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洪涛脸上一指。
“嘿嘿。。。您不是说和我有事儿商量嘛。我确实中午还有一个活儿,要去十二条里。”男人笑得挺憨厚,但是有点紧张,好像不太适应这种环境。
“你啊,也别十二条了,今天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你整天打零工、摇煤球也不是个长久办法,等你干不动了咋办?得个病闹个灾儿的谁管你?我给你找了一个活儿。去商场守夜,管吃、管住、工资也多点,你去正合适。没牵没挂的,周围还有人照应着,你说怎么样?”那二爷递过去一杯茶,然后靠在床头的柜子上把话挑明。
“商场肯要我?别逗了。街道厂都不要我。”男人刚开始还面露喜色。可是没2秒钟又恢复了原貌。
“这回不是国营商场,是他家的,你管他国营还是私人的呢,给工资干活不就完了,总比你四处打零工要强吧?至少能吃上口热乎的!”那二爷本身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说着说着就有点急。
“他家的?他家开商场?”男人看了一眼洪涛,又看了看那二爷。
“是,是我家的。不算是大商场,不过有个小院子。还有几间屋子,就在雍和宫旁边,您要是没啥意见,一会儿我带您过去看看去,看完了您再拿主意,怎么样?”洪涛别等那二爷说了,他再说就该嚷嚷起来了,赶紧自己把话茬接了过来。
“不用看了,那地方我路过过,既然二爷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不过我不知道二爷和您说了没有,我是个劳改释放的,武斗的时候打死人了,判了15年,去年才出来。您和二爷帮我,这个情我领了,但是我不能害您,咱这个名声不太好听。”男人倒是爽快,既没瞒着也没藏着,先把自己的历史介绍了一下。
“这个没关系,谁还不犯错啊,再说那时候又不是您一个人去武斗,我那里的商户基本上都是知青,他们也比您强不了多少,这个年月,谁也别笑话谁,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咱就比比以后谁过的好吧,您说呢?”洪涛这时才明白,这个男人看着不傻不呆,身强力壮的,为啥过得这么落魄,而且精神上这么压抑了,原来根子在劳改犯这三个字上。
在后世里,你是不是蹲过大牢并没什么人关注,可是在这个年月有前科简直就和中国古代往脸上刺字一样,一日是配军,一辈子都是贼配军。如果谁家要是有个从大牢里出来的,那不光是他自己要受到整个社会的歧视,还会连累一家人,不管你走到哪儿,背后总会有人对你和你的家人指指点点。
除了精神上会受到歧视之外,工作、生活上也都落不到好儿,别说国营单位不要,街道办的集体厂也不会要你,居委会的人整天就和防贼你一样防着你,你走到哪儿身后都有n双警惕的目光盯着你。
“你还小,不懂这些,还是和你家大人商量商量再说吧。”男人冲洪涛友善的笑了笑,并没拿洪涛的话当真。
“这个事儿我说了算,谁也不用商量,不信你问问二爷。”洪涛冲那二爷努了努嘴。
“六子,放心吧,我既然来找你了,就不会涮着你玩,咱不是那人。”那二爷点了点头。
有了那二爷做包票,这位名叫陆云鹏的男人就不再犹豫了,他信不过洪涛这个小孩,但是对于那二爷还是很信服的。当下,洪涛让堂倌从外面饭馆里买回来几盘酒菜、面条,等这位陆云鹏泡完出来,三个人就在澡堂子里吃了一顿午饭,这时洪涛才发现,这个陆云鹏居然是不抽烟不喝酒的。
据陆云鹏自己说,他今年只有44岁,原本在公交公司的修理厂上班,68年的时候因为打死了人,被判了15年,由于表现好结果提前释放了。不过他被抓以后,老婆就和他离婚了,带着孩子不知道去了那里,原本他就一个老母亲没几年也病死了,现在他是孤独一枝,既没工作也没家人,全靠四处找零活、帮人摇煤球赚点饭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幸好十二条里的老房子还没被房管所收走,否则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反正他也没家人,行李就是一床被褥和一个破木头箱子,倒也干脆,当天就搬到珐琅厂的院子里住去了。这下洪涛算是踏实了,既不用担心那几个女孩子晚上出什么事儿,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库房里进了贼什么的,晚上回家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搬了家之后,裁缝店和发廊的生意更稳定了,发廊人手比较充裕,环境也比较优雅,来的顾客除了那些熟客之外,还有很多是看了报纸或者听别人介绍慕名而来的。反正发廊也不挑挑拣拣,您只要承受得了这个价格,那就一切没的说,要是嫌贵那就没辙了。
