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了两年武艺,小有所成。所长就当一个老年痴呆症信口胡编,没当一回事,直到女飞贼的事在内部列为一号案后,他才猛然觉得老和尚所言不虚,又一想女贼学了两年就身手了得,那老和尚不知是如何地震古烁今了。待所长再想找和尚时,老和尚已如千篇一律的小说情节一样,圆寂了。
教练把这个故事讲给大家听时,爱训的军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谈,听过也就忘了。只有见识过舅舅孙仕神奇酒壶的李朝正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也只有他学得最认真,结业成绩最高。李朝正一开始也希望自己能一飞冲天,在风驰电掣的火车上如履平地的纵跳自如。不过越学他越觉得自己天赋一般,能手脚并用的翻墙过房已实属不易,更何况最后结业时分,他觉得教练也不过如此,和他格斗对搏甚至还有几次力有不支。
朝正虽然没学到所谓的绝世武功,但对拜会绝世高人则一直心存向往。所以当他听到马凤说她父亲爬火车卖水晶眼镜时,那份激动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他单刀直入地询问马凤,马宗是如何爬火车的。马凤狐疑地看了看他说,就是跟着跑几步,然后抓住车厢的联接扶杆什么的爬上去就是了。马凤为了佐证她的话,还透露孙仕有时会和马宗搭伴爬火车。李朝正一听就失望了,再一想也释然了,奇人异士哪能遍地都是。不过从马宗明里禁挖水晶,私下又贩卖水晶的行径上,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三教九流一锅端的集体生活就会结束。 txt小说上传分享
17马宗的心病
每天一起田间地头,一起茶余饭后的日子注定要结束,但未来的生活如何,该干什么做什么,朝正一时也没有头绪。百无聊赖之下,他就听从父亲的劝告,用行动向王国军示起了好,每日穿着母亲终缝制的蓝布黑裤在秧地麦茬间穿梭。王支书看到桀骜不逊的李朝正主动在田间奔走劳动,一份得意的表情就时常挂在脸上,再指派工作安抚社员也一改以前的阴郁,分外地从容起来。王国军得意归得意,倒是不敢忘形。李朝正对他投了桃,他这个领导和长辈就不能小气地不报李。李朝正示好没几日就被王国军支书委派全权掌管拖拉机。曹伟、马桂仍是拖拉机主副手。王支书有事交待时,先告诉李朝正,然后让李朝正再知会一下曹伟或马桂。出门办事时,不管远近曹伟、马桂一起出动轮换着驾驶拖拉机,因为他们不仅要驾驶拖位机还要搬运货物。而朝正每次都坐在车厢里押车,搬远货物时偶尔搭一下手。对王国军这个决定,李朝正初始担心他知道自己偷开拖拉机运苹果借此告诫自己,还有些忐忑不安,几日后见王国军没啥反应,他又开始指摘起王国军的小肚鸡肠,若是能大方些,本村唯一的老三届高中生贺芹又何苦要嫁到外镇去呢?别看李朝正原始学历不过是小学毕业,可他到部队后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以前一天到晚溜鹰走狗的短视了。在学校,最好的学习时机,李朝正已经错过,在部队,第二好的时机,李朝正牢牢地抓住了。现在李朝正也有一张农业大学的文凭,那是他在农大断断续续学习两年的成果,领导告诉他将来有用。
李朝正哀叹人才外流没几天,又一个人才从天而降,堂兄李朝元的儿子李怀收到了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朝元是朝先是亲兄弟俩。自从儿子拿到录取通知书,朝元的嘴就一直没有合上过。他非常大方地买来香烟,左一支中华,右一支大前门,象散财童子样逢人便发,有时高兴地过头,碰到小孩子,也发给人家一支。
昨晚堂兄找到朝正,要他明天借村里拖拉机去县城帮他买点鸡鸭什么的,他要大办酒席给儿子庆贺一下。拖拉机闲了好几天,明天刚好村里要去县城拖运尿素,顺便就能办了。李朝正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朝正和曹伟已整装待发多时,马桂还磨磨蹭蹭地没有来到。朝正不耐烦下,打发曹伟去找找。曹伟刚要走,他们就看见阳正帮扶着马桂背着个人闯进村部大院。马桂一看见朝正就哭天抢地“朝正哥,快,快,俺大……”马桂哭得接不上气。
