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不容错辨的血缘亲情,令封锦城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一向冷硬的心,顿时化成了一团棉絮,柔软的不成样子。
感觉到身前的阴影,封锦城并未把视线从女儿脸上移开,只开口问了一句:“到底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声音很理智,并没有刚才的激动跟怒意,嵇青顿了顿,小声回答:“医生说最好住院,就是目前没有病床,梓沁找了朋友,说明天看看,能不能空出个床位出来……”
封锦城终于抬头看了看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站了起来,用习惯性命令的语气吩咐:“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嵇青就这么看着他修长清俊的身影,大步出了输液室,瞬间隐没在走廊的拐角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没底,不禁暗暗苦笑,她真是个软弱到不可救药的女人,就这么一会儿,她又有点想依赖这个男人了……
封锦城再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慈祥女大夫,对嵇青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就去那边跟护士说了一声,封锦城轻轻抱起孩子,对一边有些傻的嵇青说:“还愣什么神儿?去病房了。”
嵇青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从一边输液架子上,摘下输液瓶子,高高举起来,随着封锦城稳健的步伐,出了输液室……
最好的病房,最权威的大夫,给小雪做了最周详的检查,比起刚才的束手无策,嵇青又一次深刻领教到这个男人的强大,头一次有了个念头,或许封锦城说的有道理,孩子跟着他真比跟着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母亲要好,至少她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亲们不要走开!!!
☆、十四回
小孩子肺炎算常见病,尤其小雪身体弱,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容易感冒发烧,一发烧就咳嗽,转成肺炎已经有好几次了,当初嵇青想给孩子打一个肺炎疫苗,可考虑副作用太大,怕小雪的身体受不了,医生也不建议,最后就不了了之。
封锦城并不知道这些,初为人父的大男人,对躺在小床上柔弱非常的小女儿,那种父爱排山倒海的爆发开来,一听说嵇青没给孩子打肺疫苗,心里那股火气腾就烧了上来,医生一离开,封锦城就开始发难。
“为什么没给孩子打全疫苗?你平常都干什么了?有你这么一个失职的母亲,孩子不生病都难……”
那冷冷的责难语气,令嵇青满腹委屈冲上来,却四处找不到发泄出口,硬生生憋了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封锦城解释这些,太琐碎,再说,即便她解释了,拿不准封锦城会不会认为她在狡辩,而孩子生病是事实,事实面前,她说什么都多余,只能这股委屈硬憋了回去,可眼眶却忍不住开始有些迷蒙,那股子湿气,根本无法控制。
她紧紧咬着唇,迅速低下头去,转身坐在小雪床边上,没解释也没分辨,就这么沉默着,封锦城心里那股邪火发出来,看到她这样,心里又有点后悔,她眼中的委屈落进他眼里,有些心疼。
事实上,他正等着她的解释或分辨,封锦城忽然发现,他跟嵇青的问题或许是不能沟通,她有什么话从来不会告诉他,被逼急了,才含半句露半句,而封锦城能猜透外面所有女人的心思,偏偏就猜不到自己媳妇儿的。
嵇青走后,他日也思,夜也想,都没想透他媳妇儿那小脑袋里究竟琢磨的什么,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走了,事实上,他认为在嵇青临走前那几个月,两人的婚姻可算渐入佳境。
若刚结婚自己冷落她的时候,她不满意跑了,还情有可原,最后那几个月里,他觉得两人很是契合,那种契合从身到心,都令他感到一种仿似重生的喜悦,很微妙。
封锦城当时在外面应酬的时候,甚至都心不在焉的,无时无刻都恨不得赶紧回家,那种有了一个属于自己家的归属感,令他感觉说不出的踏实,这种踏实,若是没有过,他这辈子也不会惦记着,可既然有了再消失,封锦城怎么可能甘心。
