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平静了几年,村里人也都渐渐忘了苏婆婆会看‘事儿’,可有一回,老吴家的小子也不知道在哪儿招了狐仙,从外头回来像变了一个人,六亲不认,又摔又打,把家里的鸡都杀了,生着就喝血吃肉。”
可能是职业病,听了表婶的描述,我脑子里立即浮现起一个人逮着一只鸡生吞活剥的模样,禁不住全身一哆嗦,不由皱皱眉:“不是吧?”
表婶耸了耸肩膀,压低了声音说:“我是亲眼看见的,当时吓的我腿都软了。”
桌子上有一盘小鸡炖蘑菇,我越想越觉得恶心,干脆又把碗里的鸡肉夹了回去。李苏阳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咯吱咯吱地嚼着鸡骨头问:“那后来呢?”
“后来,就有人想起了苏婆婆呗。老吴头领着一家老小齐刷刷地跪在苏婆婆家的门口,哭天喊地地求她出山,苏婆婆不肯答应,他们就在门口跪了三天,结果苏婆婆心一软,就决定再帮他们一次。”
说到这儿,表婶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眼中多一丝愤懑,多了一丝可惜,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摆阵那天,村里人都去了。苏婆婆摆了个香案,又叫人把老吴家的小子绑住,在他的头顶上放【奇】了一个碗,然后烧【书】了三根香,对着香案又【网】跪又拜,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然后又弄了几道符,烧化了放在水里往吴家小子身上浇。我们也不懂,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是凑个热闹,可是慢慢的,就看见吴家小子脑袋上顶着的那个碗,像是被火给烤着了,噌噌地冒着烟,碗边儿都红了。苏婆婆一见,什么也顾不得,扔了手里的东西撒腿就跑,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都一哄而散,撒开腿跟着苏婆婆一起跑,跟着她跑回家一看,她的小孙子已经口吐白沫倒地上死了。”
表婶的眼里也泛起了泪花,连说话的声音也夹了几分哽咽:“那场面真是太可怜了,苏婆婆抱着小孙子哭了三天,临下葬的时候都舍不得撒手。要说这老吴家也太自私了,谁家的命不是命,为了救他家的小子,苏婆婆把孙子都搭进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在戳,又像是有只猫爪在挠,怪异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且不管这故事是真是假,但那孩子是无辜的,就这么死了也实在是可惜。
我抬头看看李苏阳,他似乎也被这个故事所触动,之前猎奇搜怪的心思一扫而光,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童女008
这天晚上,我和李苏阳睡在同一张床上。所谓的床就是一张通铺,从墙这边一直到墙那边,横睡上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隔屋的灯灭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直在想赵晴、苏婆婆,还有那生吃活鸡的恐怖场景。
李苏阳从床那头打着滚地滚到我旁边来,嘻皮笑脸地说:“晨晨,睡不着?咱俩干点别的吧?”
我睁开眼睛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又憋着什么坏,于是不吭声,倒要看看他又想出什么歪招儿来。
他眨了几下眼睛,说:“玩过笔仙吗?月黑风高,荒村野店的,气氛正好,不如咱俩试试?”
在大学里,一到了晚上,女生宿舍里就会聚了许多喜欢猎奇的女孩子,关上灯,刻意营造一种恐怖的氛围,请笔仙、碟仙、筷仙还有一些我也叫不上名字的仙。
我曾经看过一次请碟仙,据说请来了碟仙,那个小碟子会自己动,但是,那些女孩子们再怎么叫,有的甚至划破了手指头,故意弄了一滴血来当引子,也没见那小碟子动过一下。
我问他:“如果把笔仙请来,你想问他什么?”
李苏阳弯了弯嘴角:“问问他我未来的老婆是谁呗。”
我看着他半真半假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问题你甭请笔仙了,问我就成了。我知道你对咱们班的史丹萌有意思,其实史丹萌对你也有那么点感觉,她到现在都不交男朋友,八九成就是在等着你呢。只要你主动打一电话,什么事儿都解决了,比算什么笔仙还灵。”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史丹萌长的是不错,那么多人贼着呢,我哪敢下手啊。”
“李苏阳,俗话说‘好花堪折直需折,莫等无花空折枝’,这都什么年代了,这种事儿还有手下留情的啊?”
