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琰吸了吸鼻子，定声说道：“就那么过来的，”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江渊振，“爸，你喊我回来到底要说什么？”
江渊振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有些感慨地说道：“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身子好，觉得自己不会老，最近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爸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坐在我腿上缠着我让我教你算术题的样子，以前还总是感叹你妈身子不好，现在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哦对了，爸还记得你刚考上大学那会儿激动的流泪的样子，想不到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
“……”江琰的思绪被他带回了小时候。
那段在她生命中勉强称得上算是美好明媚的时光，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单纯的她自己。
江渊振叹了口气，“琰琰，你最让爸爸难忘和惊讶的……就是那一次，你用那么坚定的语气告诉我你要嫁给邵骅。”
“……”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么？”江渊振看着江琰问道。
“……不知道。”
“从小到大，你都没和我提过什么要求，其实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这个父亲当得很失败，连自己的女儿需要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那一次，爸真的很开心，那时候爸觉得，我的女儿终于有了自己想要的，所以不管多艰难，我都会帮你得到他。”
得到了又能怎样？最后的结果依然不尽人意。江琰竟然有些后悔当初自己提出的要求。
如果没有说，现在的她会遇到一个能给她细水长流的人吧？
“那时候小，不懂事，爸，对不起。琰琰让您为难了。”
“琰琰，爸知道你恨我，当初你妈刚走我就把你简姨和婉婉带回来，的确是有失考虑。而且婉婉和邵骅的事情，有一半也是我的责任，爸就希望你不要怪婉婉，毕竟她还小，不懂事。”
江琰自嘲地笑了笑，“爸，您不用为婉婉承担责任，那件事情我早忘了，而且我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婉婉想要和他开房就能开得了的。”
“如果我告诉你，就是婉婉想要和邵骅在一起，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江渊振的眸子一深，看着江琰的表情。
“爸您什么意思？”江琰蹙眉看着江渊振欲说还休的表情。
“那天晚上，是婉婉在邵骅喝的酒里倒了药。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琰琰，这件事情爸原本
准备瞒你一辈子，但是现在爸决定告诉你，就是希望能解开你和邵骅之间的误会，哪怕作用并不大。”
“……”
“爸不知道你现在对邵骅是怎么样的感觉，只是看得出来邵骅挺在乎你的感受的，爸实在不忍心让你错过太多，所以告诉你那件事情的真相，至于知道真相以后你能不能解开心结，谁都确定不了。”
“……他知道是婉婉吗？”大约愣了有三分钟，江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邵骅知道，但是爸拜托过他，不让他把那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
“琰琰，爸不清楚你们为什么会复婚，但是你是我女儿，我怎么会看不出你眼里的不情愿？只是如果你是单纯的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原谅邵骅，就真的没有必要。”
“爸爸……”江琰颤着声音，“我要和邵骅离婚。”
江渊振的眉头一皱，有些不理解。
知道真相以后的江琰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
“琰琰你别胡闹，好端端的离什么婚？你们俩折腾了这么久，不能安安稳稳过几天日子么？”
“爸，你不知道……我永远都不会要孩子了。”江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来，“既然我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更没有必要留在他身边。”
“什么叫做‘永远不会要孩子’？”江渊振的目光陡然严厉起来，看着表情痛苦的江琰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咩 中国人的爱面子 是会害死人的。。 这是我一直无比相信的一句话。。有多少情侣分手只是因为吵架的时候没有一方肯低头道歉？
★43第四十三章
“……”江琰低着头；强忍着就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句话都不说。
“琰琰，你想让我派人去查？我是你父亲，有什么事情是连我都不能说的？”江渊振无法想象到底江琰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对他都有所防备。
“真的没什么的爸；”江琰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真的不想和邵骅在一起了，感觉好累。”
江渊振刚想开口，就听到邵骅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爸，琰琰最近和我闹别扭，您放心，没事儿的。”
邵骅对着江渊振鞠了一躬；然后十分自然地坐到江琰身边，转眸看向江渊振；“琰琰没惹您生气吧？”
“没事儿，我叫她来就是想让她知道一下当年真实的情况，邵骅，这几年你也不容易，我想了很久，始终觉得还是让琰琰知道真相比较好。”江渊振舀起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吐出烟圈。
邵骅显然没有想到江渊振会把那件事情告诉江琰，面色有些难看，“您告诉她了？”
江渊振点了点头，然后不等邵骅接口，就问他：“邵骅，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琰琰说她永远不可能有孩子的原因？”
“爸……”邵骅刚开口，便感觉到江琰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然后向他递过来一个请求的眼神。
邵骅看懂了。
江琰这是不想让江渊振知道她曾经有过孩子的事情。
“琰琰有没有孩子这个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是生气了和您开完笑呢，您又不是不知道琰琰的性格，她总是喜欢口是心非。”邵骅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像在说谎，饶是阅人无数的江渊振都看不出什么破绽，他的语气中带着的是无尽的宠溺纵容还有无奈。
好像自己真的是很喜欢江琰但是又舀她没有办法似的。
“哦，”江渊振应了一声，随即说道：“你们也不小了，孩子的事情还是要早些纳入计划的，别老是吵来吵去的，还以为自己年轻可以有大把时间挥霍？邵骅，你以后多顾点家，琰琰心思细你又不是不清楚……”
邵骅笑着点头，样子极其乖巧。
江琰听到江渊振这样说，才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
“爸，我先带琰琰回去了，天色不早了，路上又有雪，再晚点不安全。”邵骅拉起江琰，预备离开。
“嗯，路上小心。”江渊振揉了揉眉心，淡淡地回应。
江琰被邵骅拉着走出大门，刚出去就碰到了和简安宁逛完街回家的江婉，她似乎不敢相信江琰竟然会回江宅，有些惊讶地瞪着眼睛，但是却在看到邵骅的时候眸子一暗。
简安宁疼江婉，自然见不得江琰和邵骅，看了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语气讽刺：“哟，琰琰，我还当你忘了自己是江家人呢。”
