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去吧,我们先上大医院啊。”
耳尖的同学听见外面声响,趴窗户看看,说:“老师,摩托车来了。”
许欢,严重相信那是爱(三)
点滴针头刚扎进血管,葛萱就恢复了知觉,一拧胳膊,回血了。
“别动!”两个声音一同喝止。
一个是托着她手的护士,模样温柔极了,这一嗓子却挺凶的。另一个声音就发自床头,葛萱仰脖子去看,视线被一条大围巾挡住,只看得到正望着自己的这一双眼睛,虽然是单眼皮,但是很大很明亮。
得到回视,那眼睛一弯,“汪~”
葛萱心里一喜,“大黄!”
护士噗地笑出来,用胶布固定好针头,把她的手放回去,嘱咐一句:“不许乱动啊。”
葛萱没听,护士一起身,她抬着插了管的手就去拉那条碍眼的围巾,被按回来。
他自己将围巾拉低,略倾了身子让她看清模样。葛萱呵呵笑,真是大黄。就说这双眼睛她见过的。
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问她:“感冒那么严重怎么还去上课?”
葛萱很诧异,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感冒,周围看了看,辨出是医院。脑子还有点晕,昏迷前的场面记得不算清楚,似乎是在英语老师家补课,可是怎么是大黄把她送进医院?她疑惑地开口,“我补完课走到你家门口昏倒了?”
他笑她的迷糊,“别问了,躺一会儿吧。蔡老师在外面迎你家大人呢。”
话音一落,输液室大门被推开,袁虹环顾室内,看见已经醒来的女儿,焦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没立刻上前说话,反倒是先跟蔡老师道歉,自己孩子给添了麻烦。跟在她后边的葛棠绕过去,到病床边跟姐姐打招呼,“嗨~”
姐妹俩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见面,彼此都很稀奇。葛萱也抬起没扎针的那只手,放在脸边摆了摆,“嗨~”
葛棠目露失望,“你咋这么快就醒了……”她还没看过昏过去的人。
蔡老师那边跟袁虹客气几句,指葛萱床边的人介绍:“这是我们邻居许欢,家门口不好打车,喊他骑摩托给送来的。”说罢又跟葛萱说好好养病,不舒服的话就多休息两天,落下的老师单给你补。这才和许欢一起告辞,袁虹出去送他们。
门一合一开,江齐楚突兀地出现了,手里拿副黑色耳包,不远不近地站在床脚,看着葛萱问:“好了吗?”
葛萱挺意外的,“你怎么也来了?”
葛棠说:“江哥上咱家告诉的咱妈,我们一起打车来的。”
葛萱“哦”了一声,“我怎么了?是感冒吗?”
葛棠不了解情况,看江齐楚。江齐楚说:“蔡老师说你发烧,赶紧打电话让人骑摩托车送你上医院。”想了想,又说,“可能挺严重的吧,你上上课坐那儿还说胡话呢。”
葛棠好奇,“她说啥了?”
江齐楚拨拨头发,“没听清,好像说吃什么中午饭……”话落,输液室一片安静。
葛棠觉得她姐有点丢人,不愿开口。葛萱眼盯着输液器,心里想:原来他叫许欢。
江齐楚被袁虹留下,等葛萱打完针,一起回家吃中饭。饭摆上了桌,袁虹才想起来,“哎呀江楚,你不回家吃饭,不用跟大人说一声啊?”
“我家现在没人,我爸出去要账了。”江齐楚捧着饭碗,吃相比较客气。
袁虹问:“那你妈呢?”
江齐楚说:“她也没在家。”
葛萱问:“干啥去了?”
江齐楚看她一眼,再看看袁虹,回答说:“在我姥家了。”
袁虹听出这话的意思,夹菜给他,客气道:“吃吧,赶上了,也没特意做啥菜。晚上等你叔回来炖鱼吃。”瞪葛萱一眼,“你赶紧吃,吃完饭把药吃了。”
葛萱顶个尚在低烧的脑子,根本看不懂接收大人眼色,大大方方地继续聊下去,“那你们过年回你姥家过啊?”
葛棠把碗里的饭划一半给姐姐,“我吃不了这些,给你多吃点儿吧,说胡话都惦记晌午饭呢。”
葛萱哎哎阻止,“我也吃不了。”还是被扣了一座米山。
江齐楚把碗递到她旁边,“拨给我吧。”
葛萱闻言就动筷子,袁虹说:“江楚不吃她碗里的,她感冒了传染你。吃完我上锅里给你盛。”
葛萱不太喜欢这种被隔离的感觉。并且饭也没卖出去,她从小被爸灌输了“撑死人,不占盆”理念,狼吞虎咽把冒尖的一碗米饭全填进了肚。起身进了大屋,倒在沙发上就睡。看得饭桌上那几个哭笑不得。
江齐楚吃饭也快,只是不好先撂筷,见葛萱吃完进屋,他才把最后一口扒进嘴里,放下碗筷坐在桌边陪着。身后就是窗户,抬手抹了抹玻璃,看见前院覆了厚厚一层雪的小菜地上,有棵瘦枝子小树孤单站立,回头问道:“婶儿,那樱桃树结果了吗?”