18高考在赌命
朝正心里一惊,忙跳下拖拉机,紧步两步伸手接过马宗。马桂一下瘫软在地。马宗在朝正怀里双眼紧闭,口中嘘嘘地往外吐着白沫。朝正掐了几下人中,大叫几声:“马宗叔,马宗叔。”马宗仍是闭眼躺着,毫无反应。
“曹伟,快开拖拉机。”朝正叫了一声,忙和阳正一起把马宗抱上拖拉机,又一把拉上马桂。平时吊儿啷当的曹伟也知道人命关天,私毫不敢大意,把拖拉机稳稳地开得象飞得太低的飞机。
因为抢救及时,马宗性命无忧,但是医院的专业医生多半还在乡下接受改造,所以马宗不得不接受半个身子瘫痪的现实。朝正看着前几天还飞身上火车的人,没几日就成了半个废人,心道是从火车上掉下来了?他再联想到自己,不禁生出命运无常的感慨来。朝正偷偷地让阳正和曹伟去给堂兄买酒菜,自己走回家取了点钱先替马宗垫上医药费。他从家里回到医院时,阳正和曹伟已买好东西,朝正就让阳正和曹伟先开拖拉机回家,自己则和马桂在医院里照顾马宗。
马桂看到李怀欢天喜地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也心有不甘地去城里打听。他先来到丑山公社,接待的人好像日理万机似的,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嘴也不张,只用鼻子就把他打发到县教委。
教委在城东,马桂走到传达室,看门一位老人戴着花镜正在看报纸。马桂谦逊地问了声好,老人放下了报纸。马桂稍微有点长的脸上,浓眉大眼、高鼻薄嘴,恰当好处地分配着,让他看起来既不是英俊的张扬,也不是丑陋到不堪。中等个头外套着的北京蓝衣裤线缝折痕明显直挺,清楚地显示它是专为出门准备的。老人看马桂稚气未脱,衣着虽然土气但精神倔强刻苦的样子,内心里就不由得一阵阵欢喜亲切。他将身子探出窗户,详细地给阿桂指点该到何处再该问何人。
马桂刚在公社受到怠慢影响的心情晴朗了一些,他向老人家道了声谢后,就按照指点来到第二栋楼三层朝北的一间办公室。同样戴着眼镜梳着和朝正哥差不多样大分头的中年男子拿出一本硬封面小册子查找了起来。看他一行行认真地对着名单,一页页有条不紊地翻着纸张,马桂不由紧张起来。那页码翻动一页,他的心就猛跳一下。当中年人翻到第六页时,突然抬头问了他一串问题“你叫马桂?剑之晶村的?考的是中专,还是大学?”
“是,是的,考大学,的”马桂极度紧张,几不能言,内心里倒明镜似的,刚才不是自我介绍了嘛?他的疑惑未完惊喜又起,莫非我考、考了大学了?惊喜未定恐惧又来,没考上?几种复杂感情,春风拂水鸭绿点点、乍暖还寒冷霜凝降,一阵紧似一阵。
“哦”中年人沉疑了一会“我再找找”说着又快速地翻了起来,一改刚才的慢条斯理。
马桂偷偷地擦拭了一把冷汗。
“没有你的名字”中年人三两下就翻完,冷冷地说。
“怎么,会没有?你一定是没看清,再找找,再给我找找,一定有,一定有。”马桂失望之下情绪也跟着失控,激动的话语有些不知轻重。
“没有你的名字”中年人克制着重复了一句,就拿起本子走到保险柜前。
“等等”马桂说着一个侧身,越过桌子直冲到中年人面前 “你让我自己看,我自个找。”他一把探进中年人的怀里,抓住本子猛地往外一扯。
“你干什么?”中年人料不到马桂还有这手,条件反射地死抱着花名册“出去,来人”他斜瞪着眼倒竖着眉,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求你,求求你让我看看吧”马桂边说边往躬着腰往外拉,哀求的声音带着哭泣的前奏,酸酸、疼疼。
“你,你给我滚开”刚还温文尔雅的中年人本性尽显,他一手怀抱住本子,一手抓着马桂的肩头用力往后一推。马桂一时不防,腾腾退后两步跌倒在地。马桂赶紧坐起来,崭新的北京蓝上沾染了黄褐色的灰尘。中年人也是一惊,他上前一步见马桂没事式的坐起来,又停在原地。马桂双手撑地坐着,直直地看着中年人,嘴巴一抿一抿,眼里渐渐湿气弥漫。
“快走,再不走我喊人把你抓起来。”中年人余怒未消。
马桂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后挪撑着地,头部有些挑衅又有些委屈地后仰着,眼里的湿气渐渐凝结汇聚成一片晶光闪人的莹亮。
中年人看了与心不忍,“先回去吧,过几天还有一批名单,也许你在下一批次里。”他好言安慰他。
