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声亲了亲她的额头:“没关系,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来。”
莫靖言抻了个懒腰:“我饿了,划回去吧。你来划,我坐着。”
邵声摇头:“你可真懒,饿得倒是快。”
莫靖言忸怩道:“我会懒很久呢,以后我什么家务活都不干了。”
邵声挑眉。
她附耳低语:“我是中队长了。”
邵声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莫靖言笑着点头,“喂喂,你别把桨放下来啊,船要打转啦。”
邵一川咯咯地笑着,闪电在小主人旁边兴奋地摇着尾巴。
蜿蜒的河水流过石滩,清越的淙淙声不绝于耳;暖暖的夕阳斜射过来,两岸的山峦石壁和浅湾处茂密丛生的芦苇都被染成金黄色。风过苇塘,带着清新温暖的气息。
瞬息万变的春天就这样过去了,它是那样美,又那么急促,或有狂风吹过,翌日枝头花落满地。但没有人能阻挡它生机盎然的脚步,走过那些乍暖还寒的季节,欣欣向荣的盛夏便近在眼前。
莫靖言握紧邵声的手,说:“你听,多好听的水声……”
他笑着将她拥在怀里,温柔地唤着,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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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则
《彼岸灯火》
左君第一次去美国出差时刚刚工作两年多,在这个项目组里是资历最浅的,于是鞍前马后照应着一行人的食宿交通。那一次和美方的谈判艰苦卓绝,每天从会场回来团队还要不眠不休地商讨第二日的对策。代表团住在泽西城,和曼哈顿隔河相望,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构成了彼岸的天际线,夜间流光溢彩、灯火通明。左君常常在窗前凝思,那璀璨的灯光仿佛已经蔓延到星河中,就在那千万明亮的窗后,不知道哪一盏是属于莫靖则的。
她知道自己这念头有些荒诞不羁。城中有无数高楼,随便哪一个都是你仰头到帽子掉下来为止都看不到顶的高度。她的目光又如何翻越这些钢筋水泥的森林呢?
然而左君依然很欣慰,这是几年来她所到达的最接近莫靖则的距离,她终于看到了他曾经在msn空间上用文字和图片描绘过的景象。于是他和她的世界终于融合在一起,而不是用虚拟的数字信息所链接的地球那一端一个和梦境一样遥远的城市。
当时左君有相伴一年的男友,然而她难免习惯性地留心着莫靖则的境况,尽管他越来越少更新自己的空间,然而左君依然会注意到他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一次msn状态的更新。其实这也没有多难解释,那是左君情窦初开时用了全部真心喜欢的人,她已经习惯了远远眺望,这是一种她最熟悉的距离。这样一个人啊,你留心过他走路时手臂摆动的节奏,他微笑时两边嘴角弧度的差异,他说话时最后一个拉长的尾音带来些许若有若无的回响。你如同留心叶片最细微的纹路一样留心过这个人的存在,于是便不舍得他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哪怕只是这样在虚空中遥望着。
光阴流转中,这些似乎已经与爱恋和心动无关了,只是她对于自己美好年华中真挚情感的缅怀。所以她没有告诉莫靖则自己在美国,也没有约他见面。她只是把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在隐约可见的彼岸灯火中沉沉入眠。就好像离他,还有自己的韶华更接近了一点。
然而莫靖则在msn上给她留言了,问她是否来了美国,并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嘱咐她打过去。原因没有一点浪漫因素,莫靖则隔一段时间便为傅昭阳购置营养品,有时还有复健用的小型器械,拜托周围的同学同事带回国去。是楚羚告诉他,左君正在美国。于是两个人就有了见面的理由。
