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言既怕自己的笨拙被同寝的姐妹们取笑,又怕她们和方拓一样拿自己和邵声说笑,于是拉上床帘,偷偷点着应急灯赶工,做贼一样。绣了两天,她认清悲惨的现实,自己大概和“心灵手巧”四个字无缘,于是长叹一声,将十字绣扔在一边;索性拿了针线,在粉袋一角歪歪扭扭刺了一个“少”字。
她提前两天,在训练时趁着方拓没注意,一把塞给邵声,很怕他当着师弟的面笑话自己。邵声接过来,很开心地笑了笑,顺手系到腰间,又去装备房取了镁粉块装在里面。
邵声在校期间的最后一个生日也没有别出心裁的庆祝方式,前一天夜里过了十二点开始,bbs的攀岩队版面出现了生日祝福帖,被众人迅速顶上十大,莫靖言也顶着平时很少灌水、几乎没人认识的id上去,按了一个“生日快乐”的爪印。寿星也适时出现,许诺请队里的群狼吃晚饭。
一切中规中矩,和每年一样,邵声提前两天已经订好饭店的包间,通知了身边的好友。方拓没去过这家饭店,想要跟着莫靖言一起走。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尽量避免与傅昭阳和楚羚同时会面,此时有些犹豫,探询地看着邵声,“我……不一定有时间呢。”
“啊,有什么事情啊,推掉推掉,莫莫姐不带着我,我找不到地方啊。”方拓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我……可能,有课。”
“莫莫姐你从来没逃过课么?”方拓满不在乎,“没逃过课的大学生涯是不完整的。”
莫靖言一时想不出来理由,求助地看着邵声。
“小子,你才大一,就想着逃课。”邵声明白了她的迟疑,兜头拍了方拓一巴掌,“莫莫没时间就不去吧,以后又不是不过生日不聚餐了。你要是找不到,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这一天夜里自然不用练习攀岩,莫靖言早早吃了晚饭,带上习题册和水杯去自习。走到图书馆大门口,恰好遇到攀岩队的一群人,他们刚刚在岩壁下集合,正要一起去饭店。
思睿挽着何仕,向她招手道,“莫莫,我们不知道几点才回来呢。你好好做作业去吧,我就指望着参考你的啦!”
方拓耳朵尖,奇道:“莫莫姐你去自习么?你不是有课?”
“呃……临时取消了。”莫靖言含混地应了一句。
“如果没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傅昭阳走过来问,“少爷也不会介意多请一个人吃饭。”
莫靖言摇头,“我刚吃过了,你们一起去吧。”
傅昭阳微笑颔首,眉宇间有些无奈。
方拓摆着手和莫靖言告别,左君有些诧异,“方拓,你怎么和莫莫这么熟?”
莫靖言心跳加速,心想,他可千万别和队里的人说,我晚上还在偷偷练习。
方拓“哈哈”一笑,“当然啦,舞蹈团知名美女啊!”
思睿瞥他,“你小子,哪个美女都敢看!莫莫姐是你能随便搭讪的么?”
老队员们笑了起来,有几个人一同看向傅昭阳。方拓若有所思地左看看,右瞧瞧,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和往常每次攀岩队聚餐一样,思睿又是在临熄灯前一分钟奔回宿舍,进了门就问:“有人刚刚打水了么?能借我一点么?”
蒋遥正站在门口,摇头道:“每次都是踩点回来,借你半瓶,明天打满还我。”
“我和雪宁也是刚打的。”莫靖言指了指暖壶,“又没少喝吧?看你脸红的。”
“大家在灌少爷喝酒啊,让他答问题,答不上来就喝酒。都喝high啦!”思睿兴致高昂,拉着莫靖言兴奋地说道,“你没去真可惜,没看到少爷又窘又害羞的样子。”
“他害羞什么?”莫靖言好奇。
“少爷啊……他有女朋友啦!”思睿大声宣布,“他终于脱光啦!”
