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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谢玉伸手替她撩开额间被雨水打湿的细发,冰凉的指尖触及额头的那一瞬,苏靖荷下意往后退了一步,众目睽睽之下,总归是授受不亲。
往四周瞧了眼,谢玉的所有随从都没有进入凉亭,只撑着伞背对凉亭,倒是沉香明月俩丫头跟着进来,反而有些尴尬。
“小姐,您最爱吃的芙蓉糕打湿了,可怎么办?”明月瞧着手中有些湿漉的芙蓉糕,说着。
“罢了,今儿没有口福,下回出来再买。”苏靖荷往明月跟前走近几步,拉开和谢玉的距离。
凉亭后是洹河,大雨打在河面,波纹一圈一圈荡开,这条穿过京城往西流去的河面上,时不时几只小船经过。
视野开阔,景色绝佳,难怪谢玉选中这里。
之后亭子里很是安静,一场秋雨一场凉,凉亭又在风口上,吹得人瑟瑟发抖,一个喷嚏打完,便有一件大罩盖过,带着谢玉的气息,很是暖和。
苏靖荷本想拒绝,却听谢玉说着:“你身子不好,受冻不得。”
想了想,苏靖荷便不再推脱。
这场大雨下了许久,苏靖荷与谢玉并排站着,气氛愈加尴尬,苏靖荷独自倚着亭柱,看着河面风光,大雨中的洹河别有一番风情。
千帆过尽,突地,苏靖荷注意到河中心的一只小船划过,与其他船不同,它的船头男子迎风站立,雨水直接冲刷在他周身,他却站着一动不动看向河岸。
隔着洹河,模糊的人影带着几分熟悉,她不能确定,却隐隐觉着,是他。
“怎么了?”谢玉的声音传来,感觉倒手臂被握住,苏靖荷才是回神,不知不觉,已走出了几步。
“没事,只是觉着雨中的洹河很美。”苏靖荷笑说着。
“是很美,更庆幸,这么美的景,是与你一起看。”
谢玉一双眼睛痴痴看着苏靖荷,让她愈加不自在,即便再不更事,她也明白,那眼神背后意味着什么。
“雨停了。”身后的沉香突地开口,打断二人的对视。同时别开眼,却看见天边一道彩虹划破,落在湖面交接。
雨后彩虹,苏靖荷第一次见到,难免看得出神。下意识看向彩虹尽头,那艘船越来越远,船上的人亦再看不见。
“谢谢。”苏靖荷轻轻说着,谢他替自己遮雨,也谢他陪她静静的听了一场雨。
解下外罩交还给谢玉,苏靖荷行了个礼,便是转身告辞。
哪知她刚刚走出,谢玉却紧跟在她身后,不知交代了小厮什么,待小厮离开,两人便一前一后走着。
虽是一条大道,这么走也有些别扭,可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脸颊微热。
渐渐走上大街,身边路人愈来愈多,感觉大家纷纷用讶异的目光看过来,怕是过不了多久,京城便会有她和谢玉的传言了。
“那不是三姑娘么。”苏菀身边丫头喜儿眼尖,才说完,众人看过去,自然也看见了她身后的谢玉。
本就和苏靖荷不对付,如今看着谢表格亦步亦趋跟着苏靖荷,苏菀胸口的怒气更是腾地冒起,几步上前赖着谢玉:“表哥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我并不知道。”一句话,更是说白了,他只是跟着苏靖荷,并不是过来找她。
“姑母,即将人平安送回,玉儿便告辞了。”朝谢韵琴行了礼,便是离开。
谢玉一走开,苏菀便狠狠剜了眼苏靖荷,双拳紧捏,对她是恨到极致了,甩手往自己马车上去。
谢韵琴心中亦是不悦,却没有显露出来,只看着苏靖荷说着:“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免得老祖宗惦记。”
待丫头扶着苏靖荷上马车,却听见马车外头传来声音:“这是我家少爷送给三姑娘的。”
是谢玉身边小厮的声音,苏靖荷听过几回,便记住了。很快,沉香递上来一只紫檀木盒子,苏靖荷缓缓打开,香气扑鼻,是还带着些微热的芙蓉糕。
一旁苏莨见了,笑着打趣:“谢三爷待妹妹可是不同呢。”
苏靖荷只取了一块糕点入口,香甜软化在口中,心里头却是滋味复杂。她后头的马车里,苏菀却是死死咬着下唇,眼神狠戾,任谢韵琴如何安慰,心头的火气都不能消散。
第31章 教唆
大雨过后,地面还有些湿漉,苏菀不理喜儿的搀扶,愤怒跳下马车,却正好踩在低洼处,溅了一裙脏水,心情更是糟糕。
再次瞪了一眼苏靖荷,苏菀怒气腾腾进府。
回到暖心院,喜鹊正好端着汤药打算进老太太屋里,见了迎面的苏菀,笑盈盈说着:“五姑娘回来了。”
说完,瞧见脏了一片的衣裙,关心着:“呀,姑娘襦裙怎么脏了,可有哪里伤着了?”
