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白得像一节莲藕的身体,在陶亚伟的怀里温顺地绻着,她眨巴着眼睛说:“要么,再坚持一会试试?”
“不用了,”陶亚伟说,“真是难为你了。”
小敏不说话。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等我以后病好了,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小敏看着酒店房间漂亮的墙布,那墙布上的花纹很好看,看上去杂乱无章,但淡雅、柔和,很顺眼。
小敏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和陶亚伟说起肖建华交给她的事情来,话一出口,就连小敏自己也吃了一惊。
陶亚伟一听肖建华要小敏去说服被拆迁的对象胡传文,触电似的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动作之快,简直把小敏吓了一跳。
“妈的,这狗日的!”陶亚伟狠狠地骂起肖建华来。
“陶哥,你别生气啊。我先同你说一声,就是怕以后万一被你知道了你不高兴,所以先同你说一声,其实我也不想的。”小敏怯怯地说。
“那你干吗还要答应?”
“我……肖建华说,要是我说成了,他会给我一笔钱。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不在酒吧做了,因为这笔钱加上我已经存下的,已经足够我回老家买套房子了。你不知道,我……就想有一套房子。”
这是小敏的心里话,这话小敏可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包括老乡杨尚武也没有说过。
这也是她酒吧女能够做到现在最大的动力。当初要是和阿杰有自己的房子,不和莉莉同居一个屋檐下,何至于发生那种事?小敏一直把那场变故归罪于合租。
“你知道,那个老头已经差不多七十岁了。你怎么去说服他?还不是让你陪他?”陶亚伟前半句说得很有力,可后半句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不让小敏去。
“我知道,陶哥。”小敏说,“我知道你在乎我,你就让我去吧。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陶亚伟听小敏这么说,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把小敏更紧地搂在怀里,然后点燃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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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风尘岁月 二十四
上午十点,伍思雨打来了电话。
此时,天气特别热。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不住地往大地上喷着热浪。
许镇的工地上,热火朝天。工人们砌墙的砌墙,支模的支模,个个汗流浃背。这里,肖建华承建了八幢住宅楼,现在都已经建到了五层,再有一层就封顶了。
肖建华手机响的时候,正走在五层的楼面上,检查工人有没有戴安全帽,还好,红压压的一片,个个都带了。天热,这些工人嫌那安全帽戴在头上不舒服,以前有很多人不戴。
这个工地的队长,体谅工人的苦处,有时候也睁只眼闭只眼,肖建华为此狠狠地批了一顿这个队长。他说吃建筑饭的,要时时刻刻记住安全第一,不管什么理由,哪怕天再热都不能不戴安全帽,以后如果发现一个工人不戴安全帽,就扣你一千元。
这一招果然管用,看来队长下力气管了,今天没有一个不戴的。
肖建华掏出电话,没看号码对着话筒里唉了一声,话筒里传来了伍思雨娇柔的声音:“建华,你在哪呢?”
一听是伍思雨,肖建华在心里笑了一下,说:“是您啊伍局,我在工地上。”
“哪个工地?是花园浜拆迁工地吗?”
