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剑- 第16部分

　　很多人都知道何先生的这个习惯，包括马俊波。

　　马俊波和何先生互相都起过干掉对方的心，所以两人其实都提前做过些“预防措施”。马俊波的预防措施是企图把何先生的U盘拷贝一份，然后让身在北京的邓莉收好，做护身符。如果今后有什么不测，就想尽办法把U盘亲自交到韦学文手上以求保命，至少要保邓莉的命。

　　为什么要交给韦学文而不是157的其他人呢？很简单，马俊波不相信他们！他虽然对韦学文非常嫉妒甚至怨恨，但也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能够救自己、或者说能够不计前嫌公正对待自己的，只有韦学文。其他人对叛徒本来就不会手软，再加上是有过弑上之心的家贼，谁也不敢保证会发什么事。

　　韦学文突然想起崔西从新加坡取回的那个笔记本，怪不得里面从来不提自己名字！马俊波一定是怕笔记本被何先生拿到，所以先清理过一遍。

　　不过马俊波这个计划并未成功。某次何先生到上海，晚间外出，随身的东西都放在酒店套间里。马俊波得知后潜入房间在行李箱找到了U盘，但正准备拷贝时何先生突然回来了。马俊波只好躲进衣橱，趁何先生小便的间隙溜了出去。何先生后来发现U盘在行李箱中的位置不对，知道被人动过了。于是立即开始追查，但查了半天没任何结果。这事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马俊波死在菲律宾后，韦学文因为怀疑他是被人谋杀的，所以一直在偷偷调查。不过查了两年没啥明显线索，唯一称得上收获的就是通过郭铮弄到了两份马俊波在渣打银行的香港和新加坡分行的结单。何先生在几家大银行都有内线，他立即知道了这件事。联想到两年前派人到新加坡星展银行去开那个保管箱但被银行发觉有问题导致封箱，何先生突然意识到韦学文非常有可能打开这个保管箱。毕竟马俊波是组织的人，通过正常途径很容易办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完了！

　　怎么办呢？何先生一想到韦学文，突然记起放在熊哥那里的那箱美钞“脏钱”……于是熊哥一周后带人去了上海，辗转找到了李锐江。

　　陷害韦学文这招非常高明，而且很毒。不同于马俊波，何先生不可能干掉韦学文，这样一来漏子就越捅越大。马俊波可以死于非命，因为他和上级有剧烈冲突而且组织内本身就有人在怀疑他；但韦学文绝对不可能这样死，他是当时157在国外的行动主力，虽然没有明确委任，但隐然已经相当于157的副职，这样一个人怎么死？车祸？淹死？空难？任何一种死法组织都不会善罢甘休，绝对会查到底。所以直接干掉韦学文风险实在太大了。

　　而且还有个问题：就算能杀了韦学文，也不一定能保证马俊波这件事就永远盖住。万一韦学文透了情况给其他人呢？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韦学文就算说出话来也没人信没人听。那就是把他整倒，扣上帽子！曾仲英早已退二线，说不定组织内本来就有人希望这种结果呢。只要韦学文失去了组织的资源，那他最多就是把……废剑，过个一年半载轻松抹掉，不会出任何问题。

　　丁晓婷打断邓莉“这样说，一直在找邱志晖的杀手还有个另外的任务？”

　　邓莉点头“应该是，可能会等半年左右再对韦老师下手”

　　刘健想了想“邱志晖不过是知道了沈晶知道的东西，无非就是李锐江被他们收买了，学文是被他们陷害的。但这些东西不会让何先生追得这么紧吧？毕竟邱志晖不是一般人，杀掉她后遗症太大了……除非是，何先生怀疑沈晶快递到北京的那个U盘是拷贝的他自己那个！”

　　丁晓婷很奇怪“这完全是两件事啊？根本不搭界”

　　邓莉不置可否“有这种可能。马俊波拷贝那个U盘失败了，后来何先生一直没有查出到底是谁想拿到里面的内容……”

　　刘健接上“而且他是个怀疑一切的人，又被自己人害过，拷贝U盘那事是心病。所以他认为，或者说怀疑邱志晖拿到的U盘就是他自己U盘的拷贝，这个是说得通的。毕竟如果马俊波当时拷贝成功了，我们这种人的做事风格，绝不会只给一个人。他完全有可能把其中一份拷贝给沈晶，让她转交学文”

