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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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枝-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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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他也疯狂地渴求过别人的身体,他相貌英俊,发育得早,四肢修长漂亮,稚嫩的神情还滞留在脸上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吸引人,等到五官成熟,身体魁梧强壮之后,他受欢迎的程度,更是有增无减。

    玩得最开的时候,他在美国甚至试过多人同时进行的**派对,但哪怕吸食了大麻,在癫狂的状态下达到□,他也无法找到那种丧失的,又内而外的悸动感。

    就像一棵从内里枯萎的树,外面看着枝繁叶茂,其实内里早已死去多时。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到死,也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于萱在的时候他跟她说过,就这样活着,仅仅是活着而已,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他是将门之后,爷爷父亲都经历过真正的腥风血雨,解放战争时期,他爷爷曾经目睹自己妹子的头挂城墙上示众,眼泪一擦,肩上责任半点不含糊;对越反击战,他一个堂叔带着一个连受山头杀到弹尽粮绝最后跟敌人同归于尽,他们老徐家,没出过一个孬种。

    所以徐文耀也不能是孬种。

    只是活着而已,再无趣,也必须完成它。

    但是徐文耀没有想过,有天他会遇到王铮。

    一开始没什么特别感觉,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喝了酒后接吻,一开始意味含糊的吻后来变得目标明确,像奔赴某个向往已久的温暖的巢穴那样,他发现自己吻得忘乎所以,最初由□建构的冲动,到后来演变成为一种深沉的依恋,他觉得自己像回到幼童阶段,坐在温暖的水池中,由保姆一下一下,慢慢洗刷他肥短的四肢。

    后来他又试了两次,每一次,都让他有一种被洗刷的洁净感。

    明明抱着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年轻男性的身体,他的唇跟自己的唇相碰,他口中带了酒味的甘美难以抵挡,他呼出的温暖气息直接撩拨到脖子上,凑近一点,能直接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芬芳,混合年轻的欲望宁馨,这一切都是他以往会直觉引发性冲动的,当然他也勃起了,但跟□相违背的,是一种想深深贴近这个人的强烈欲望,就像有谁悄然打开了某个开关,长久以来无法意识到的内在干涸忽然被察觉,他急切地,渴望让这个青年身上的某种东西来填满自己。

    什么是爱情,是不是爱情,能不能维持爱情,这些徐文耀已经无法考虑了,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又回到童年时候,有一天,托儿所又是周末,所有的小朋友都由家长接走,按照惯例他也该由老保姆领回去,但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一直到天黑,老人家也没出现。

    一直到他哭累睡了,才被人摇醒,是父亲身边的机要秘书,父亲做事向来严谨古板,一般是严谨自己的孩子搞特殊化的,所以他见不到那位秘书几次,但这次却是秘书来接他回家,他又饿又累,却不忘问嬢嬢哪去了,秘书一脸为难,半天才说,她回老家了。

    后来他才知道,老保姆那天本来要给他炖西红柿牛肉的,但她突发脑溢血,倒在家门口,石头台阶还磕破了她的额角。

    这种原以为早已遗忘的情绪,在他等着王铮手术结束的时刻,突然又被回忆起来,没人知道一个幼童在那个孤独的黄昏一个人等待是什么滋味,他自己也刻意去遗忘,但其实身体一直记得,在几十年后,悉数返回到他身上。

    那是一种极度的孤独和惊恐,对被遗弃,被孤零零一个人留在某个地方的孤独和惊恐。

    徐文耀握紧拳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手术室大门,他这一刻想到所有最糟糕的结果,想着如果真那样,他不能确定自己会干出什么。

    也许当场宰了那个所谓的心脏外科权威也说不定。

    就在此时,手术室大门被推开。

    徐文耀莫名其妙地后退了一步,李天阳却急切地迎了上去。

    此时,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文耀转头一看,一个长相不俗的年轻男人跑了过来,他看见李天阳后,松了口气,再看到手术室的动静,却又呆了呆,随后,那个男人走上前,对李天阳嗫嚅地说:“天阳,我,我回来了,那什么,王铮不会有事吧?他现在怎么样?”

