白一个装西服的礼盒,“换上我看看。”然后饶有兴致的继续坐在椅子里,毫无避嫌的意思。
李笑白犹豫了一下,飞快的扫视了四周面如止水的保镖们一眼,还是顺从的抬手解开了衬衫扣子,然后一件一件的脱掉身上的衣物。
椅子上的教父手支着下巴凝视着他每个动作,看得目不转睛,眼神意味不明……
李笑白努力把那点不自在埋到心底去,想象自己现在其实是在墨的主宅里……然后发现这个想法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一点。
一件件重新穿好衣服之后,罗伦佐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满意的点头,“不错,腰细腿长,你很适合穿晚礼服。”然后拍拍手让人推来一架宽大豪华的穿衣镜,摆在李笑白面前。
镜子里的年轻人身形笔直修长,举手投足间都是野生动物般的敏捷优雅,包裹在修身的礼服里,仿佛带着异国韵味的黑骑士。暗夜般的礼服外套衬着黑发黑眼带上点天生的不羁,而板正严谨的白衬衫和领结又带上点禁欲的味道,擦过隐约露出的脖颈和散落的发丝,格外诱人。
“觉得怎么样?”罗伦佐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男人的手也若有若无的拂过李笑白被礼服扎得细细的腰肢……
“不舒服。”杀手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男人已经改成从背后拥抱他的手臂。
教父先生轻笑,微微挑眉,“那就忍着吧。”
后退一步,歪头又看了他一会儿,罗伦佐提出新的问题:“用过晚餐了么?”
李笑白摇头。
教父于是伸出一只手,优雅的邀请,“那么一起吧。”
这算什么?李笑白腹诽,洗干净,送房子,买衣服,共进晚餐……这男人在养他吗?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对他的身手感兴趣,没必要对他这么好吧?
各怀鬼胎的二人在长餐桌两端落座。
整个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吃饭,却动用了全部的侍者……估计也上了全部的菜。
从开胃酒开始,开胃菜、汤、鱼菜、冰品、间菜、主菜、沙拉、甜品、水果、咖啡……甚至每道菜配的酒,都让李笑白渐渐感觉到,这与其说是共进晚餐,不如说更像试探。
一个人享用标准法式大餐*2时的动作和反应可以显示很多教养的细节,也能观察到个人背景的蛛丝马迹。
李笑白在心里好笑,也不管对方在想什么,只专心享用顶级大餐。
“觉得怎么样?”罗伦佐托着酒杯温和的问,口气就像宠爱后辈的长辈。
“还行吧。”只是胜在材料,真要说口味,还不如拉玛奶奶的手艺够劲儿。
“看你吃东西,让人觉得很有食欲。”罗伦佐轻笑。
“嗯,你儿子说过一样的话。”
教父大人愣了一下,放下酒杯,“你常跟他共进晚餐?”
“嗯。”
“那么……你比较喜欢跟他一起吃,还是跟我?”教父大人饶有兴致的提问。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吃。”那样没人会不停地问我倒胃口的问题……
罗伦佐顿了顿,笑起来,表情终于少许放心……
然后很快转入新的话题,“你的真实姓名到底是什么?”
李笑白看他一眼,继续往嘴里填食物,“我不想告诉你。”
教父大人这次真的愣了,他大概想到对方对于这个问题会有两种反应:
要么迫于压力说实话,要么垂死挣扎说谎话。
却没想到,还有这么直白的答法!
杀手先生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刀叉,抬头直视对方。
“我们不要绕圈子了,你不过是怀疑我的来头。实话实说吧,我对你们家族没兴趣,只是要那幅画。既然被抓住了也没办法,但画我不会还,也不想死,而且以后有机会也还会跑。就是这样。”
教父大人目瞪口呆……一时竟然接不上任何话!
身后的总管戈蓝表情抽搐……大概随时准备罗伦佐一拍桌子他就叫人来把那不知死活的小鬼拿下!
对方有话直说到这种程度,罗伦佐反而生不出气了。
靠在椅背上笑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戈蓝的提醒下才勉强停下,罗伦佐一边拿起白葡萄酒润口,一边面带笑意的指了指李笑白,“你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李笑白无所谓的看向一边……谁管你喜不喜欢。
“看在你勇气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打个赌?”罗伦佐交叉着两手靠在椅背上,表情带着一贯掌控全局的霸道,“以三十天为限,只要你能在这三十天里逃掉,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李笑白侧头,“如果三十天内我没逃掉会怎样?”
“你做我的人。”教父大人微笑,“而且这一次,要绝对服从。不是效忠……是私人所有物。”
李笑白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
To be continued……
第三十二章
猫抓老鼠是这天底下最残忍的游戏。
……
有的赌徒,天生上不了台面,手里握着同花顺眼神还是紧张乱转。
有的赌徒,天生看不出端倪,哪怕手里一把小牌,也淡定得如同天王在手!
罗伦佐大概就是典型的后者。
明明已经定了三十天的赌约,教父大人却并没采取任何防范李笑白逃跑的措施。
修斯那时还知道用链子拴着他,或者打上奇怪的蓝色药;罗伦佐对他,却完全是野生放养。
言论自由,行动自由,经常几天都不跟他照面,连监视器和保镖都没特别增加。
究竟他是有绝对的自信对方逃不掉,还是根本就不在乎输赢?