“真的?”蒋遥和梁雪宁耳濡目染,对攀岩队的众人也很熟悉,“没一点风吹草动啊。”
“就是,我们也觉得突然呢。”思睿兴冲冲说道,“大家也是今天才发现的呢!”
“哦……真的……挺突然呢。”莫靖言随口应着,心中隐约有些失落,心想,这少爷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居然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以后还有时间和心情带着自己和方拓练习么?
“其实,我们也没见到那个女生。”思睿说得口渴,提了暖瓶倒了半杯水,一边吹凉,一边说道,“前几天大周收拾岩场,捡到了少爷的粉袋,今天下午训练时要还给他,发现少爷已经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新粉袋,而且,上面还绣了一个‘少’字。”
莫靖言听到这儿,忍不住“啊”了一声。
“就是啊,出人意料吧!”思睿以为她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大周老实,没多问。吃饭的时候偶然说起来,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少爷最近肯定有情况,而且,我怀疑对方就是攀岩队的。你想,没事儿的话,谁那么关注他,知道他用什么粉袋,还知道他刚刚丢了粉袋?关注他也就罢了,没事儿在粉袋上绣人家的名字干嘛啊?”说着她笑了起来,“那个女孩子很有心,可绣工真不敢恭维啊,‘少’字绣得特别宽,所以‘爷’字就没地方写了。”
莫靖言想起自己歪歪扭扭的大针脚,不觉一阵脸红。
“那你们后来问出来了么?”蒋遥在上铺探下头来,“你不说少爷难相处么,我很好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哎呀,这人,嘴比革命先烈都严。”思睿耸肩,“最后也没问出一点有用信息。他平时和女生们不亲近,一点迹象都没有。忽然用女生送的东西,大家都觉得不习惯呢。”
梁雪宁本来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又捡起来,“啊,原来也没什么大八卦,捕风捉影而已,你还那么兴奋。”
“咳,早晚有一天水落石出,八卦有趣的不仅在于结果,也在于过程啊。”思睿忍不住“吃吃”地笑,“本来那么个一天到晚游来荡去,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忽然被大家问得面红耳赤,多好玩啊!”
“你们怎么刁难少爷了?”蒋遥问道。
“他就说是个小妹妹送的,我们就说,哥哥妹妹最容易出事了。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思睿笑道,“大家就说玩一个游戏,少爷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大家猜是谁。不许说谎,如果不想回答,就要喝酒。大家不住起哄,少爷只能答应啦。”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就问,‘那个女生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是不是攀岩队的’,‘我们大家认识不认识’这类问题,少爷不肯回答,就喝酒。大家觉得八成是猜中了,就开始问些刁钻的问题。何仕本来问,‘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但这个不能用‘是’与‘不是’回答,所以我们就换了问法。问,‘你们牵过吗’,‘你们抱过吗’,‘你们亲过吗’,‘还有比这个更限制级的吗’。当时少爷啊,就是一个字都不肯泄露,于是一杯接一杯喝。哈哈,少爷脸红得像被煮了的虾米,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害羞呢?”
梁雪宁和蒋遥被思睿的描述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面红耳赤的不仅有故事里的少爷,还有在一旁听故事的莫靖言。她讪讪地笑了两声,庆幸已经熄灯了,否则室友们一定看到,她的脸也红得如同虾米一般。当思睿说到最后几个问题时,她想到其实大家问的是自己和邵声,是否曾经牵手拥抱亲吻,不觉心如擂鼓,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胸口急速跳动的小水泵带动下涌到脸上来。她在心中不断祈祷,邵声千万不要酒后失言,就说出粉袋的来历,否则……
否则什么?莫靖言忽然愣了愣,捂在脸颊的双手也渐渐放了下来。她就是邵声口中的莫小妹,送一件礼物给相识两年多的朋友有何不可?为什么自己觉得如此紧张?是在怕什么?难道怕别人知道,自己和邵声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惊,不是“怕被知道”,而是“非比寻常”。
莫靖言蹲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她的心又乱跳起来,一时悸动,一时迷茫,一时羞涩。原来自己也不能否认,和他的关系已经“非比寻常”了。
隔了两天,思睿带回了这件事的下文,说邵声在训练时换回原来的粉袋,结果又成了众人的话题,说他舍不得用生日礼物,要妥善收藏。
莫靖言长舒一口气,知道他没有酒后多言,但心中朦胧的思绪一旦萌发,便蠢蠢欲动。她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预感和怀疑是真的,如果有一天傅昭阳和邵声同时站在面前,自己要选哪一个?