“不是,在许镇。”
“哦,那你来一趟天上人间,我在那等你有事。”伍思雨的声音不亢不卑,她从来这样,即使真正寂寞的时候,想肖建华了,也依然如故。
“伍局,又到天上人间?还要重复那天的事?”肖建华今天很高兴,就在电话里和伍思雨玩起了暧昧,肖建华知道,伍思雨需要这些。
但真正见面后,当伍思雨真的需要他时,他有时候又借故推脱,在这点上,他总是游刃有余,伸缩自如。
“别没正经,我和你说正事呢,快来。”
伍思雨的声音,还是不高不低,但分明有一种不容推辞在里面,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肖建华想,你有什么正事?不就是那事吗,今天老子可不侍候了。
但去还是要去的。
肖建华一边想,一边下楼来到了车前,正准备上车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他又走到钢筋棚里,钢筋棚里的工人正在扳钢筋,一根根粗壮坚硬的钢筋在工人的手里,就像是没有被油炸时的天津麻花条,想怎么弯就怎么弯。
工人见大老板来了,个个礼貌地叫了一声后,就继续埋头卖力的干活。杨尚武也一样,对肖建华憨厚地笑笑之后,就夹杂在人群中干活。
肖建华把杨尚武叫出了工棚。
杨尚武空穿着一件黄色旧军装,军装被钢筋上的铁锈染得锈迹斑斑,脸上也有铁锈,汗水和铁锈混在一起,大约是用手擦过脸上汗水的缘故,脸上还留有几个指印,样子很滑稽。
见老板叫自己,杨尚武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就有一丝紧张。
“老板,有事?”杨尚武窘迫地问。
“嚯,没事,在这边还习惯吧?”肖建华递给杨尚武一根烟,那是一根中华。
见老板找自己只是问这事,杨尚武的心放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烟夹在耳朵上,语无伦次地说:“谢谢肖老板收留我,很习惯,比以前做苦力的时候好百倍了,又能学到手艺。”
“你是小敏的老乡,”肖建华说,“我岂能不收你?你学会了钢筋工,随便到哪个工地上都能混碗饭吃了。要好好学。”
“我知道,肖老板。我会听师傅们话的。”
肖建华见杨尚武舍不得抽他给的那根烟,就掏出打火机帮他点上,杨尚武见老板帮自己点烟,满脸涨红地把烟点着了,很享受的抽了一口。
肖建华帮他点完烟后,想想,又把口袋里的大半包烟塞到杨尚武手上。
杨尚武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但摆了几下又不摆了,不好意思地收下烟,说了声:“老板,没有事的话,我就干活去了。”
“去吧。”肖建华对杨尚武挥挥手。
看着杨尚武离去的背影,肖建华想,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就像当初刚到华城的自己一样。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十年以前,小打小闹就可以起家。现在华城的各行各业,只要农民能够插足的地方,几乎都被人捷足先登,要想脱颖而出,简直比登天还难。
肖建华想,像杨尚武这样的农民工,恐怕一辈子都是卖力气的命了。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碰到伍思雨,或许现在还像杨尚武一样做苦力,碰到伍思雨,真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这样想着的时候,肖建华便对伍思雨增添了一分感激,这份感激其实一直埋在肖建华的心里,只是不方便表达出来。
谁叫伍思雨是当官的女人呢?如果她不是当官的,如果不想在她身边捞到更多的好处,可能自己就不会对她那样虚与委蛇。
肖建华想,他这辈子确实很幸运,娶了丽娟这样的一个好妻子,然后又让他碰到伍思雨。命运之神在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候,狠狠地帮了他一把。
十年之前,那个夏日的傍晚,伍思雨摔倒在地,旁边有那么多人远远地看着,却没人上去拉,偏偏他肖建华上去拉了。
肖建华清楚地记得,当时他也是想走开的,是伍思雨那双含泪的眼睛留住了他。
当然,当时的肖建华根本不会知道,他这一拉,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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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风尘岁月 二十五(1)
1999年那个傍晚时分,被一片粉色搅得恍恍惚惚的肖建华,伸手拉摔倒在地的伍思雨起来,但拉了几次,伍思雨都没能站起来。
肖建华记得,当时自己很用力,不是因为伍思雨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他就浑身散架。但随便怎样用力,坐在地下的伍思雨也很配合他,可就是站不起来。
“别拉了,可能是骨折了。”伍思雨眼泪汪汪地看着肖建华。
听说是骨折,肖建华慌了,尽管当时的伍思雨和他素不相识,她的摔倒也和自己毫不相干,但躺在地下的毕竟是一个女子,一个年轻并且漂亮的女子,肖建华知道骨折是很痛的。
他收起那些不着边际的想入非非,定睛地看了看伍思雨。
“骨折?哪里,我看看。”肖建华有些不相信地问,他的神情就像是伍思雨故意骗他。
“大概是这里。”伍思雨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用右手捂着的右腿。
肖建华蹲下身,用手摸了摸伍思雨手指的地方。伍思雨的牛仔裤绷得很紧,肖建华清楚地记得,那是一条弹性很好的牛仔裤,自己的手一触及伍思雨的牛仔裤时,伍思雨就叫了一声:“痛!”