袁虹笑答:“结了,今年结老多了,一年比一年多。葛萱她俩天天放学了,搬个凳儿坐底下边写作业边揪樱桃吃,给我旁边种那点儿菜踩稀烂。”
“你都种了什么啊?”
“我也不会种这玩意,种点儿都不够虫子吃的。就还是你家住时候种的那些,秋天落了点菜籽,第二年撒地上,长出啥是啥。我看一垄一垄的净是黄花菜。”
江齐楚笑起来,“啊,那是我妈从我姥家林场拿来的,说开花好的时候当看的,等打蔫了再采进来做菜吃。我家现在楼顶上花坛子里还都是这东西呢。”
袁虹见他主动提起母亲,这才小心地问:“你妈她多阵回你姥家的?”
“前年过完年,他俩那阵儿老吵吵,我爸也成天不回家,总喝酒。我二舅他们后来跟我爸闹起来了,就给我妈接走了。”他说的简简单单,语气平淡倒像是讲别人家的事。
袁虹听着有些心疼,也不好跟一孩子多说什么,“两口子一起啥苦难没经历过啊,你说这日子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叹了一声,催促旁边细嚼慢咽的小女儿,“老姑娘,你能能快点儿吃?”
葛棠夹完最后一粒饭,碗一推。江齐楚捋起袖子帮忙拣碗,袁虹忙说你坐着不用你弄。葛棠慢悠悠把几只碗摞在一起,劝道:“江哥你可别伸手,要不你一走,我妈又得训我们了,‘你看人江楚哥都知道吃完饭收拾碗,就你俩吃完一倒’。尤其里面那个。”
袁虹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佯怒骂道:“小崽子讲究我啥呢?”
葛棠无比正经地说:“说葛萱儿呗,可是来点儿病了,吃完就一倒。”把碗递给妈妈,迅速逃回来,“江哥,你怎么知道院里那是樱桃树啊?葛萱说那是俺家搬来后,她吃樱桃吐籽儿长出来的。”
袁虹笑着接茬儿,“你听她扯蛋。这房子从你江楚哥家买来的时候,那地里就有棵小苗了。”
“噢——”葛棠意外敲破了葛萱的一个牛皮鼓,很高兴,又问江齐楚,“那你看这院,跟以前有哪儿变了吗?”
江齐楚说:“就那樱桃树长高了啊。”看看葛棠,“你好像也长高不少,快赶上葛萱儿了。”
许欢,严重相信那是爱(四)
葛萱一病如山倒,病去虽不至于真像抽丝,毕竟没那么痛快。半夜里又有点低烧,天亮烧退了,人还是没什么精神。葛冬洋说不行就赶紧再去点两针吧。袁虹担心补课被落下,十来个孩子,老师不能专等葛萱一人,真让人给单补回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儿。本来是打算等她下了课再去打针,可一看炕头那孩子迟滞的眼风,只得罢了,“唉,耽误一节就耽误一节吧,不行跟江楚打听打听老师今天讲的啥,要不会的,再问老师。”
葛萱点下头,闷痛了一阵,抱头呻吟。
袁虹去小卖店打电话,跟蔡老师给葛萱请了假,又带女儿去医院点了一针。回到家把饭做好放在炉上锅里坐着,告诉葛棠中午端出来吃,这才放心去厂子上班。
吃完午饭,两个小同学来找葛棠玩,葛棠嫌冷,不想出去。她是出了名的怕冷,同学也没强拉她,约好了明天来她家玩,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跑开。葛棠插好大门,回来看葛萱,躺在大屋炕上还在睡。从昨儿吃完中午饭就开睡,晚上起来吃饭,吃完接着睡,早上打针醒了一会儿,这会儿又睡上了。葛棠很发愁,推推她,“喂喂,起来坐会儿。”这么下去,明天还不得现了原形啊。
葛萱痛苦地捶着额头,“我脑袋好疼……”嗓音因鼻塞而变细,再加上浑身无力,显得格外温柔。
葛棠说:“我怀疑你是睡的。哪儿来那么些觉啊,好人这么睡也脑袋疼。”
葛萱不理,无意义地哼哼,烦燥地重复,“我脑袋疼!”