她又想,谁站在面前让你随便选了?少爷有说过么?他就当你是妹妹而已,在生日聚会上守口如瓶,也不过是因为傅昭阳在场,不想大家尴尬。
而且,从何时起,已经将他和傅昭阳相提并论了?莫靖言想到此处,心中羞涩,又隐隐酸楚。她明白自己和少爷的友情早已经“非比寻常”,然而她并不想任由自己的心绪神游四方。她清醒地意识到,如果和邵声发展下去,这一路必定山高水远、道阻且长。
第十七章 与你擦肩
关于粉袋的讨论如同一颗小石子丢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后,不久便渐渐平息。过了几天便一切如常,生活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下了两场秋雨后,连正午的阳光都有些疲倦,无力温暖岩壁上冰冷的手点。夜里的训练不能再进行,邵声叮嘱方拓要勤加练习,通过有氧练习和力量训练来保持体能。莫靖言本来自觉尴尬,想着找什么理由暂时避开夜里的会面,但忽然听到每周两次训练取消,心中难免空落落的。
进入十一月底,学校的博士考试报名工作正式启动。傅昭阳本来有实力申请硕转博项目,但他在研究生二年级时没有申请,所以只能报名和其他考生一同参加翌年三月的博士生入学考试。他的各科成绩无需担忧,只是要走个过场。
思睿在攀岩队听了大家的讨论,回来向众人转述,“大家都说,傅师兄之所以研二的时候没有申请硕转博,是因为他本打算出国的。大家也都这么认为,所以楚师姐才巴巴地跟着考了托福和gre。现在傅师兄已经递交了博士考试申请,楚师姐跟着他好几天了,总能听到他俩在讨论这件事。”思睿扁扁嘴,“好啦,这样楚师姐也一定不会申请出国,大可以继续当她的队长。或者把这个位子还给傅队也可以啊。反正我家何仕是没希望了。绕来绕去,所有事情都回到最初了。”
说完,三人一齐看着莫靖言,等她表态。
听了思睿的陈述,莫靖言心中百感交集。想到傅昭阳如果出国,大概就和堂兄一样,一两年难得回来一次,或许很难再见面,她当然觉得依依不舍。现在听到他留在国内读博士的消息,先是觉得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便又心中不安,傅昭阳温和的声音响在耳畔,“我一直都很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你会被别人抢走呢”。可是,她心中清楚,即使傅昭阳留下来,他们也再不可能回到当初相依相偎、单纯快乐的状态中去。
思睿看她沉默不语,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和楚师姐继续斗智斗勇吧,这次可得坚决一点了,别搞什么以退为进。”她推着莫靖言,一摇一晃地唱着,“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
莫靖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纠结于傅昭阳和楚羚之间的关系了,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关注楚羚在bbs上的状态。她找到楚羚的个人文集,在《飞鸟集》下,多出了两篇发布时间相近的英文文章。
早一些的一篇写着:
yoursmilewastheflowersofyourownfields;
yourtalkwasthes;
butw。
你的微笑是你自己田园里的花
你的谈吐是你自己山上的松林的萧萧
但是你的心呀,却是那个女人,那个我们全都认识的女人。
第二篇只有一句话,写着that’sit。
她隐隐有种预感,傅昭阳和楚羚已经开诚布公地讨论过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果然,攀岩队队长的换届结果几乎令所有人大跌眼镜,楚羚宣布不申请连任,理事会和顾问组全票通过由何仕接替她担任队长。思睿表示难以置信,“我一定是听错了,楚师姐居然要出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