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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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戈-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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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忙点头,正要说话,章仪带着大夫进来了。那个大夫我倒是不认识,只是他能来这么快让我感觉有趣,尤其是他眼角还带着睡意。

    “医者不自医,明相虽是行家,老朽还是献丑了。”那大夫说着,把手指放在我手腕上。

    他把脉的时候我不能说话,等他转身去写药方的时候,我才笑道:“劳烦先生了,还害先生来得这么急。”

    “明相客气。”他皱着眉头,回了一句,又凝神想着处方。

    “还好黄大夫住得近,若是来迟些……”章仪的声音里也有种怪味道,又对黄大夫道:“大夫,他的身体……”

    “哦,明相似乎肺经受损严重,不知是怎么落下的病根?”

    章仪芸儿不知道,盯着我看。

    “哦,大概是当年出征西域的时候落下的伤吧。”我努力回忆着。

    “难怪,当日你从黑狱出来也吐了血……真是的也不知道自己治一下?”章仪佯怒道。

    “当时身体虚当然经不起你的捶打。”我想起当日自己遭到的“蹂躏”,又问道:“不过黄先生,我这咯血的毛病倒也奇怪,大悲大怒倒没吐出来过,往往有喜事的时候经不起了。”

    “哦,这也是老夫不明所以的,以明相的脉象,并看不出什么异状,怎会莫名其妙就咯血呢?”黄大夫放下笔,将药方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还是一些顺气润肺的常药,并无新意。再看一旁帐房先生递上的诊金,心中一痛,差点又吐了口血出来,硬生生忍住了。

    等该走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女送我上床,我一把拉住芸儿,道:“那个……我还是得说一下……”

    “夫君,你就不要瞎想了。”芸儿再次打断我,替我盖上被子。

    “我不能不跟你说一下……”

    “我不要听!不要听!”芸儿捂住耳朵,不住摇头。

    “唉,”我叹了口气,拉住仪儿,道:“那就跟你说吧。”

    章仪到底比芸儿坚强许多,哽咽问道:“夫君想说什么?”

    “我们家里怎么有这么多人?那要花多少银子?”我问她。

    章仪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有说话。芸儿放开捂住耳朵的手,反问我:“夫君就是要说这个?”

    我点了点头。

    “夫君……你吐血之后想的就是这个?”芸儿问我。

    “我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会有这么多人呢?当年住谪仙胡同的时候,家里不过四个家人,去了北疆我们也不过五个差役,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人出现呢?你们还遮遮掩掩不让我知道,唉,太不应该了。哦,还有,那个大夫什么来路?就这么一会会,什么都没说,开的方子也不见得比我开的高明,为什么要给他十两银子!”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了,我有些担心自己的语气太重……勉强挤出个微笑道:“算了,以后不要这么奢靡,人遣散些也就是了,那种野郎中也不能惯他毛病,哪有这么容易就得十两银子的?普通人家……”

    “夫君……刚才那位是太医院的黄大夫,不是野郎中。”芸儿瞪大了眼睛,道。

    “要不是他住我们家后面,还没办法这么快请来呢,你倒好意思嫌人家的诊金贵。”章仪缓了口气,“还有,我们姐妹不管怎么说也是有封号的,怎么可能家里连个下人都不养?你怕人多吵闹,我们都已经让下人们不要在你面前晃,打扫都在你出去的时候,你今天倒是烦起来了?再说北疆,那是迫不得已,你倒真安心看我们姐妹两个操劳?”

    “那个……我的俸禄……大概……”我见章仪一脸凶相,有些胆怯,结巴道。

    “你以为你当了宰相就有多少俸禄?你在高济打仗的几年,一纹钱都没有存下,后来北疆总算存了些,给人家抄了一次就什么都没了,到现在都不见发还回来!”

    “那个……不是你说加起来连五两银子都不到,去讨回来白的丢人现眼……”

    “是呀!你也知道啊,你那点薪俸连付我们家厨子的工钱都不够!”

    “那他们……”

    “自然都是我娘送来的!哼!”