由于有了守夜的陆云鹏,发廊这几个姑娘胆子也大了,反正太早收工她们也睡不着,而且发廊又不用起太早,于是她们就和洪涛商量了一下,把营业时间直接延长到了23点。每天晚上9点钟一过,大街上就基本没什么人了,而且当时的路灯都是那种小灯泡,也没那么亮,整条北新桥北大街上,只有这么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都成了一景儿了。
还真别说,发廊姑娘们的这个建议收到的成效很大,当时的国营理发店下班时间都很早,能到7点钟就算拉晚了。很多白天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来弄头发的人,尤其是经济上不太紧张的女顾客,都愿意吃完晚饭之后利用空暇时间来这里做头发,弄的晚上这几个小时的工作比白天还忙碌,当然收入也更高了。
裁缝店和发廊不一样,里面一共就一老两小三个人,就算累死也赶不出多少活儿来,现在裁缝店里除了样品之外,几乎已经没有成衣可卖了,做出来一件就被买走一件,有些成衣还在熨烫阶段,就已经被客人预定了,交了钱之后就在休息区里坐等。
而且裁缝店里还经常来外国游客,很多来雍和宫和国子监的观光的外国人看到在一片低矮的小平房里有一个古香古色的二层楼,都很好奇,于是就会进来瞧瞧。由于他们的时间有限,还有旅游公司的人陪同,是不能乱转的,所以做头发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是他们对刘白氏做的那几件旗袍和刺绣裙子很感兴趣,基本不用试穿就会当场买下来。
刚开始洪涛对这种购买方式比较纳闷,他没想到这个年月不光中国人单纯,连老外也这么单纯,于是他就找了一个机会偷偷问了一位买旗袍的外国女人,到底为什么不试穿一下就把衣服买走了,因为这个女人的身材明显是塞不进那件旗袍里的。
结果那个外国女人的回答让洪涛差点没乐出声来,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拿这个当衣服来穿,她们以为旗袍是一种中国的旅游纪念品呢,准备买回去挂起来当装饰品!
这个外国女人的回答瞬间就让洪涛的脑子里蹦出好几个创意来,他原本还在为那些卖小商品的摊主发愁呢,一直在琢磨着剩余的那3间屋子到底卖点什么好,这回他算是有主意了,守着这么一个旅游景点,居然不卖旅游纪念品,自己简直就是傻x到家了!
另外,他立马就把身材最好的韩燕给喊了过来,然后让她换上那件旗袍,穿出来给那些外国游客们看一看,这玩意不是挂墙上当画看的,这是衣服,是可以穿的!(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章 全算我账上!(360张月票加更)
“嗨,这孩子不一样,他长了毛比猴都精,你以为我乐意啊?这是他把我绕进去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他可比普通小孩有意思多了,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吧,反正除了早年间那点旧玩意,我是拿不住他,不信您试试?”那二爷把身体都缩进了水里,就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然后还把一块热毛巾捂在脸上,闷声闷气的说。
“您就吹吧!他能有几岁?也就10岁吧,还能知道什么?您这么卖力气的替他开路,别是您外面弄了个儿子吧?不过这个模样倒是不太像。。。。。。”老头没拿那二爷的话当真,开始打镲。
“大爷!我觉得我和您长得挺像啊,您今年也就60吧,说不定我是您儿子呢,您50多得了个大儿子,这身子骨可够硬朗的!”洪涛嘴上从来没吃过亏,这次也不例外,宁肯贬低自己,也得拉着老头一起下水,这叫舍身计。
“哈哈哈哈哈。。。。。。老于啊!这回你算是栽啦!我看你们俩长得也挺像,干脆你把他带回家去让你老伴儿看看,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一池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表面上看洪涛成了老头的儿子,但是这岁数相差太大,在那个年月里,50多岁生儿子等于是骂人老不正经。
