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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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阴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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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麻,富者衣锦,但无论贵贱,都喜佩戴饰品,至不济在腰间悬挂一枚玉坠,随步摇摆也凭添几分意趣。道路纵横交错,由于规划得体,并无杂乱之感,运河上横跨几座拱桥,颇有一些江南水乡的味道。此外,还有一条石渠贯穿东西,作为居民的饮用水源,据说和城外一条甘甜的河水直接相连,看来楼兰人的生活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高度文明的状况令方品奇惊叹。

  拐过几道弯,车子开进一座朱门粉墙的宅院,看起来像是招待国宾的馆驿。阿盖达恭请客人下车,引至房间。放下行李,馆舍内的仆役送来几盆温水,让各位清洗风尘,又奉上一种奇怪的“茶”——据称从汉朝传入,由椟叶烹熬成汁,入口苦涩,却极具醒脑提神的功效。

  趁宋钧和阿盖达在廊前交谈的间隙,方品奇四下打量,平整的地面上铺着工艺精细的毛毯,上面织有色调和谐的几何图案,墙壁上装饰着浮雕,有法相庄重的佛像,也有形态各异的供奉者。崭新的细杨木家具擦拭得格外洁净,卧榻上的衾枕罩着一层华美的丝绸。

  许多天以来,别无选择的方品奇正逐渐熟悉着周围的环境,并且为自己的适应能力颇感得意。水土气候毫无问题,饮食结构和礼节习俗不在话下,和异族人的语言交流虽有障碍,却也引起强烈的求知欲,相信经过潜移默化能够掌握。但也有一些方面需要克服困难,其中之一就是无法享受到抽水马桶,而且必须学会如何使用晒干糅软后的芦苇叶制成的“厕纸”。

  闲坐之际,宋钧走进来,一边拿起药囊,一边笑着对方品奇说:“方公子的运气可真不错。”

  “怎么?”方品奇懵懂不解。

  “黎贝耶长老此刻正在‘神雀苑’大宴宾朋,邀请宋某前去。方公子不妨与我同行,届时献上礼品,相机提出补办关符事宜,估计比单独拜谒更有把握。”

  “好的,一切仰仗宋公。”方品奇已经了解,宋钧进入楼兰的原因就是受黎贝耶之托前来出诊,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加上酒宴上气氛融洽,若适时提出一些请求,想来对方不致峻拒,如果很快就取得身份证明,意味着今后可以免去诸多不便。他也觉得十分欣喜,连忙起身致谢,但没有料到,自己真正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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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雀苑”距国宾馆不远,占地深广,建制恢宏,本来是王室的别业,却常常用来举行大型庆典,*以及宴乐,除了画榭雕栏,金碧辉映的因素,还有很特别的一点,就是和庄严肃穆的王宫不同,在此无须遵守太多的繁文缛节,宾主脱略形迹,场面更加轻松愉快。

  今日的宴会是例行的活动。位处丝路古道上的要冲,楼兰拥有成为西域文化物质交流中心的先决条件,而来自四面八方的商旅、使节以及僧侣等人员,也不断促进着该国的繁荣富庶和文明程度。为示优容和答谢,每逢月初集市开始前,楼兰王庭会折简邀请一些富商巨贾或使臣高僧,旨酒嘉肴,歌舞助兴,竟一日之欢。如此规格极高的聚会,即使国王不能亲临,也会有重要的王室成员参加,而具体照应宾客,提调席面的角色通常由年高德劭的国师黎贝耶出任。

  宋钧和方品奇赶到时,盛宴正在进行中,一间开放式的殿堂内宾朋环坐,大都衣着光鲜,神采奕奕,或是快啖豪饮,或是高谈阔论,一派喧闹景象。

  “左前方坐着的那位盛装贵妇就是当今的楼兰王后莱迷索阿,也是若羌王的幼妹。”宋钧小声介绍,方品奇顺势望去,看到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应该不算很年轻,但由于保养得体,年纪根本无从判断。上身穿一件鹅黄色的绣花丝织短衫,下身是玫瑰紫色的曳地长裙,高耸的发髻上点缀着珠玉簪钗,另有赤金耳铛,宝石项链,以及造型别致的指环带钩等,只是相对于天生丽质,所有的饰品都嫌多余。她没有与人交谈,也无意于面前的珍馐,面容好象安适闲豫,细看之下两弯蛾眉却微微皱起,令人不禁既怜惜又诧异,拥有如此绝色姿容和尊崇地位的女人,莫非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当然,也有解颜而笑的瞬间,那是因为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少年的身上,她的眼神里便会透射出无法掩饰的慈爱。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眉宇之间和王后有几分相仿,俊秀而稚嫩的脸上带着一股英气。