　　丁晓婷不以为然“但这些都是假设，而且并没发生”

　　刘健正要接着解释，韦学文开口了“但何先生并不知道到底发生没有，所以我们可以将错就错把这U盘当成砝码”

　　刘健点头“就这意思”

第十六节
出了别墅小区后，几个人分了下工：刘健和丁晓婷先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完了后再来会合；邓莉提供的何先生的情况由崔西去查；韦学文回来看着邱志晖。

　　刘健考虑了下措辞，对三个同伴慢慢说“以后就会和何先生正面接触了。现在没有组织的力量，国内环境也比国外复杂的多，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有可能……会出现比较大的伤亡。如果谁还没有完全想好，现在可以退出”。

　　没人说话。但丁晓婷发现其余三人都在看她，心头一下明白：师父被陷害，刘健被迫离开组织，崔西背着处分被召回国停职学习，他们的遭遇都和马俊波有关；但自己和马俊波并没有太深关系，参与进来仅仅因为是韦学文的徒弟，所以其他人都在看她的态度。

　　丁晓婷自嘲的笑笑“我从小就读不进书，16岁当兵，只会枪械拳脚，现在坐办公室写材料都得找大学生来帮忙……我真的只适合干这个”转头对韦学文说“师父，你不会赶我走吧？”刘健和崔西笑笑，没说什么。韦学文敲下丁晓婷额头“拿出来！”

　　丁晓婷有点不好意思，从外套里摸了两把枪和几个弹夹出来，掂掂，把其中一支枪和两个弹夹递给刘健“刘哥你现在手上没枪吧？这些保镖用的还是好货色”。原来她把邓莉保镖的枪给顺了。

　　分手上车的时候，崔西在背后叫住刘健“刘哥我送你”。刘健愣了一下，抬头看见邱志晖正从崔西的车上下来往韦学文的老雅阁上走，明白了，冲旁边的韦学文笑笑，小声说“责任重大啊，注意影响”。

　　
　　韦学文和邱志晖回到劲松时已经凌晨3点过。这几天因为邱志晖晚上要打针，身体比较虚，有时起夜也要帮忙，所以韦学文都一直在卧室里床边打个地铺睡觉。现在邱志晖身体基本上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她准备明天下午到单位看看，后天就正式上班。韦学文于是想把地铺拆了回客厅沙发上睡，但邱志晖不同意。韦学文说“被人知道影响不好”，邱志晖问“又没其他人你怕什么？”

　　两个人睡下后。韦学文始终感觉邱志晖好像有话想说，于是就转头问“小慧，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讲？”

　　邱志晖没马上回答，沉默了很久。过了大概十分钟才轻轻说“你考虑过再结婚吗？”

　　这下轮到韦学文沉默了。

　　邱志晖在黑暗中看不清韦学文脸上表情，想了想问“文哥，你重庆老家还有谁啊？”

　　韦学文叹口气“老爸很早去世了，老妈身体不好。还有个二弟和妹妹……小妹腿有残疾，和二弟处不好，老吵架”

　　“那谁在养你妈妈，二弟？”

　　“没有。二弟结婚就搬出去了，我妈和小妹一起住”

　　“那你二弟有点过分噢”

　　“也没啥，他也有难处。我其实挺对不起他的……当初上大学我占了委培名额，结果人又没留在重庆。他因为没名额了，只能读警校，毕业也进不了法院。当公安都是他自己想办法找的路子”

　　“你家是法院的？”

　　“妈是法警”

　　邱志晖有点吃惊“你妈妈也是警察啊，年轻时算警花吧？”

　　韦学文苦笑一下“你想到哪去了。基层法院的法警做的都是些事务性工作，我妈一辈子连枪都没怎么摸过……别想成飒爽英姿啊，晓婷那种才是”

　　沉默了一会儿，韦学文问“你家呢？”

　　“爸妈都退休了，身体还好。老妈现在返聘回学校，每周上几次课。老爸可能最近也要返聘回去……对了，我爸见过你，还有点印象”