苏菀心里正难受着,并没有理会喜鹊,一个人直冲冲往暖阁去,与喜鹊擦肩时,重重的力道推开喜鹊肩膀。
突如其来的一撞,让喜鹊有些蒙神,脚下不稳,整个身子歪倒,手中的汤药也跟着洒出,烫红了嫩白的柔荑。
“怎么回事?”屋子里老太太正闭目休憩,被外头哐当一声惊醒,问着。
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喜鹊收拾了地上的碎片,依旧是欢喜的声音回着:“奴婢脚下一滑,不小心摔了老祖宗的汤药。”
“刚下过雨,地面滑,你走路小心些。”老祖宗倒没有追究,可见对喜鹊的喜欢。
正好走近院子的苏靖荷却将经过瞧了清楚,待喜鹊回头重新去端汤药,苏靖荷则轻声交代了沉香几句,便独自进屋。
“老祖宗醒了?”
听见是苏靖荷声音,老太太坐起身,招呼了苏靖荷坐到身边:“逛了一天,可累着了?”
“遇着大雨,耽搁了时辰,不然还能陪着老祖宗吃饭。”
“我一把年纪,那不能自己吃饭。可挑中喜欢的衣料?”
苏靖荷点头:“老祖宗寿辰,阿靖可得好生打扮,才像老祖宗您的孙女。”
老祖宗被哄得乐呵,想当她年轻时,也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苏靖荷低头,从袖子里小心拿出一个绣花精致的小香囊递给老祖宗:“阿靖走了两条街,才给老祖宗寻到这个香囊,老祖宗常带在身边,能缓解头疼。”
轻轻一嗅,带着薄荷的清香,薄荷长在江南,在京城是稀罕物,可老祖宗的家乡却是漫山遍野,尤其香囊上的针脚,一看就是苏州绣娘的手艺。老祖宗的手艺更佳,只是如今年岁大了,早看不清针线了。
这东西可是送到老祖宗心坎了,看向苏靖荷的眼神难得的温柔,“你这丫头,倒是孝顺。”
正好喜鹊进屋,见老祖宗眼中含泪,这模样喜鹊好些时日没见到过了,对住进来的三姑娘不得不另眼相看。
“老祖宗和三姑娘是越来越亲近了,还别说,三姑娘许多神情,像极了老祖宗。”
喜鹊最了解老祖宗,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得老祖宗欢心。老祖宗也是得意:“那是,可是我亲孙女。”
老祖宗喝过药,瞧见了苏靖荷的衣裙底端沾了些污泥,立刻吩咐丫头准备了热水,“你这丫头,也别让惦记我,赶紧回去泡个澡,千万别冻着了。”
伺候了老祖宗睡下,苏靖荷与喜鹊一起出了屋子,外边等着的沉香立刻递过来一盒药膏。
“这是二哥上回送我的,效果很好,喜鹊姐姐试试。”苏靖荷说着。
喜鹊有些讶异抬头,即便得老祖宗欢心,她终归是个丫头,刚刚被五姑娘烫了手,也不能说,却不想府里这些小姐,属三姑娘最细心,不觉有些感动,这样的性子,也难怪让老祖宗越来越喜欢。
…
暖阁分东西两间,苏靖荷先住进了西暖阁,苏菀再进来,便去了东边,如今东西两间房门都是紧扣,两位小姐都泡澡,心境却是不一样。
东暖阁里一片狼藉,显然苏菀刚刚发过脾气,也不知被喜儿怎么给哄好了。西暖阁里,苏靖荷也刚泡完热水澡,换了一身素白色的长锦衣,裹上厚重的褙子,轻轻推开窗,已是寒风飒飒,落叶纷纷。
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不知阿娘和小曼在底下冷不冷。
沉香进屋时,便看见苏靖荷一个人对着窗口吹凉风,遂赶紧上前一步关了窗,道:“小姐今儿才淋了雨,再吹冷风,晚上铁定要头疼了。”
苏靖荷没有接话,只转过身问着:“东西备好了么?”