那时左君已经要回国了,同事们也终于得闲能坐下来好好吃顿晚饭,她在唐人街安排好一切,自己请了个假,跳上地铁奔赴华尔街。莫靖则在一家投行做产品设计,虽然他是物理学的博士,但金融衍生产品的繁荣使得拥有坚实数学背景和良好逻辑思维的理科人才广受欢迎。莫靖则在博士最后两年选修了若干金融工程方面的课程,在左君看来,攻无不克的他到华尔街工作是顺理成章。于是他的忙碌也顺理成章,一向守时的莫靖则抱歉地告诉左君自己要晚到片刻,让她在附近一家日式拉面馆稍等。
时间已经是深秋了,高低错落的楼宇构成人工峡谷,穿梭其间的寒风势头更加强劲。左君也刚刚从会场出来不久,穿着单薄的风衣和职业套装,还有露出脚背的黑皮鞋。她瑟瑟发抖,却没有到面馆落座,而是在附近的街上兜着圈,只是想看看他每天路过的风景。她想起了跟在莫靖则身后为社团拉赞助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天气吧,她亦步亦趋躲在他的侧后方,这样风似乎就小一些。莫靖则步子很大,腰背挺得很直,似乎完全不介意寒风的凛冽。在返校的公车上,左君佩服地说:“刚才那个经理的问题还真是刁钻,好在师兄够镇定。”
“镇定?”莫靖则忽然打了个哆嗦,“那是冻僵了。”他搓了搓手,捂在面颊上,脸上的面容说不出是僵硬还是坚毅,抿起的嘴角严肃中还有一丝天真。左君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样成熟和童稚,复杂和简单混合在一起的男生,最容易让女孩子产生甜蜜又心酸的情绪。
半小时后莫靖则终于来了,他比记忆中的样子要成熟许多,然而暮色低垂,在白昼和黑夜的分界点,一切都是模糊的,如同他的脸庞,还有她的心绪。左君很快就要赶回去和同事汇合,莫靖则知道她还没有吃晚饭,便带她去电话中提到的日本面馆。
两个人飞快地交流了近况。莫靖则将纸袋递给左君:“替我向老傅和楚羚问好。他们,是打算结婚了吧。”
左君应了一声,忍不住问:“师兄你呢,有结婚的打算么?”
“大概明年吧,等工作稳定一些。你呢?”
左君转着左手中指的戒指,“暂时没有,总要先考虑买房的事情吧。”
拉面很快端上来了。在猪骨汤蒸腾的热气里,左君的鼻子痒痒的,又不想在饭桌上,尤其是莫靖则面前拿着面纸擤鼻子,于是还跑去卫生间。回来对上他微笑的一张脸。“孩子大了,讲究还越来越多了呢。”莫靖则递过纸巾,“以前你坐地铁,可以睡到口水都流出来。”
“还说我,那次你冻成僵尸,上到公交暖风一吹,还不是用掉我所有的面巾纸。”
你一言我一语,大学时代那些稚拙的旧事将两个人从现实无趣的对白中解救出来。
左君坐在回程的地铁上,怀中抱着莫靖则交给她的纸袋子,好像还是几年前的北京,也是去跑赞助那段时间吧,某次他们在一家公司等得太久,回来时左君困得睡了过去,就靠在莫靖则肩头,还一反常态,很没有淑女形象地流了口水,虽然只是润湿了嘴角,但醒来时懊恼得想从站台上跳下去。
在纽约老旧的地铁车厢里,她忽然想起了一段旋律“嘴角留着梦的余味,醒来时候人在纽约,微笑中窗外飘下了一片雪。街边扬起一阵阵烟,手里握着铜板一枚,轻松坐着nr线的地下铁”。她忍不住哼出当年心爱的那首歌来:“爱上了一条街,曲折而蜿蜒,有多远,在街道的尽头你等着我……要追逐梦境般的世界,就不怕冒险。”
左君忽然发现在这一刻,自己没有想象中释然,她以为自己忘记莫靖则了,因为这些年心中都没有想念。然而原来他只是被封存在心底某个地方,在短暂的相逢中,那些记忆就蠢蠢欲动。让她透过时间的长河,看到波光下隐约的往昔。
曼哈顿的地下铁弯曲缠绕,像摊开掌心后凌乱的手纹。她在这命运交错的纹路间微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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