叫声虽不是很大,但在当时的肖建华听来,足以惊心。
“那怎么办?”肖建华无可奈何地问伍思雨。
坐在地下的伍思雨,指了指被丢在一旁的小挎包:“请您给我打个电话,那包里有电话。”
肖建华从包里取出电话后,伍思雨又说:“麻烦你给我打个120。”
“要不要给你家人也打个电话?”肖建华打完120后,疑惑地问伍思雨。
他问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肖建华想,给她家人打好电话后,他的好人也就做到了底,他好找活去了。今天一天还没有找到活呢,现在下班时间,说不定会有人找他拉东西。
“没有,我没有家人在这里。”伍思雨摇头。
这让肖建华吃惊不小,眼前的这个女孩,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是外地来的打工妹,看来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有时候,人确实是不可貌相的。
120急救车鸣着刺耳的警报开来的时候,肖建华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了,但伍思雨没让他走。伍思雨对肖建华说:“你能送我去医院吗?我这样不太方便缴费什么的。”
见肖建华犹豫,伍思雨又说:“耽误你做事,我会付你工钱的。”
听说有工钱,肖建华来劲了。他把伍思雨的电动车,和自己的小板车放在一起,用一条链条锁往大树上一锁,随车屁颠屁颠的陪伍思雨去了医院。
肖建华在医院陪伍思雨,一陪就是许多天。
X片的检查结果,是伍思雨的腿骨骨折,伍思雨裹着厚厚的石膏,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的肖建华,想走也走不了,因为此时他才知道,老家在西南某地的伍思雨,在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亲人,而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她,又必须有人服侍。
肖建华不能把这么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一个人丢在医院里,那也太没良知了。
那个时候的肖建华,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并且还有那么一点点怜香惜玉。
虽然一个男人服侍一个腿不能动的女孩有诸多不便,但当时的肖建华顾忌不了那么多,他给伍思雨上街买换洗衣服,包括内衣内裤,他给伍思雨打饭,他给伍思雨端洗脸水,还给她洗过几回头。肖建华做这些的时候,体贴入微,乐此不疲。
当然,能够让肖建华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在医院照顾伍思雨,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伍思雨答应每天付他40元工钱。
我的风尘岁月 二十五(2)
四十元一天,对当时的肖建华来说,已经是很高的工资了。
伍思雨出院时,肖建华送伍思雨回家。这个时候,肖建华才知道这个外地女孩,在华城有房子,他还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打工妹,而是在市建设局工作的政府工作人员。
伍思雨的家在一片老式住宅区里,住在四楼,上楼的时候,肖建华背她。
身轻如燕的伍思雨,趴在肖建华的背上,长长的头发轻拂着肖建华的脸,肖建华只觉得浑身没劲,腿发软。
这个时候,肖建华已经和妻子分别三个月之久了,这三个月里,肖建华还没有和任何女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伍思雨温顺的头发,搅得精力旺盛的肖建华心猿意马,血液沸腾,肖建华双手托着伍思雨的大腿,一路上艰难前行。
凭着背上和手上的感觉,肖建华猜想,伍思雨一定是个细腰丰臀的女孩,把这样的女孩压在身下,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
背着伍思雨的肖建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好不容易进了伍思雨的家门。
伍思雨的家不大,六十几个平方,但布置得相当典雅温馨。伍思雨坐在沙发上,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的肖建华说:“还可以吧,我的家?”
“很好,很好。”肖建华点头。
“一年的婚姻换来的。”伍思雨补充道。
伍思雨也搞不清,自己当时怎么会和一个照顾了自己几天的农民工说这句话,如果没有这句匪夷所思的话,后来的故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是因为肖建华年轻帅气?显然不是。
再怎么帅,毕竟只是个农民工,帅气不应是她说这句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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