李笑白觉得很困惑。
困惑归困惑,逃跑的手脚却是一点不慢。
长期关小黑屋造成的肌肉萎缩一恢复,杀手先生就逃走了。
这次李笑白学聪明了,没有直奔机场车站之类的逃亡者容易跑去的地方,而是先藏了起来。
躲藏的地方,就是准备偷画时在巴勒莫郊区租的小屋子。
事实上这个屋子是罗德先租下的。
后来罗德死了,李笑白就住了进来。
然后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研究罗德留在工作室里的各种资料和平面图,一个人自虐般坐在黑暗的小阁楼里,只点着一台惨白的工作灯,没日没夜的组装着罗德留下的小机械……
李笑白当初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就随意的散乱在桌子上,仿佛随时等着被罗德拿起来继续研究似的……
看着这个屋子,李笑白经常想,也许罗德那天只是干累了出门买几听啤酒吧……记得当时尸体旁是有一只掉在地上的便利店纸袋的,里面露出来的啤酒是他常去买的牌子……
再次回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依旧空无一人,但阁楼的工作室里一片整洁,只剩下李笑白的气息。
罗德是个随性的大盗,他的桌子总是乱糟糟的。
李笑白则刚好相反。
长期的杀手训练让他的收尾工作总是干净利索。
有字的纸片统统烧掉,穿过的衣物全部销毁,哪怕是吃剩的食物残渣也不留痕迹!
现在阁楼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地板上一根头发都不剩,所有工具收在工具箱里,上面连指纹也一点不留……
一直以来觉得这种做法绝对正确的李笑白,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却突然有点发冷。
这里没有痕迹,谁的痕迹都没有。
就好像……
自己从没存在过。
就好像,罗德也从没存在过一样……
李笑白无法忍受般站起来,笔直的走到房间西侧,撬开地板,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包扎仔细的卷轴来。摸索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损坏之后紧紧抱住……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抱着那个卷轴在地板上坐了很久。
手脚并用的牢牢抱着,脸也贴上去,仿佛真的可以从中吸取温暖一般……
直到黑夜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独自坐了一夜的杀手先生,才终于轻轻移动了一下。
李笑白在晨光中打开卷轴的盖子,慢慢把里面的画拿出来,铺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展开,淡淡的油彩味道便微不可闻的飘荡在空空的阁楼里……
这样的味道让他想起远在西班牙的另一个阁楼。
那里温暖,舒适,阳光普照,饭菜飘香,还有一只小羊,油彩的味道夜夜入梦。
那个坐在阁楼架子前挥舞画笔的青年,有一双爱笑的翡翠色眼睛……
李笑白低头凝视着那幅画良久,最后微微俯身吻了吻已经冷却的笔触……
我不喜欢画,罗德。
那幅真品送你。
这幅你画的赝品,就给我吧。
……
……
杀手先生在那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屋里藏了三天,确定外面并无风吹草动之后,终于带着画动身前往佛罗伦萨。
画太大了,很不好拿。
李笑白便毫不犹豫的把它折叠了带走。
反正这不是真品,而李笑白也不是罗德。
曾经问过重视这些东西胜过自己生命的罗德,为什么画折了是大忌?
罗德回答说,那是因为画就像心一样,受了折损,那痕迹一辈子也消不掉。
没关系,李笑白想。
因为,反正,已经折了,损了。
画也是,心也是。
那就留着折痕吧。
其实李笑白很清楚,已经逃出来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联络上七重朝和威月他们,确认《格尔尼卡》的真迹是不是已经平安送到他们手上。
可是他暂时不想管这些事。
他想先把另一件事做个了解。
所以去了一切开始的地方,佛罗伦萨。
那个两人最初落脚的地方,因为当时撤离得匆忙,还保持着原样。
李笑白从窗户翻进去,摸到门口的盘子,两人的钥匙还乖乖躺在里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大厅里纵横交错的绳子还系成天网的样子,上面的小铃铛也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变得灰蒙蒙的……李笑白抬手碰了碰,清脆的铃声便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起来。
那个声音带着回忆,激荡得他浑身发抖……
猛地转身,杀手先生径直走到沙发旁重重的把自己扔进去……
沙发背上还扔着罗德的大T恤,上面溅着几滴颜料。
李笑白移开视线,保持着仰躺的姿势默默的打量着这个二人住了数月的房间……
画架和小梯子还在,调色板扔在一旁,一支沾了蓝色颜料的画笔掉在地上,弄脏了一小块地毯……
李笑白起身,走过去捡起画笔,想了一会儿。
要不要,把这里也销毁掉?
不留痕迹。
就像谁都没存在过。
连着记忆一起抹去……
站了好一会儿,李笑白弯腰把画笔放回了地毯上。
然后把从西西里带来的那幅布满折痕的画展开,塞进画框里,挂在墙上。
画太大,这个工作费了杀手先生不少力气。
最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房间淡淡说:“……就这样吧。罗德,我要忘了你。”
其实罗德说的话一直都对。
杀人是罪,怀念最不划算,如果死了就该忘记。
那就这样吧。
销毁舍不得,忘记做不到,那就藏起来盖上盖子存在世界角落吧。
杀手的告别总是干脆的。
呼吸着曾经二人空间的味道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李笑白到工作室拿了一叠现金,一把枪,一张假身份证,便重新上路。
临走前叫来房东,扔给他一张罗德的金卡,告诉他这个房子他要租十年,里面的东西必须保持原样,一分一毫也不许移动。
房东哆哆嗦嗦满脸冷汗,仿佛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