    一语点醒梦中人,徐文耀大难临头一样死死盯住那个还带着口罩的外科权威,却见他越众而出,摘下口罩,带着笑容,朗声说:“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徐文耀吁出一口长气,耳边还响起一堆小医生拍瞿教授马屁的恭维声,什么刀口简直绝妙,令人叹为观止,什么手法多么超群,令人心旷神怡之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两腿跟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挪,走上去,挤开医生护士,悄悄握住了王铮的手。

    这时候他才有心情打量麻醉未过的王铮,面容惨白,神情安宁。

第 34 章
 

    将近十个小时以后,王铮才苏醒。

    他只是略微醒过来不到半个小时,然后又继续昏睡。又过了八个小时,他才第二次睁开眼睛。

    氧气罩被拿走了,身体各项指标已经上升,虽然还连着不少导管,但已经能看着徐文耀微笑,声音很弱,说话很慢,可是能表达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那位著名的瞿教授过来察看后,以一种传递噩耗的严肃表情宣称病人恢复不错,如果情况再这么继续好转的话,明天他就可以进流食了。

    徐文耀爽朗地笑着感谢瞿教授的关心,教授听完面无表情,仿佛自身穿着一层防护服,将所有赞誉都远远隔开,但在接触到王铮致谢的眼神时,教授出人意料地屈尊降贵,俯下身用缺乏升降的语调说:“不要,超支。”

    王铮和徐文耀霎时间都有些莫名其妙,瞿教授难得好心补充了一句:“耗损得厉害,你的心脏。”

    他身边善解人意的助手医生忙解释:“教授的意思,是病患这次发病可能由长期压力无法排解加上不良生活习惯造成,因此建议您出院后务必注意修养,放松精神,不然就算您是年轻人,也未必能恢复回来。”

    徐文耀肃然起敬,忙点头说:“是,谢谢教授,我以后会看着他的。请问按照他的恢复状况,大概多久能出院呢?”

    瞿教授眉毛一跳,显出不耐烦,侧过头不理会这种问题。

    又是那位好心的医生帮忙说道:“王先生还年轻,如果不出什么问题,刀口恢复好了大概就能回家。但回家后才是真正的治疗,希望你们能配合医生服药,定期回来检查,坚持半年左右,我们才能判断算不算康复。”

    “谢谢。”

    “急,不好。”瞿教授像一个字一个字往嘴里吐那样,对王铮说,“过程,是必须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得其解,善良的助理医生大发慈悲,微笑着对教授大人禀报:“瞿教授,您的手术录像演示会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瞿教授点头,转身笔直走开,身后跟着的一堆医生忙簇拥着离去,跟徐文耀相熟的那位主治大夫留在后面,悄悄笑了跟徐文耀说:“难得啊,瞿教授对您弟弟青睐有加,从来没听说他会去宽慰病患。”

    “为什么?”

    “你不知道?”那位大夫笑眯了眼,“教授听说小时候得过轻微自闭症,长大后情况虽然好转,但还是有交际障碍,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全力以赴攻关专业,像台手术机器一样,不出任何差错。呵呵,说起来真是有得必有失啊,啊我该走了……”

    徐文耀呵呵低笑,跟大夫道别。

    “真是怪人啊。”王铮感慨了一句。

    “怪人说的话才一针见血。”徐文耀在他身边坐下,摸摸他的头,微笑说,“你就是把自己耗损得太厉害,还好发现得早,万一要是出大问题呢?”

    “以后会注意的。”王铮赧颜说。

    “你我可信不过,我得亲眼看着。”徐文耀拉着他的手,随意捏着,用决定晚餐内容那样的口吻漫不经心说,“出院后跟我住一块。”

    “啊?”王铮愕然。

    “没有商议余地。”徐文耀抬眼说,“我们俩,住一块。”

    “可是,我能照顾自己,”王铮努力说服他,弱声说,“而且还有邹阿姨啊,她照顾我挺长时间了,出院后请她上门做钟点工……”

    “她当然要过去继续照顾你,煮饭煲汤什么的我可不在行,也没时间。”徐文耀手一挥,打断他的话,“我要跟你住一块,就这么定了,你现在要挑的,就是住哪的问题,我在你们学校那个区刚买了套房子,复式,带装修,要住人的话稍微弄弄就行,你要满意了我就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过去。你要嫌麻烦我就住你那,虽然小了点,但我能将就。大不了等我过去后找人把你隔壁买下来,打通了就大了……”