沉香点头,“都是按照孙姨娘的喜好买的。”
“那好,随我去姨娘院子里,咱们好好孝敬这位姨娘。”苏靖荷声音透着冷意,听得沉香一个寒颤,她总猜不透小姐心思,旁人都说小姐和孙姨娘亲近,只她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却不知哪里不对,明明是伺候了九年的小姐,这一年,她也总看不透。
孙姨娘正坐在软榻上逗弄孙儿,苏靖荷进屋,便是这么一幕祖孙其乐融融的画面,有些刺眼。
“祖儿长得白净,像极了大哥,以后肯定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俊秀儿郎。”苏靖荷笑说着,挨在孙姨娘身边坐下。
李氏给她端来热茶,苏靖荷只捧在手心,说着:“今儿出去逛街,给姨娘和嫂子也挑了几匹布料,你们瞧着看看,可喜欢?”
屋外头几个小丫头陆陆续续进屋,手里拿着都是苏靖荷在和兴布坊挑选的上等布料。
将祖儿交给奶娘带下去,孙姨娘走上前伸手一摸,顺滑得很,都是好料子,不觉欣喜,笑说着:“三姑娘有心了,我哪用得着这么好的缎子。”
毕竟是奴才出身,凭借两个儿子才得了一方小院,平日的吃穿用度,自然比不过秦姨娘,在这院子里一直矮人一截。
“怎么用不着?听说父亲这半月最常来姨娘院子里,好歹也给自己再添置几件衣裳,父亲看了也欢喜。”
说到这个,孙姨娘可是喜乐,自从秦姨娘来了府上,老爷基本再不往她和赵姨娘处留宿,也不知这些日子老爷为何突然常往她院子里来,倒是外边有传说是老爷在生秦姨娘的气,嫌姨娘待三姑娘不好。
“这也是托了姑娘的福气。”
苏靖荷笑笑,算是默认,“还有两匹是留给五弟的,到了上学的年纪,若能进周老的学堂,可得多些新衣裳穿出去。”
“姑娘说笑了,你五弟可没这个福气。”语气里有些拈酸吃醋。
周老的学堂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当初三爷也是因为老祖宗疼惜,才逼得老爷去找了周老,就连她的阳儿当初都没有进去过。
又想起老爷最听三姑娘的话,孙姨娘有些讨好求着:“三姑娘帮你弟弟去说说,兴许老爷就同意了。”
“这是自然要帮的,不过还看父亲意思。”说完,苏靖荷继续道:“这回过来,就怕姨娘因为上次靖荷没有帮腔,怪罪了。”
上次孙姨娘和秦姨娘都争着想替老祖宗操办寿辰,哪知道最后被三房捡了便宜。
孙姨娘脸微微一僵,“哪里会。”
“姨娘莫怪,其实老祖宗心里有了主意,我若明着帮了姨娘,反而害姨娘被老祖宗厌弃。”
“老祖宗早就属意三太太了?”孙姨娘讶异。
苏靖荷点头:“寿宴上得有多少贵家夫人小姐,三婶毕竟是郡王府出身,让她主办,老祖宗才放心。”
说到出身,可是孙姨娘的一块心病。
见孙姨娘神色不好,苏靖荷继续着:“其实,姨娘跟了父亲这么些年,没想过帮孙家脱了奴籍吗?”
孙家是国公府的家奴,上一辈开始就一直在府上当差,即便孙姨娘被老爷看上,她那些兄弟,还都是国公府的奴才。
“我听说孙姨娘的兄长在外头办事很能干,若脱了奴籍,再到外地去买个官做做,前途无量呢,孙家兄弟都出息了,姨娘您在院子里地位也就不一样,比她秦姨娘也一点不差。”
这话却是说在孙姨娘心坎上了,她这辈子就是吃了出身的亏,害得儿子也跟着受罪,遂颤悠悠问着:“这事,好办吗?”
瞧见姨娘动心,苏靖荷加了劲儿说着:“怎么不好办,大哥如今出息了,这么点小事哪里做不得主啊,况且,若孙家混的好了,大哥日后仕途也顺当一些,总不至于被舅家拖累。”
孙姨娘犹疑看了眼苏靖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