我的话似乎勾起了他的心事,他沉默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定定地望着我说:“那你呢?毕业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直不找男朋友?”
我干笑一声:“我哪有人要啊,长相一般,还没个正式工作,更重要的是,我整天在家里写书,哪有认识异性的机会呀。”
听我这么说,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回到了脸上:“原来你是老大难啊?我还以为你不找男朋友也是因为我呢。”
虽然我说的是事实,但用“老大难”三个字来形容也有点言过其实了吧?再说,我不找男朋友也绝非是因为他,他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我忿忿地抓起枕头按在他的脸上:“去你的,我能看的上你?”
“我怎么了?”他挑了挑眉,“像我这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好青年已经不多了,你打着灯笼,擦亮眼睛也未必找的着。”
我看着他的表情,拧眉竖眼的极是好笑,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有几斤几两肉我还不知道?骗骗懵懂无知的青春少女还行,骗我,你道行还浅点。”
李苏阳终于被我说的泄了气,一头歪在枕头上,唉声叹气地极是夸张,似乎在对我给他的最终评价表示强烈的抗议。
我和他吵架,从来没赢过,如今难得他也败下阵来,我便忍不住想要再捉弄他一下,于是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背,笑嘻嘻地问:“唉,我这儿有史丹萌的电话,你要不要?”
他不理我,反倒起身关了灯,又爬回来,盖上被子才哼哼叽叽地说:“快睡觉,明天还要去找苏婆婆呢。”
童女009
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吃饭穿衣都不挑,唯独一点,换了床就睡不着,除非特别累,但睡着了也总不踏实。
天还没亮,我就被门外一阵轻微细碎的声音吵醒了。我爬起来,把门敞开一条缝,就看见表婶从外面抱着一堆干柴进来,开始烧火做饭。
弱弱的光线从门外照进来,在表婶的身上洒下了一道金辉,纤细的发丝也被照的极亮,好像涂了一丝蜜蜡。
我想出去帮帮忙,手腕上却忽然一紧,像是被什么卡住。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李苏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睡眼惺忪地伸手拉着我。
“晨晨,这么早,干嘛去呀?”
“帮表婶做饭去。”
他像看见怪物一样,惊恐万状地上下打量着我:“别,千万别,你不会就千万别去帮倒忙,表婶做完饭还得去插秧呢,别耽误她时间。”
说到插秧,我一下子就想起《霍元甲》里,孙俪和李连杰一起弯腰插秧的情景。我当时看的特别揪心,一直害怕那水里会游来一条蛇,或者会有蚂蟥钻进他们的腿里。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问:“那水里干净吗?万一有蛇,表婶不怕吗?”
李苏阳嘿嘿一笑:“就算是有蛇也都是没毒的。再说,都是庄嫁人,早习惯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也不敢再去给表婶添乱,只好坐到床沿边上收拾东西。李苏阳爬起来,在包里东翻西找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说:“晨晨,牙刷借我用用。”
我坚决摇头:“不行。”
“别小气,借来用用。”
“不行,哪有牙刷混用的呀,太不卫生了。”
他挑眉:“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上我了?咱俩都用一个杯喝过水,哪有那么多讲究?”
我拿事实反驳:“我爸妈过了二十多年,天天用一个杯喝水,也从来没共用过一个牙刷。”
李苏阳似笑非笑地瞪着我,最后终于无奈地点点头:“得,牙刷不行,牙膏总得借吧?”
我从包里翻出牙膏递给他,他一转身就出去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我爬到床上去,隔着窗子往外望,就看见他正费力地把牙膏挤在手上,一点一点地往牙上抹。
李苏阳是谁,财大气粗的大少爷啊,如此窘迫狼狈的一幕有幸被我看见,简直是千载难逢,此时的我只恨自己没带个相机出来。
李苏阳刷完牙,早饭已经上了桌,我们简单吃了一些,便出门去找苏婆婆。
苏婆婆家在村东头,我们走过去还有一段路,于是便沿途感受农村的风土人情。山里人热情好客,一位老伯看见李苏阳,特意来打招呼:“爷们儿,又来了?我家的粮食酒已经酿好了,今天过来尝尝?”