每年的夏秋相接,都是中年人最忙碌的时候。他见多了学子们拿到通知书时的欣喜若狂,更见惯了没有考中的学子们的帐然若失,还偶尔能见到几个女生大方自得地用痛哭流涕来表示难过。然而难过归难过,也就是一会儿,之后就欢天喜地地该干嘛还干嘛去了。人啊,忍过那个生死不知的过程,结果是好是坏就相对次要了,好歹还有个结果。毕竟是大学,那可是成功的象征,是精英的代词,可不是广而泛之的谁都能去过把瘾。他们努力拼搏,以期能够蟾宫折桂、上苑探花的同时,也早有了一试不中另想他法,天下之大我心俱容的准备。城里的年轻人,插过队下过乡,早就会自谋生路;农村的年轻人,五岁做饭六岁下田,十岁时就能独挡一面。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每一位有缘于高考的人,都不惧多年寒窗的苦读,更无畏那百里挑一的录取率,因为一旦得中,你不仅有精彩纷呈的大学生活,还会有将来绚丽多姿的美丽人生。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让无以数计的年轻人像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其实,高考就是赌博,而又不同于赌博。相同的都是不知未来,期望美好未来。不同的是,赌博只需要一点资本,买了注码后就束手待毙地坐等着运气来兴师问罪,而运气对负荆请罪的软骨头往往又是不屑一顾的。高考则是金榜题名前就必须全力以赴地戴罪立功。是功过相抵的平安无事,还是功高盖主的宿命人生,很多时候全凭命运的一时高兴,在特定的年代。高考的前期投入过高,导致后期的结果显得有点无足轻重。成不成在此一举,成则以后也许可以平步青云,败则亦可另谋他途在别样的人生路上照样披荆斩棘。赌博的初始投入太少,让人总梦想着不劳而获,成败与否多来几次无妨,然则就是在这种递次增加中,却会不知不觉地博上了整个人生。
眼前的这个孩子,马桂,不是在高考,也不是在赌博,而是在赌命。 txt小说上传分享
19复查的痛苦
倔强的马桂,终于忍着没有让那颗不争气的泪珠滑落下来嘲弄他那不知天高地厚地野心。他爬起来拍拍后背、屁股上的土,又拍拍手,向中年人弯腰鞠了个躬,就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办公室。这个过程,中年人没再说一句话,他只是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花名册。
天地真的视万物为刍狗。在马桂心情阴暗地快板结成块时,老天依然顾我地用秋高气爽来显示自己的没心没肺。马桂抬头看了看天,咒骂一句就揣着砖块一样的阴闷心情,走两步停一步地来到了教委门口。看门的老人看阿桂的脸吊得快像烟熏的冬瓜,心生恻隐,安慰他说:“孩子,没啥,周总理也不过是个高中文凭,这也没影响他精通七国语言,仍旧和毛主席一起领导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啊。”
阿桂听了没有感激反而心生愤慨,张口就想骂一句老不死的站着说话不怕肾亏,终究又觉得不妥,就努力想回应个笑脸,不料却轻松做出了个面目狰狞的鬼脸。走出县教委的大门,马桂一时不知路在何方。回家,若是父母问起来,心高气傲的阿桂怎么好意思说他榜上无名呢?不回家,满城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在这称孤道寡地自娱自乐吗?马桂左面瞅瞅右面探探,不顾重大场合才抛头露目的北京蓝有所不满,很专横地一屁股坐在了路牙上。他的两只手懒得自给自足地垂着,耍泼似的搭在任劳任怨的膝盖上。
“孩子,没啥,明年再来一次”看门的大爷跟了出来行使起幼人幼我幼的职责。
阿桂紧绷着脸,怕一不留神再有什么创新的表情冒出来吓着老人家,可是嘴巴却难以控制地喋喋不休起来。
“老伯,我前年考过一次,考过一次,考中了,被人顶了名额,被人顶了啊。”说完这句话,阿桂的一颗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自他走出招生办公室的门,他就一直努力地想摆出个无谓的表情,可是内心难以表述的痛苦失望又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