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颜点了点头,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们就是再不舍,还是要上路的,只最后朝着李婶子一拜,拜谢了她长久以来的照顾,才带着妮儿上了马车,缓缓的朝着桐城的方向前行。
幽县离桐城大约有三天的车程,第一日他们顺顺利利的走过,到了晚间才在客栈投宿,第二日也是顺顺利利的就过去了,好在妮儿一向乖巧,并没有因为一直赶路,憋屈在车上而觉得沉闷,非要闹着下车去玩耍。
直到第三日,却遇到了大雨,许颜不曾料想,这本应是旱季的秋日,居然会突然变天,下起了暴雨。早晨出来的时候,还艳阳高照,许颜还在庆幸,她们这一路上下来,简直是顺风顺水,保持着这样速度,到傍晚边上,就能到桐城了。哪里知道,这话还在耳边呢,居然就下起了暴雨来。
赶车的师傅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姓邱,人称邱大爷,也是幽县里有名的赶车师傅,信誉好,收费也实诚,许颜也是问了好几家车行之后,才请了邱大爷来送她们娘俩回桐城的,毕竟只有两母女,在这古代社会,若不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她可还真是不放心呢。
车子突然停住不动了,许颜立刻撩起帘子,外头邱大爷已经换上了蓑衣,他们是行至半路才突然下起了大雨的,荒郊野地的,根本无处遮身,所以,两人商量之下,决定加快速度赶路,争取早点抵达桐城,进城去避雨。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许颜立刻就朝外面看了过去。
“许娘子,你们在车上呆着,我下去看看,兴许是车轮卡在坑里了,推出来就行了。”那邱大爷也是个老把式了,赶车也有多年,车子突然停住不动了,是个什么原因,他一猜一个准,等邱大爷下车查看之后,果真是轮子陷在了泥坑里。
许颜从车里拿出雨伞打开,将头伸出车外观察情况,她也知道这邱师傅是个老把式了,自然应该能处理好这种突发的状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的路程实在是太过顺利了还是怎么的,那邱大爷狠狠甩了几鞭子,也没能让马儿将车子拉出泥坑。只得自己亲自下去,到车后头去推。
许颜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下车去,她虽然不胖,可是好歹也还有个百来十斤的,那邱师傅推车子就已经够吃力了,还要加上她这分量,怕是更不容易了。拍了拍妮儿,交代她乖乖呆在车里,许颜便打着伞下了车。
雨很大,许颜脚刚刚着地,绣花鞋面就被雨溅湿了,许颜也顾不得湿了脚,撑着伞走到邱师傅身边,问道:“邱师傅,怎么样?车子陷进去很深,很难推出来吗?”
“许娘子,你怎么下来了,赶快会车上去,这么大的雨可别淋湿了。”那邱师傅一见许颜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先是一惊,然后连忙赶人。
“邱师傅,我不打紧的,倒是这车子,能推出来吗?”许颜瞧见邱师傅眉头皱的紧紧的,心道这车子只怕邱师傅一人还难得推出来,偏偏那拉车的马匹也在这个时候犯了倔脾气,就是不肯使力,看得真是让人愁。
“唉,都怪我,没有看到这一大摊的泥坑,竟然没能避过去,这雨实在是太大了。”邱师傅闻言,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雨天路滑,马儿又不得力,凭他一人的力气,要将车子推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两人犯愁的时候,另一辆马车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赶车的是个小厮,那车子里头伸出一只手来,看衣着样式是位年轻男子,撩开车帘子,与小厮在小声交谈什么,隔得有些距离,又兼着下着大雨,许颜听不真切,但是,也能猜到人家是在讨论他们这边的情况,许颜看了看路的宽度,眼见着他们的车子若是一直卡在这里动弹不得,后面那车子只怕也很难通过,顿时心下有了主意。
许颜撑着伞,走到后头马车的跟前,道:“车里的公子,妾身带小女归家,不料下起大雨,车子陷进了泥坑,拦了公子的去路,实在是抱歉,只是妾身一弱质女流,而赶车的师傅,也是位上了年岁的,一时之间,难以将车子推出泥坑,妾身斗胆,恳请公子伸出援手相助一番,将妾身的车子推出泥坑。”
许颜捋了捋舌头,实在是不太适应用这么绕口的方式说话,奈何须得入乡随俗,不得已一段话说来,她都觉得自己舌头快要打结了,也不知道这车里的公子肯不肯帮忙。
“福顺,你去帮忙,把这位夫人的车子推出来吧。”车里的人似乎也认识到,若是不帮许颜将车子推出来,自己也只能在这里耗着,所以十分爽快的让小厮去帮忙。
许颜闻言,总算是送了一口气,这小厮看着年轻力壮的,有他帮忙,想必那车子要推出来也就不难了。她感激朝着车上的方向一拜,道:“多谢公子相助!”待她起身朝车里看去的时候,那只修长的手却恰好将车帘子放了下来,许颜只瞧见了那人衣着下摆,绣的如意云纹十分特别,便暗自记了下来。
许颜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个绣工十分出众的女子,对坊间各种花样针法,但凡见过一次,就能绣出来不说,更是有自己一套独特的针法,绣出来的花色十分独特。自然,习乘了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许颜一眼就看出那车中人衣着下摆所绣的如意云纹,跟坊间的绣法有很大的区别。
许颜暗自记在心间,也不过是为了以后能有机会还这个人情罢了,她自小独立,最是不喜欠人人情了。如今这车中之人虽然也是为了自己能行走方便才对她伸出援手来,却也不得不说是帮了她的大忙了,她自是将这份人情记在心间的。
“不必客气,夫人请回吧,福顺应当已经将车子推出来了。”
车中之人不曾再撩起帘子,只听到他的声音缓缓从帘子后面飘出,许颜闻言,立刻朝自己车子那边瞧去,那叫福顺的小厮,果然是人强力壮,许颜不过转念之间,那边已经是一气呵成,将车子从泥坑里推了出来。