因此,他想实实在在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想的什么,却发现真不容易,这女人就跟个据了嘴儿的葫芦一样,一句心里话都甭想问出来,再问就是这样咬着唇低着头、给你来消极反抗,这幅又委屈又倔的模样儿,落在封锦城眼里,偏偏就过不得。
细想想,自己也的确有点过了,他媳妇儿连自己都没照顾明白,更别提还带着这么个弱巴巴的孩子,可谁让她跑了,她要是不跑,现在他们一家三口不是挺圆满幸福的。
病房是单人间,小雪睡着了,两个大人不说话,显得有些空寂,封锦城扫了嵇青一眼,暗暗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门合上,嵇青忍了好久的眼泪,滴答一下掉了下来,封锦城再回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后,手里提着两个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没什么好气的道:“吃点东西,你要是病了,可没人管你……”
嵇青怔了一下,并没有抬头看他,打开饭盒,最上面是她喜欢的瘦弱粥,下面是熬得香糯的白粥,这男人的细心,令嵇青有些意外。
封锦城坐在床一边,轻轻按了按小雪的额头,凉沁沁的,有些汗意,从提溜上来的袋子里,拿出一条崭新的面巾,去洗手间用热水洗了,擦了擦孩子额头上的汗,低头看了看腕表,从一边的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开始工作。
工作告一段落,头微侧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边放了一杯热水,封锦城心里忽然就暖了一下,就好像有股子热流,不知从哪儿汩汩流出,在他五脏六腑打了转,就跟一把温度正合适的烙铁趟过一样,挺熨帖,挺舒服。
封锦城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嵇青,屋里晃眼的大灯关了,壁灯柔和的光线染上她的眉梢眼角,发际鬓边,晕染出一种分外柔和的轮廓,眼睫微垂着,在眼脸下投下一弯浅淡的阴影,显得她的五官,有些说不出的立体。
大约感知到他的目光,她掀了掀眼角,抬起头来,封锦城目光在她微红的眼圈上划过,闪了闪,低低有些模糊的说了句:“抱歉……”
嵇青有些讶异的望着他,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这男人在对她道歉,说实话,有点震惊,有点不可思议,以嵇青对封锦城的了解,这男人优雅的外表就是个表象,内里非常大男子主义,对女人说抱歉,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尤其刚才的事,嵇青冷静下来想想,封锦城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总归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职,才导致孩子生病受罪,嵇青这么一想,心里那股委屈就淡了,而封锦城这句抱歉,却令嵇青震惊之余,突然发现,或许自己并不如自己所笃定的那样,了解这个男人,这个念头也就在她脑子了一划而过,并未来得及停留,就被小雪突然的咳嗽声打断。
孩子太小,一难受了,不会忍着,只会哭闹不休,一边咳嗽,一边哭,肺里的痰咳嗽上来堵在嗓子眼儿,憋得小脸涨红涨红的都快发紫了。
封锦城真吓着了,有些手忙脚乱,伸手不是,不伸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急的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嵇青把孩子立着抱起来,一边哄着,一边轻轻拍抚弄着孩子的后背,直到孩子卡在嗓子眼里的痰吐出来,才把孩子抱在怀里,来回走着,惦着,哄着……
咳嗽哭闹了一阵,孩子才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嵇青把孩子小心的放在病床上,刚一放,孩子就皱皱小眉头,有醒过来的迹象,只能继续抱着,抱的胳膊有些酸麻发胀的时候,一双稳健的胳膊把孩子接了过去
“我来抱着,你歇歇……”嵇青一愣的功夫,小雪已经稳稳当当抱在封锦城怀里,除了刚开始有些陌生,现在封锦城抱孩子的姿势很像那么回事,而且小雪在他怀里,竟然没醒,小嘴瘪了瘪,抽搭两下就睡了过去。
封锦城等孩子睡踏实了,才轻轻放在床上,抬头望着嵇青说了句:“等小雪好一些,咱们回家……”