    我对家事一点概念都不懂,只好点头受教。

    “算了,仪妹,夫君也是不懂事,不要那么大火气嘛。”芸儿在一旁劝道。

    我觉得背脊有些凉飕飕的,咽了口唾沫,道:“是,为夫错了,不要那么大火气嘛。”

    “呜,你好端端的吐了血出来也便罢了,全家人都为你操心的时候你倒好,还不领情,还说出那些刻薄话气我们姐妹。”章仪也是说哭便哭,眼泪应声而落。

    我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那些话,算是刻薄吗?

    芸儿一个劲地安慰章仪,我被晾在一边,似乎犯了大错。

    当夜,没人说话。

    次日早上起来,两人还是继续给我脸色看,我只好闷闷不乐地去上朝了。

    到了朝房,大臣们也来得差不多了,相互打了打招呼,时辰也要到了。

    钟声还没有响起,外面倒是起了一阵喧哗。我以为是冯房二相中的一位到了,若是冯霂,还不知他要是问起昨日我和房志龄的酒会该如何答他呢。

    进来的人让我大吃一惊……

    是韦白。

    “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笑着问韦白,“就算知道自己入了阁,这么快也有些过了吧,不怕颠坏了嫂子和侄子侄女?”

    韦白一拜到地,道:“明相莫非不知道?陈和造反了。”

    “哈哈,晚上来家里喝酒吧。”

    “陈和造反了。”韦白似乎很失望没能骗到我,又低声说了一遍。

    我刚想大笑,却不得不硬生生停住:“没开玩笑?”

    “我大半夜逃出来,你说我像是开玩笑吗?明大人……”我看韦白简直都要瘫倒的模样,的确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老头逃得快也就罢了,还敢起兵?哈,哈。”我干笑的时候,正殿上上朝的钟声也响起了。

    “有把握吗?他们可是有十三万大军啊!”

    “哈,哈,哈,不过十三万……”

    “你的声音怎么越说越轻……”

    “……上朝了。”

    今天冯霂和房志龄都告了病假,两人居然连生病都那么有默契。

    所以,今日无事,退朝。

    “干吗不报陈和造反的事?”韦白问我。

    “韦学士,你是金龙阁阁员,又不是探马,急什么?”我笑道。

    “那不是会坐误战机?”韦白急道。

    我摇了摇头:“大哥,你说为何另外两位宰相都生病呢?”

    韦白面有难色。

    我叹了口气:“大哥还是书生本色,可别跟我说他们都病了。”

    “因为……他们也知道了?”

    “那是自然,连大哥带着家小都逃回来了,他们安插各地的密探会还没到吗?”

    “那……”

    “那是因为他们要我挡在最前面,好让那些叛军把矛头指着我。将来我收拾了内乱最好,若是不得已还可以把我扔出去,招抚叛军。”

    “那你……”

    “平叛我去,但是他们能逃得了吗?呵,金龙阁下的讨逆制书又不会有我名字。”

    “但是你杀了陈和的儿子,你以为你躲得了?”韦白道。

    我心中一惊,道:“你也知道了?那个……陈裕不是我杀的。不过……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陈和的檄文上写着的。”

    “呃?檄文上若是写了私怨,不就真的成了造反?我当时起兵的时候可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

    “贤弟,你……越来越……让愚兄怎么说你呢?”

    “大哥看到他们的檄文了吗?”我岔开话题。

    “整个河东路人手一张。”

    “哦,没关系。里面说些什么?”

    “怎么会没关系!铺天盖地啊,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叛逆……”

    “大哥不要慌张,哪有那么多人识字啊,呵呵,里面说些什么?”

    “逆贼明氏,出身卑鄙。性非忠良,心实可诛。托名国相,实为国贼!……”

    “文辞不错,不会是大哥的手笔吧……”我笑道。

    “后面还有呢,什么‘才能不足领军,奸佞偏能惑主’……人家到底是河东才子,文笔见识的确不错啊!”韦白突然感慨起来。

    “是哪位才子?”我追问。

    “陆压陆嗣宗,也多亏了他,愚兄才能走脱成功。”

    “原来如此,可是我们的内应?”