    “等等徐哥,”王铮打断他,“我们,没必要……”

    他的话没说完,徐文耀笑容一敛,眼神近乎阴郁而执着地盯着他,看着王铮心中悚然一惊,呐呐地自动咽下想说的话。徐文耀眼中酝酿黑沉的波涛,却在刹那间,猛然站起来,走了几步,调整了语调说:“当然有必要。”

    他隔了几秒钟,斩钉截铁地断言:“我们必须住一块。”

    “徐哥……”王铮微笑了,柔声说,“你忘了我动手术前,咱们约好的事吗?”

    那时候他们约定不离开对方,但未必需要一个明确的形式,因为对两个曾经深深受困于形式的人而言,那是能想到的,最好的相处方式。

    徐文耀微微一顿,半天沉默不语,那是一种积攒着什么的沉默,仿佛一块压在沸水之上的大石头。

    “你怎么了?”王铮轻声问,“我是说,我们一块住本来也不是坏事,但你给我的感觉,好像变成,非住一块不可。”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我一直守在你这,能发生什么?”

    王铮叹息一声,伸出手,说:“过来。”

    徐文耀走过去,由着王铮拉住他的手,听他温和地说:“我现在确实需要人照顾,我家大门随时朝你打开,如果你,还不满意,我甚至可以配钥匙给你,但我们没必要同居,那样,太刻意了,你不觉得?”

    “不觉得。”徐文耀反手用两个手掌将他的手置入掌心,用力包住,有力地说,“你在手术室里,不会明白我经历了什么,我只确认一件事,我要在想看到你的时候就能看到你,而不想,再来一次隔着一道门,不知道你在里头是生是死的经历。你信我,这种事,没人想来第二回。”

    “我在想,就你动手术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万一你要出不来怎么办,万一那门一推开,你头上罩着白布被推出来怎么办,我没法遏制住这种念头,然后我确认了一件事,要你出不来了,我会杀了刚刚那个古怪的教授,尽管我心里清楚那怪不得他,但我知道我会那么做。原因不是迁怒,而是在他手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确实丧失了你。”

    “我不能接受这种事,王铮,如果那样我最后悔的,就是当时没在病房里上你,为什么要考虑那种无聊的念头?什么我要不要你做我的情人之类,什么我会不会爱上你,会不会跟你长久这么相处之类,这种想法真是浪费时间。毫无疑问,人就是在这些浪费时间,令你犹豫不决的磨叽想法中隐藏自己的懦弱,为自己的无能寻找遮羞布,或者更确切地说,为自己的错失寻找合理性理由。其实对我来说,只需要承认一个事实就足够,只需要直面它,用手发力把它拽过来,只需这样就足够。”

    徐文耀轻笑了下,捧起王铮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微微闭眼,然后睁开,目光执拗地问:“你想知道吗?”

    王铮有些懵了,他的脑子还很迷糊,但不否认,被人这么拉着手,对方温暖的体温透过手心传过来很受用,也很舒服,他顺应徐文耀的思路,软声问:“是什么?”

    “我要你。”

    “啊?”

    徐文耀笑了,像放下包袱一样舒展眉心,笑容中带了促狭,眨眨眼问:“吃惊?”

    “确实有点。”王铮有些无力地扶额说,“你,你说这句话,我不得不理解成情爱意味上的,而且,我个人觉得,这三个字挺言情剧,不适合你。”

    徐文耀大笑,更紧地抓住他的手,说:“只是语言,只是它刚好表达了我想说的意思,不用那么计较,如果今天人类用‘沙琪玛’表达同样的意思,那么我也会喊。”

    “那你喊沙琪玛吧。”王铮无奈地说,“起码听起来还能吃。”

    徐文耀笑得肆意,把王铮的手揉来揉去,最后忍不住放在唇边轻吻着,吻着又开始咬,像发现新玩具的孩童,乐此不疲。

    “行了,”王铮忍无可忍地说,“这是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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