嵇青目光闪了闪,低下头没说话,封锦城当她默认了,封锦城不想再跟他媳妇儿斤斤计较过去那些有的没得,诚实的说,他舍不得媳妇儿,一点也不想离婚,前面说的那些,也都是为了逼她媳妇儿跟他回去,孩子是令他有了初为人父的骄傲和自豪,可没有他媳妇儿,哪来的孩子,封锦城心里明镜似的,因此这话说出来,即便有些服软的嫌疑,也顾不得了,反正他想一家三口圆圆满满的回家去。
嵇青真有些被这男人感动了,今天这几个小时,嵇青又发现了,这男人身上隐藏着的体贴,那种体贴并不张扬,却贴心贴肺。根本上说,被这男人感动,对于嵇青来说,是件太轻易的事情。
男女之间,只要你爱了,就会失去理智的判断力,即便对方的失误你真切的看在眼里,也会变着法的给对方找借口,而稍微一点好,也会无限扩大,这就是爱情,女人在爱情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嵇青非常想就这么跟封锦城回去,掩耳盗铃的继续过她的日子,反正无论清清楚楚还是浑浑噩噩都是一辈子,他爱不爱她有什么关系?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而脑子里忽然划过张鹭那张风华绝代的笑脸,还有封锦城那灼灼的目光,郎才女貌,两人般配的仿佛天生就是一对,相比之下,她若插在中间,显得那么可怜可悲。
她不想再做那样的女人,那种心里明明难过的要死,还要在脸上笑的滋味,她不想再去经历,不过,她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再跟封锦城起争执,鸵鸟逃避的心态冒头,嵇青想,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封锦城并不知道嵇青心里这番百折千回,嵇青的默认,令封锦城心情好了不少,可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几天,孩子出院那一天,嵇青抱着孩子跟他说,我不想跟你回去的时候,封锦城觉得,自己此生所有的的风度涵养,已经被这女人折腾的一丝不剩了。
他眯起眼冷冷看着这女人,咬牙切齿的问:“为了离婚,你是真想跟我对簿公堂是吧?”
☆、十五回
封锦城发现;自己真拿嵇青这女人一点法儿没有,她什么都不跟他说,真跟她较真吧!心里还舍不得,就这么着,他还想跟她天长日久的过下去,要不人家都说,这男人有时候都犯贱,封锦城觉得,在对待他媳妇儿这事儿上,他都不认识自己了,优柔寡断,嘴里说的狠,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顶着一脑门子火气回了B市,给律师的电话都打过去了,又被他挂断。
真闹到法院,两人之间可就再不能转圜了,这个他还是挺明白的,可那个女人……以前就知道有点沉默寡言,一点不知道她这么倔,尤其,封锦城始终莫名其妙,这个婚当初结的匆忙,不知所谓的就结了,这时候嵇青非要跟他离婚,同样稀里糊涂的。
封锦城都恨不能把嵇青的脑袋掰开瞅瞅,里面到底琢磨的什么东西?封锦城郁闷的抓心挠肝的没出发泄,就把叶驰从家里提溜出来喝酒,想着把这些糟心事儿跟哥们说道说道。
叶驰这两天倒闲在,他媳妇儿出去旅游去了,要说事业单位每年总有几趟旅游,可在叶驰私下偷偷的干涉下,基本上,时萧同志一次也没去过,糊弄了这几年,时萧就是再傻也瞧出点意思了。
这回是去江南,时萧最心水的地儿,非要去,叶驰就不明白了,江南是不赖,他媳妇儿也有那么点江南情节,他不是也挺支持的,哪一年没去一两回,为了这儿,西湖边上都买了栋别墅撂着,时萧想去,啥时候不行,非得巴巴跟着单位一帮人去,那是玩吗?简直就是受罪。
他这话跟时萧一说,他媳妇儿嘟着小嘴说他炫富,俗,浑身铜臭气,不能理解他们这种集体活动的乐趣……反正好说歹说的是去了。
媳妇儿走了,小子闺女也被叶家二老欢天喜地的接走了,偌大的房子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从公司一回家,往常走的分外轻快,这几天步履异常沉重,他媳妇儿不在,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干啥都没滋味了。
因此封锦找他喝酒算歪打正着,要说他们哥俩儿真有些日子没在一块儿这么喝了,叶驰那眼神多毒,见了面打眼一瞅就知道,指定锦城是不顺心了,从小到大,叶驰还真没见过封锦城愁成这样过。
感觉什么麻烦事儿到他身上都游刃有余,叶驰挺服气他这点的,就像他媳妇儿时萧说的那样,封锦城虽看上去挺严谨,身上却隐隐含着股子风清骨骏,刚健朗畅的魏晋风骨……话里话外颇多赞赏。
当时叶驰心里还酸的不行,非逼着他媳妇儿也总结总结自己,想着在自己媳妇儿心里,自己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