    “他是河东路布政使的首席幕僚,才略超凡,听说擅长军略,大概是你的劲敌。”

    “哦?”我眉头皱了一下,低声道:“唉,书生领兵,会害死很多人的。”

    “你当年不也是书生领兵?”

    韦白的话刚好刺中我的伤心往事,一时说不出话来,终于道:“我当年也害死了许多人。”

    韦白想来也听出了什么,道:“听说他十二岁的时候,有盗贼侵犯村子,他组织乡党,以弱胜强,打退了盗贼……”

    “我们先去兵部吧,金绣程将军还没到,我们得尽快发兵,免得其他路的官员不明真相而从贼。”这才是我担心的,一个河东路作反,或许朝廷不发兵,别路的勤王军便已经解决了,可是陈和既然发了檄文,总有傻子会跟风的。不过……

    “他的檄文落的什么款?用的什么印?”

    “六贤王永绮,和,玉玺……”

    六贤王才十几岁吧,是先帝最小的儿子,虽说年纪小,却沉迷女色,在京师也是出了名的。说起来,李家似乎都很好色……

    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收回心猿意马,想着玉玺的事。最麻烦的就是玉玺了……若是没有玉玺,只凭一个亲王,一旦朝廷发出大军,别路长官一定会趁机发兵,抢一份勤王的功劳。但是现在他手里有玉玺,那是朝廷法统的象征,说不定真有没见识的跟着他起哄。

    来到兵部,我让一个闲着无聊的兵士去请史君毅、王宝儿和韩广红三位将军,他们三位算是我现在最信任的将军了。

    不一时,三位将军都到了,连同我和韦白,一共五人。我铺开地形图,那是兵部职方郎中从白虎殿临摹下来的,虽然没有那么细致,却也能将就着用。

    “河东路与京师虽说只隔了一条大河,但那是天堑,难以轻渡。最好便是由陇西路发兵,由西向东进逼河间府。”我指着地图道。

    “陇西路布政使杜黄裳,不清楚他的为人呢。”王宝儿道。

    “不过指挥使赵秉成,本是禁卫军统领,后来因为抗匈不力,被谪陇西路,只要能复他原职,应该能让他出兵。”史君毅接过话头。

    我点了点头,手指移向河东路的西南方:“关内路的守将又是何人?”

    “关内路指挥使张建封,昔日杨可征大帅帐下的一个卫尉。”史君毅笑道。

    我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也笑道:“那便好,如此赵秉成可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河北路呢?”韦白把手指拉回东面。

    我知道这位老兄不通军事,也不见怪,笑道:“河北路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其北接辽东、北高济二路,西接河东路,南接淮南路,东临大海,退无可退,攻无所攻,注定是个坐山观虎斗的主儿。”

    “那要是南方有事,京师岂不危哉?”韦白惊道。

    将军们知道他是我义兄,也不见外,王宝儿笑道:“淮南乃是太祖皇帝龙起之地,江南又是我朝税田所在,当然都是忠于皇室的大臣将军看着。别的不说,金绣程将军的行辕就在淮南,东南定矣。”

    我也记得岳母给我的名单,将军们多是驻扎东南,心下更定了,指着京师西南道:“曹彬大将军屯兵安南,剑南守军多是曹将军的旧部,由此便看住了山南、陇右。至于岭南,流放之所,天涯海角,与京师又隔着广南路,中原便是大战也与他无关。”

    “照贤弟所言,陈和掀不起大浪?”

    “哈哈,当年李彦亭是为西域王,不过一年也平了,他陈和算什么?小贼罢了。”我笑道。

    “但是当年天下都知道李彦亭造反,现下天下却道是你造反啊!”韦白道。到底是读书人,总把名分看得很重。不过我也知道民心所向的确是个问题,而且当年若不是李彦亭没有兵阵之才,李浑又被自己的女儿算计,恐怕也不是我说的那么轻松。

    “他不就是有块玉玺和一个亲王吗?”我故作镇定,“我们的靠山可是大越皇帝陛下!玉玺?呵呵,明天我就能让他手里的玉玺变成一块石头!”

    众人诧异地看着我,我暗自得意,故作神秘道:“三位将军还请各自回去点将,准备讨逆。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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