　　“见过我？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还记得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有次你和沈晶来帮我搬宿舍吗？其实那次我爸也来了，他和司机在楼下车里。后来下楼的时候你拉在后面，就没来得及打招呼”

　　韦学文仔细想了想，点头“嗯，还依稀记得”

　　二十分钟后，韦学文快睡着了，邱志晖突然又问“文哥，你喜欢孩子吗？”

　　韦学文迷迷糊糊的说“还行”

　　“这几年我接触过两三个男人，都是挑的离婚后本身就有小孩的……因为我不想生孩子”

　　韦学文转过头“为什么？有小孩挺好的啊”

　　邱志晖又沉默了。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说了你可不许笑我”

　　“嗯”

　　“我……其实以前的丈夫出轨，我也有部分责任的。不能完全怪他”

　　“你干什么了？”

　　邱志晖的声音变得很小“。…。。我对那方面……不是……不是很感兴趣”

　　韦学文愣了好一下“性冷淡？”

　　“嗯。一看见男人的东西就想吐”

　　韦学文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邱志晖也很不好意思，隔了很久才说“我看过医生，这病能治，但得两人一起努力……你不会被吓跑吧？”

　　韦学文想了想，转头慢慢说“小慧，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谈这些东西。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吧。我从91年开始干这行，18年了，心里对很多事情都是有准备的。你知道刘健今天为什么会对晓婷说那番话吗？他是在加拿大死过一回的人，准备做得比我更足”

　　邱志晖没说话，沉默。

　　韦学文怕她误会，赶忙又说“不过我答应你，如果以后真没事了。我陪你去看医生，我一直陪着你！”

　　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韦学文不可能对邱志晖说出“在一起”的话，因为他知道现在情况下给对方任何承诺都是不负责任。

　　
　　第二天下午，把邱志晖送到单位后，韦学文立即去了玉渊潭。曾仲英已经先到了。他们碰面后没找地方坐，而是沿着湖边一条没人的僻静小路慢慢散步。

　　韦学文把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曾仲英听完后想了一会儿，摇头“光靠这些线索办他，不现实”

　　韦学文点点头“我们也这样认为，可能要打持久战了。长期监控，最终他肯定会有破绽漏出来”

　　“但你没那么多时间和他耗”

　　“为什么？”

　　曾仲英没直接回答，顿了会儿才说“学文，你现在的情况已经惊动了很多人。对于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你要先有心理准备”

　　韦学文点烟抽了两口，转头问“是不是组织里有人想把这事压下去？”

　　“马俊波到现在都定的牺牲。还不明白？”

　　“这我能理解，马俊波的事牵扯太大。人既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上面就不愿意再把事态扩大。但何先生怎么不能动？就算他在国内没啥事，外面那么多问题难道组织都睁只眼闭只眼？”

　　曾仲英转脸过来“有证据证明他们有关系吗？没有。这就是你目前最大的困难。但你不可能一直这样不黑不白的混下去……现在要快刀斩乱麻！学文，你已经快40的人了，要学会用各种方式达到目的，不要意气用事”

　　韦学文叹口气“那您的意思？”

　　“黄诚也在帮你努力。他现在能量挺大。上面已经答应取消审查措施和通缉令，按普通方式调离。具体去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市公安局有私人关系，答应要你。级别只能暂时委曲一下，正处”

　　韦学文愣住了“您意思是：先让我没事，再继续查？”

　　曾仲英看他一眼“现在这样如何继续下去？靠你们几个人，没任何资源，怎么和他扛？别忘了这人已经在内地经营超过十年，现在的关系盘根错节，上面可能还有委员一级的人在帮着说话。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没办法动他！”

　　韦学文沉默了。

　　曾仲英这个安排是从大局出发的，不能说不合适。毕竟她想的更远，也更现实：时间一长，什么都可能会发生。何先生耗的起，但韦学文耗不起。先去公安那边呆着，等一切理顺了再慢慢自己查，从客观上讲这是最合理也最实际的办法。现在韦学文这伙人，一个通缉犯，一个给高官做上门女婿的商人，一个背着处分停职的情报员，一个武警部队管后勤的科长。这四个人现在的身份让他们揣把枪在身上都得小心翼翼，活动的制肘太多。更何况就算在以前，157的人也是根本不允许私自在国内活动的。出了事没人保的了。

　　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