“琰琰是江家没错，但是现在是我邵家的人，简姨，时候不早了，我和琰琰先回去了，有时间再来看您和爸爸。”邵骅不卑不亢，丝毫不在意简安宁讽刺的语气。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路边的积雪显得格外刺眼，月光清冷，路上的人极少，江琰看着窗外，一句话都不说。
到家的时候她自己打开车门，将衣服往紧里捂了捂，便下了车。
邵骅看着她在路灯和月光共同照映之下的背影，她的纯白色大衣和道路上的雪一样白净，乌黑的长发垂坠在肩头，她低头走路的样子让他心里的某根弦怦然一动。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样的江琰，或许是他亲手打造的。
可是他也会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用那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纵使是邵骅自知伤她够深。
有那么一瞬间，邵骅真的想放过她。
给她自由。
给她一个不一样的未来，还她一个圆圆满满的人生。
江琰走到门前准备从兜里舀钥匙，却发现今天走的太过匆忙忘记带了，她只能倚在门前等他过来开门。
邵骅开了门之后便拽住江琰的手腕将她拖进去然后困在门板与胸膛之间。
“为什么不说话，嗯？”他的手覆上她的脖子，趴在她耳边低声问。
江琰仍然没什么表情，也不答话，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江渊振告诉她的那个所谓‘真相’。
她记得她提出离婚的那个晚上，邵骅隐忍暗哑的声音，他说：“江琰，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啊，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室的沉默。甚至他们都能听清楚客厅的落地钟的秒针摆动的声音。
“邵骅，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是错误。”就在邵骅以为江琰不会说话的时候，江琰竟然来了这样一句。
他的心一抽。
她竟然说，一开始就是错误。
“你想说什么，嗯？知道真相了，惭愧了？是不是还要说什么圣母一样的话比如离婚什么的？”他擒住她的下颚，垂眸注视着她。
“没有。”
“……”
江琰伸手环上他的腰，明显感觉到邵骅身子一僵，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生命中没有你出现。”
邵骅放开她的下颚，转而覆上她青墨一般的头发，眉宇间闪过一丝疼痛，然后云淡风轻地对她说：“好可惜啊，只是没有如果。”
邵骅感觉到肩膀上有些温热，抬起她的头才看到江琰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极少这样歇斯底里。
“别哭。”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但是下一秒又有新的泪水滚落下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江琰颤颤巍巍地开口，几乎已经语无伦次。
邵骅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只能柔声问她，“什么事情？没事，我知道……不管什么事情，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邵骅知道江琰有很多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他错过了她两年的人生，也错过了她挚诚的感情。
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江琰曾经过得多么辛苦，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打掉孩子真正的原因。可是事情不会因为你不去想就不存在，真相也不会因为你不去想就变成谬论。
邵骅第一次在现实面前措手不及。
江琰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抽泣着。
她早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谁都不知道她有多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吃安眠药，为什么要自己折磨自己。而如今她却知道了自己一直用来折磨自己的理由是一场虚妄的算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邵骅也是受害者。
江琰想自己可真是活该。
“我困了，想睡觉。”江琰声音低低的。
“我抱你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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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肃，方便出来一趟么？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邵总开玩笑呢？”岑肃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中的钢笔，“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亲自来问我的？”
“我想知道江琰的事情，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不尽感激。”这是邵骅第一次对岑肃说话这么客气。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岑肃声音冰凉。
“她病了。”邵骅没有理会岑肃的拒绝，径自说了这样一句话。
岑肃的神经瞬间绷紧，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不说话，不吃饭，也不睡觉。”邵骅回想着江琰这几天的行为，“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发呆。”
岑肃握紧拳头。
这个症状和江琰当年一模一样。
“你又怎么刺激她了？！邵骅你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岑肃声音里的愠怒，即使是隔着电话线，邵骅也能感受得到。
“我在中心路口那家半岛咖啡厅等你过来。岑肃，即使是赎罪，我也希望你能先给我她这两年的经历。”
“……”
邵骅放下手机，坐在咖啡厅里看着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岑肃到了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户边的邵骅，他走到邵骅对面坐下。然后开口：“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邵骅会心一笑，“谢谢你能过来。”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岑肃坐在一张桌子前聊天。
岑肃摆了摆手，“不用谢我，如果不是为了江琰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邵骅也不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能不能告诉我江琰到底因为什么打掉孩子的？”
岑肃原本平和的眉下一秒就紧皱，回忆起
那段过往，连他都免不了一阵揪心。
“你有问过她么？”
“问过。”邵骅顿了顿，“她说不想要。”
岑肃叹了口气，江琰果然是江琰，即使过得再艰难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真相。“那你信了么？”
“如果我信了，还会找你出来问么？你肯定知道真相，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她怀孕期间因为大量服用安眠药，所以导致胎儿发育不良，医生说生出来可能是脑瘫或者是畸形，就这样。”
“安眠药？她为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