“不了,不瞒您说,朋友出了点事,我是特意来请苏婆婆的,弄不好今天就下山了。”
“苏婆婆?”那人脸色一暗,“只怕是请不动哦,这么多年,请她的人不少,从来没见答应过。”
听了老伯的话,我又有点绝望。虽然我对这位苏婆婆总是抱着怀疑态度,希望大家不要上当受骗,但我现在更为担心的是,如果真的请不动苏婆婆,回去之后,我该怎么面对赵晴父母那双失望的眼睛。
童女010
到了苏婆婆的家里,竟然有人比我们先登一步。是个挺着个啤酒肚的男人,长的白白净净,肥头流脑的,一看就是个暴发户。
我不知道他来找苏婆婆所为何事,就看见满头银发的苏婆婆闭着眼睛,一个劲地摇头:“不行,不行。”
她说话的声音很慢,也很沙哑。我细细地观察着她,发现她很瘦,佝偻着腰坐在床上,如果不是听见她说话,我会误以为那里坐了一副骨架。她已临近耄耋,脸上的皱纹又深又长,扭扭曲曲地刻在脸上,尽是沧桑的印迹。
屋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剪指甲,又像是瓜子炒裂了爆开。屋里的光线有些暗,还有一些潮腐的味道,阳光从窗格里射进来,将飘浮在空气中那些细小的灰尘照的格外清晰,好像一粒粒被磨碎的金子,而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却更像是一些未知的恐怖的东西散落在周围。
那个男人把手包的拉链拉开,拿出一沓钱来,在桌子上墩了墩,放下。
苏婆婆没有动,也没有吭声,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大有武侠电视剧里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的气度。
那男人并未灰心,又从包里拿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钱来放下,苏婆婆依旧不肯抬头看上一眼。
“老婆婆,您就再帮我想想办法吧。”
“我说过,只要你舍了那幢楼,一切自然就化解了。”
“可是。。。。。。”
“没别的办法,当初是你自己把她招来的,现在也该舍点财把她送走。以后,好好跟媳妇过日子,别在外头乱七八糟的了就不会再有什么灾了。”
那人点点头,转身走了,桌上的钱悉数留下,也没再拿回去。
我看着那两沓钱,觉得不可思议。只要掌握好人的心理,随口胡诌几句,两万块钱就到手了,比起我整天点灯熬油的写小说来,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
我再把目光转移动苏婆婆的身上,发现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看,好像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一样。说实话,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还真有点慌。
就在我无所适从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心平气和地说:“闺女,你不相信我不要紧,呆会我说什么,你不要插嘴。”
我本来是理直气壮的,但被她这么一说,便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退到一旁,静静地听李苏阳把赵晴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苏婆婆听完李苏阳的叙述,说:“她的情况不严重,你们把她带过来,我给她看。”
我和李苏阳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赵晴的情况很糟,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个问题,再加上这山里又不通车,想把她弄上来,实在是有点困难。
迟疑了片刻,李苏阳还是心怀侥幸地问:“您能不能跟着我们下山去一趟?”
苏婆婆摇摇头:“我不下山。再说,她的事,在山下看不了,那里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童女011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她到底需要什么。虽然我知道这类神婆为了显示自己法力高深,让人更加信服,大多会故弄玄虚,但还是和李苏阳下了山,第一时间赶到赵晴的家里去。
几日不见,赵晴又憔悴了许多,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口口声声说要照顾赵晴一生一世的那个男人竟然提出要退婚。赵晴的父母怨怒不已,再看看自己这半疯半傻的女儿,愁霜更重。
我听了之后,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冷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男人不嫁也罢,为今之计,还是先把赵晴的病看好了才是。
李苏阳把苏婆婆的话向赵晴的父母如实转述,又把听来的那些关于苏婆婆的奇玄妙事也说了一遍。他表情凝重,说的绘声绘色,他们听了也不由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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