葛棠哄着她,“那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葛冬洋下班回家,拎了一只生日蛋糕,身后还多了条尾巴。
“江楚?”袁虹开门,很意外,“你俩咋走一起去了呢?”
葛冬洋说:“我骑车子回来,在道口看见这小子,玩到这么晚才回去,搁那儿半天打不着车,冻哆哆嗦嗦的。”
袁虹多拿了双拖鞋过来,“哎呀这点儿可不好打车了,要不你晚上就在这儿住吧,跟你叔睡小屋。”
江齐楚摇头,“不用不用,我爸晚上回来,要不我就在我们同学家住了。”
葛萱刚从小屋炕上爬起来,拉门一出来,见门口挤一堆人,差点儿又倒下去,奇怪地看着江齐楚:“你咋又来了?”挠挠后脑勺,忽然不记得他是刚来,还是压根就没走。
江齐楚说:“我在李志光他家看碟,回去的时候碰着葛叔了。”
李志光是他们小学同学,跟葛萱家住一个街道的,江齐楚上学时跟他就常在一起玩。葛萱应一声,没再理他,接过爸爸手里的蛋糕,“谁过生日?”
“你不是爱吃吗?”袁虹清楚孩子她爹心理,瞪他一眼,“你就起高调。”
葛冬洋说:“真新鲜,我还写了祝福语呢。”
葛棠坐在饭桌喊:“您几个能能上桌来唠?菜都凉了。”
蛋糕盒子一打开,奶油花旁边用果酱勾着四个字:晚上快乐。面点师估计是没写过这样的词儿,“晚”字挤得歪歪扭扭,让人忍俊不禁。袁虹笑道:“人没寻思你精神病儿啊?”切出来两大块给小棠和江齐楚。
江齐楚说:“我吃饭,不吃这个了。”
葛萱掐了把铁勺,老老实实坐那儿等分配,听见江齐楚的话很开心,伸手捞过碟子。
葛棠说:“我也吃饭……”蛋糕放在自己手边,“吃完饭再吃。”
袁虹看出她故意逗闷儿,把剩下那些推到葛萱面前,“都给你了。”
小棠不爱吃奶油,全刮给葛萱。葛萱吃了满脸,流海上都是白花花,江齐楚忍不住问她:“你不腻啊?”
葛萱说:“不腻。”一口饭没吃,大半个蛋糕全塞进了肚子里。
葛棠的那一角面饼还没噎完,欣慰地看着姐姐,“你明天病肯定能好。”
小棠一语成真,葛萱这只蛋糕吃进去,睡一觉醒来,鼻子也通气了,头也不疼了,就是躺得太久落了枕,一动脖子,整个后背都跟着疼,不过已不影响去上课。本来补课是早上八点开始,袁虹说蔡老师让她提前一小时去,把昨天没听着的再给讲一讲。葛萱于是按着平时上学的钟点起床洗漱,出门来,天还没太亮。
北方的屋子冬天不通风,再一烧火炕,格外干燥,室内闷时间长了,一到户外,微潮的冷空气刺激鼻腔,格外舒坦。葛萱打了两个喷嚏,神清气爽,哼着歌,一路踩冰溜雪到了老师家胡同口。扭头对那个朦胧的狗窝摆摆手,“嗨,许欢~”她坏笑,“几点了还在窝里趴着!”
许欢牵着狗晨跑,刚到家门口,耳闻目睹这一幕,不动声色立在她背后。
葛萱正为自己的礼貌捂嘴猛乐,一转身撞进许欢怀里。她低着头,先看见了是大黄。被狗追咬的过的人,再看狗永远是一副凶相。离得这么近,又是正对面,葛萱一时吓呆了,等反应过来想逃时,被许欢一把抓住。
葛萱惨叫,让狗掏了一样。
许欢松开狗链子,抬手捂住她的嘴。
葛萱憋气,看清是许欢,一身运动服,头上还勒条毛巾头带。她指指他的手,示意自己明白了局面,获得释放。用巴掌擦拭嘴巴和脸蛋,拧着眉指控他:“你抓完狗了抓我……”
许欢气得直想笑,“大清早来给我拜什么年?”
葛萱这才知道被逮了正着,心虚地笑笑,要溜。
许欢警告她:“你惊着狗了,别说它又撵你。”
葛萱看看已成自由状态的大黄,没敢跑,小步往后挪腾,“你快给它拽住了。”她很惧狗,但相信许欢的魅力,大黄不会弃他改追她的。“你们俩这么早溜哒哪儿去啦?”
许欢笑一声,说:“带她去看大夫,感冒、发烧,还昏过去了。在窝里眯了一天,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