“成!小子!敢拿爷爷我开刷是吧,看我不抽死你!”老头没想到让一个小孩子用嘴皮子给耍了,但是他又不能和小孩真的置气。只能是作势用湿毛巾去追打洪涛。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哎呀。。。。。。”洪涛占了便宜,扭头就跑。。。不对,是游。人还在池子里泡着呢。
“回来,别去热池子!老八,给他拦住!”慌不择路的洪涛又跑到温水池和热水池之间去了,而且还打算翻过池壁进入热水池,这时后面追打他的老头突然叫了起来。
“嘿,我就纳闷了,你们都能进去。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欺负小孩是吧?”洪涛被热水池里的一个老头又给推了回来,他很是不解。
“你小子就嘬吧!我们都是你爷爷辈的人了,还能害你?你还没长大呢。泡完那里,长大了你生不出孩子来,我们现在不拦着你,到时候你就该骂我们了。去。自己洗头去,别在这儿瞎搅合!”老头把洪涛拉了回来,拍着他的光屁股,把他从池子轰了出去。
“嘿嘿,我明白了,水太烫杀精子对不对?我说您怎么没儿子了呢,原来都杀光了,哈哈哈哈哈。”洪涛这时才明白。这群老头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泡热水池,原来他们是怕水温太热。对男性不好,尤其是没发育好的小孩,这倒是有点科学依据。不过洪涛没打算放过这个老头,谁让他刚才还用毛巾抽自己呢。
“哈哈哈哈。。。二爷,您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坏小子,是不是闲我活得时间有点长了,成心弄过来要气死我啊!”洪涛的话又让池子里的老头笑成一片,那个姓于的开始向那二爷抱怨了。
“这可不怪我啊!我都提醒您了,您非要试试啊!他您都不认识啊?还亏您住三条呢,您家北面雍和宫门口盖那个小二楼您知道吧?”那二爷才不抻这个茬,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顺便也鄙视了老头一下。
“知道啊!不是老胡他们家的嘛?那个倔老头我见过,有时候也来这里泡泡,这孩子是他家的?”于老头指了指正在淋浴下洗头的洪涛。
“恩,他大外孙子!您知道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哪儿嘛?这小子在委托商店里看上了几个蛐蛐罐,直接掏了40多块钱给买了,我一时没忍住,教了他几招儿,结果就被他给缠上了,一瓶茅台酒,就把我从爷爷辈上给拉到了孙子辈,哎!吃人嘴短啊!”那二爷说着说着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恨自己的嘴不争气。
“哦,我说呢,老胡家这两年可是富了,前几天我在反修路上碰见他了,好嘛!一身呢子制服,皮底的靸鞋,兜里还揣着个小收音机,一边走一边听,脸上都冒着油光!您说他那个大女婿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还那么大的胆子,敢让自己的闺女去干小买卖,这要是哪天来块云彩,他们全家还不都得跟着倒霉啊?”另一个老头显然比于老头清楚洪涛姥姥家的底细,忍不住插上话了。
“还反修路呢,现在叫北小街,这都哪辈子的老黄历了,这要放在大清朝,你这就是要谋反,拉到菜市口就把你咔嚓喽!”于老头对于有别人比自己清楚很不乐意,开始鸡蛋里挑骨头。
“嘿,我算看出来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憋屈了这么多年,不一样是倒霉嘛!对了,老几位,我那二在这儿拜托各位点事儿啊,谁看到了早年间的老物件,家具、玩意什么的,知应一声,我不白要,一准儿比委托商店给的价儿高,反正您卖哪儿去不是卖啊!”那二爷把脸上的毛巾一把扯了下来,开始说正事。
“您要那些玩意干嘛用啊?那不都是四旧嘛?”那位插话的又开腔了。
“也不瞒您几位了,我托这个。。。这个小爷们的福,准备出山啦,弄个专门倒腾老玩意的商店,就在他们家楼上,现在正装修呢。房子不错,又大又宽敞,不过咱手里没硬货啊,连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