  “那个男孩子就是国王的独子童格罗,也是毫无争议的王位继承者。”宋钧说。

  王后母子的身边,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头顶高冠,身穿红袍,一双深凹而狭长的眼睛不怒自威,五官轮廓和童格罗王子有些许神似之处。

  “那位莫非是楼兰国王?”方品奇问。

  “不,他是国王的胞弟,辅国侯凯度多,也是楼兰王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宋钧说,“看右边,身材肥硕的是若羌国的太子,穿蓝服的是于阗国的使节,紧挨着的是疏勒国的巨商……”

  “呵,真是贵人如云呐。”方品奇感概,多少有些紧张。

  宋钧看在眼里,解劝道:“胡人生性豪爽,礼制不如我们汉家讲究,你不必过于戒慎。”

  交谈间,阿盖达替他们安排了席位,两张朱漆木几并排摆放,餐具坐垫一应俱全。

  “宋公,请两位先享用酒食,黎贝耶长老此刻正和汉使说话,容下官去回禀一声。”阿盖达躬身道。

  “多谢,请便。”宋钧以礼相还,和方品奇一起就座。有奴婢呈上饮馔,满满堆了一桌子,酒爵食器贵重典雅,主菜是一大盘烧羊肉。

  “呵,我们好口福,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宋钧咽了口唾沫,说:“这种吃法是胡地独创,把整口肥羊剥洗干净,架火烘烤,名为‘貊炙’,虽已传入关内,但非豪富之家不能享用。”

  方品奇切下一块“貊炙”放进口中咀嚼,果然鲜嫩酥香,配上楼兰当地酿制的石榴酒,更是回味无穷。犹自大快朵颐,十几名妙龄少女在琴师的陪伴下来到殿堂中央,先伏身向众人行礼,而后列队成行,在琴声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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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古乐史称“善善摩尼”,著名的龟兹乐曾吸取过它的精华。琴师们使用的也是典型的西域乐器,有箜篌、胡笳、横笛,以及后世在中原流传甚广的琵琶等,节奏明快,旋律活泼,轻易让在座嘉宾感受到欢乐和松弛。少女的舞姿相得益彰,舒展双臂,扭动腰肢,周身的饰物发出清脆的声响,缤纷的衣袂令人目迷五色。方品奇不由得想起了白居易那首诗:“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兴会淋漓之际,听到身后有人召唤,转过头来,看见阿盖达领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到近前,花白的须发修理得十分整洁,一件皂色锦袍也剪裁的非常合体,左手持一串象牙念珠,右手扶一根苹果木的手杖,步履舒缓沉稳。

  不用说此人就是楼兰国的国师黎贝耶,也是僧团的最高领袖,宋钧连忙起身施礼,却被对方拦住,用汉语说道:“刚才送别汉使,耽搁了片刻,害宋公久候,实在抱歉。”

  “不敢当,宋某一介山野匹夫,承蒙长老礼遇,已觉得格外逾分了。”

  “过谦了,”黎贝耶笑着说,“汉人的医学博大精深,据说宋公自幼师从‘秦派’,颇得真传,出关以后,在北道诸国救危扶难,广受爱戴,能够请来你这样的高明医士也是敝国之幸呀。”

  “长老缪赞,宋某惶恐。”宋钧逊谢。

  方品奇知道,自战国以来的几百年间,“秦派”医学久负盛名,其代表人物就是有“神医”之称的扁鹊。了解到这一点,不禁对宋钧越发敬重。

  “出于礼貌,本应遣专差迎请大驾,”黎贝耶说,“无奈宋公仙踪缥缈,居无定所,只得派人去诸国间传讯。好在佛陀保佑,宋公收到了口信,并且不辞辛苦前来赴约,急人之难的仁德让我钦佩。”

  “长老征召,岂敢不来,不知患者是哪一位,宋某即刻前往请脉。”宋钧说,看黎贝耶红光满面,不像是身染疾病的样子。黎贝耶没有回答,目光转向方品奇,神情略显迟疑。

  “哦,这一位方郎官是我的朋友,带来了两坛安息美酒进献长老。”宋钧及时引见。

  “郎官”是一种官名,更多时候是一种尊称。汉朝富贵人家的子弟,倘若捐纳一大笔钱财,就可以充当“郎官”的差使——相当于皇帝身边的侍卫。方品奇明白,宋钧这么说的目的是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份,以求对方另眼看待。

  “安息美酒名贵的很哪,我也许久没有沾唇了,多谢方郎官厚赠。”黎贝耶温和地笑道。

  方品奇也笑着客套了两句,宋钧趁机进言。“方郎官初涉西域,途中遭遇凶险,以致目前进退失据,还望长老照拂。”

  “有什么难处请开口,”黎贝耶慨然应承,“不说念及两国邦交,就算看在宋公奔波施助的情谊上,我也会竭力帮忙的。”

  宋钧道声谢,替方品奇讲出了失去“过所”的经历以及希望补办关符的请求。黎贝耶耐心听完,泰然自若地说:“这件事无须挂怀,我会关照相应的衙门办理,估计半日内就可拿到新的关符。另外,两位及仆从在敝国的所有开销也不必操心。”

  宋钧又表示了谢意,却也清楚,黎贝耶之所以仁至义尽,除了对汉人的优待,也有对自己的深厚寄望。由此可见,即将诊视的病人绝非寻常,于是再次询问。

  “宋公舟车劳顿,是不是稍事休息,等酒宴结束了再说?”黎贝耶道。

  “宋某已经酒足饭饱,病家安危要紧,就请长老明示吧。”宋钧诚心诚意。

  “唉,一言难尽,此间嘈杂,不宜详谈,还是请宋公借一步说话吧。”黎贝耶语调低沉。

  事实如此,自从黎贝耶现身,席间就有不少客人挥手招呼,有的还举杯遥祝,使他和宋钧交谈之际,不得不频频颔首致意,兼顾旁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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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钧拎起药囊,准备和黎贝耶一起离开殿堂。方品奇此时唯宋钧马首是瞻,见状也要随行,却被阿盖达婉拒。“方郎官且留步,稍后下官还有事请教。”

  方品奇踯躅不行,黎贝耶解释道:“哦,是这样,回头阿盖达要来讨取一份履历,等关符下来,我会亲手交给方郎官。你尽管在此享乐,千万不必拘束。”

  宋钧也说:“我随长老出诊,事毕即返,你等我一起回馆驿好了。”

  方品奇无奈,只得目送三人走出殿外。不一会儿阿盖达又回来,手里捧着一方竹简和刀笔漆盒。方品奇认出,那枝笔笔杆细长,上端削尖,锋单毫硬,正是汉代所谓的“簪白笔”。他顿起担心,唯恐阿盖达要求自己亲书履历,对于汉时盛行的隶书字体,他顶多能够辨识,动手挥毫则力不能及,况且也从未使用过那种书写工具,而一个不会写字的“郎官”岂不招人猜疑。

  值得庆幸的是,阿盖达在席前铺展笔简,只是请他口述,诸如姓名、年纪、籍贯等概况。方品奇如释重负,坐直了身体,把先前对宋钧编造的谎言重复了一遍。

  阿盖达低头记录,一丝不苟。方品奇没想到,这个看似粗犷的楼兰男人居然能写一笔隽秀的汉字,又留意到,他的书写行距颇宽,当记下全部内容后,又在对应的空隙填上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字。

  “这就是贵国的文字吗?”方品奇忍不住问,定睛细看,那种文字符号极其古怪,书写方式自右向左横写,字符间没有空格。

  “是的,这是敝国颁布王令和律法所用的驴唇文。”阿盖达答道。

  方品奇心神专注,兴趣盎然。基于职业特性,他对西域古代文字有一定认识,也翻阅过一些楼兰古国的资料。因为楼兰的神秘消亡,相关的记述寥若晨星,只知道他们使用的官方文字之一源自公元前3世纪的印度孔雀王朝,后来流行于中亚广大地区。研究证明,这种古文字是由音节字母组成的拼音文字,有5个元音,30个辅音,通行年代约在公元3世纪中叶至公元5世纪,此后世界各地再没有国家沿用,逐渐成为一种死文字。直到千余年后,考古学者终于在中亚的希腊化王国巴克特里亚钱币上见到这种文字,当时人们对它无法释读,称谓混乱,到了19世纪末,才由法国人罗古贝里将其命名为“佉卢文”。看到阿盖达书写的情形,方品奇意识到,“佉卢文”在西域的传播应该比后世考证的年代提前,这无疑是一个惊喜的发现。

  阿盖达像是个讲究效率的官员,记录完毕随即告辞,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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