许颜见状,立刻朝车子走去,她可没有忘记,人家肯帮忙,也是为了自己赶路所需,人家既然已经帮忙将他们的车子推了出来,她自然是要给人家让道的。
第 6 章
许颜循着记忆到家的时候,雨已经渐渐小了下去,付了车钱,邱师傅就赶着车子离开了,只余下许颜和妮儿两人站在屋前,许颜低头看向妮儿,从她眼中看到了惶惶不安的神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别说是这个从未离开过家门的孩子,就连她都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惶恐,毕竟,虽然记忆里爹妈和兄长对许颜还算是不错的,可是,最终为了生计将她嫁入张家的,也正是这些人。
许家家里本就不算富裕,家中还有两位兄长,早就成家了,却还只能挤在一栋屋子里住着,没能分家出去。如今她还带着女儿回来投靠,只会令家中经济更为紧张,就算她们娘俩吃得不多,可到底是平添了两张嘴,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她却是从婆家破门而出,回来投靠娘家的,显然是个长久的事情,决计不是一两天能完事的。还不知道许颜的爹和兄长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也不知道她的房间还在不在,说不定早就做了杂物房,或者做了别的用途了。
虽然她身上还有十两银子,可是,未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是不打算将那十两银子拿出来的,须知,这钱可是她们娘俩以后安身立命的钱,说不定,还会成为救命钱呢。
就在许颜打着伞站在门口踌躇不定的时候,眼前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妇人,在看到许颜母女的时候,明显一愣,脸上神色有几分莫辨,然后才挤出笑脸来,冲着许颜道: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小姑子回娘家来了。这可真是不知道吹了什么风了。”
许颜微微挑眉,这话说得还真是别有味道啊,尤其是说话的人那带着别的意味的语调,若是从前那个许颜,以其软弱无比的性子,说不准就要被这一句话弄得灰头土脸的,面红耳赤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可惜,如今的许颜,虽然外壳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里子却是换上了一副强悍的灵魂,不过是几句带着几许旁的意味的话,哪里能伤到她半分。
“二嫂说笑了,这里可是我的娘家,里头住的可是我的爹妈和兄长,哪里非要吹什么风我才能回来的。”说话的人,是许颜的二嫂许周氏,未出嫁的时候,是他们镇上有名的豆腐西施,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惜为人最是小心眼,说话又刻薄,早年间许颜还未出嫁时,就常常被她欺压,弄得有苦说不出,只能自己气苦。这也是许颜当初同意嫁给张敏之的理由之一,离家远了,也就意味着离这位嫂嫂远了。
许周氏没有想到许颜会回嘴,不由得瞪大眼睛细细的打量许颜,在她印象里,许颜就是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从来受了委屈就只会躲起来偷偷的哭的,莫非是嫁了人之后,连性子都变了?
“二嫂拦在门口,可是不欢迎我回娘家来?”许颜皱了皱眉头,外头还在下雨呢,她虽然打着伞,可是却也遮不了多少地方,老是站在外头,用不了多久,衣服就该被雨水溅湿了。她就算了,可是妮儿还小,一会得着凉的。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嘛,哪能是不欢迎你们呐,快些进去吧。”许周氏闻言,心里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丫头确实是与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说话起来,口气可是要硬起了不少,从前的许颜,哪里敢这样跟她说话的,一时之间,有些掐不准应当用什么态度对待许颜,只得堆满笑脸,将许颜母女迎了进去。
这季节本该在田间劳作的许父和许颜的两位兄长,因着天气的缘故,只得在家里歇气,对于许颜母女的突然归家,都吃了一惊。好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许颜的大哥许福说了句:“让三丫头娘俩先去换身衣裳,歇会吧,外头那么大的雨,别受寒了,我叫你嫂子去给你烧点热水,你们等会洗个热水澡,然后吃饱了,再来说旁的。”
许颜点了点头,带着妮儿准备回房去,说是回房,她那房间,也不过是在爹妈的房间隔壁用木板隔出来的一个小间,不止是她,她两位兄长的房间也都是这么隔出来的,还都是在他们成家之后,没法再混居才不得已隔开的。这时候,许周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道:“啊哟,小姑子回来的匆忙,你那屋子都好久没人住了,要不,你先到大嫂那里去,我马上就去收拾收拾?”
许颜闻言挑眉,只怕她那闺房里不仅仅是没有人住,没有收拾吧,说不准还放了不少的东西,更说不定,早就成了这位二嫂子的杂物房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许颜还有回来的一天,更没有想到,她会回来得这么匆忙,连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一声,就带着妮儿站在家门口了。
也罢,许家的情况不甚好,家中的房间也不可能永远空在那里等着她这盆泼出去的水,所以二嫂子顺势就将她的闺房给霸占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其实,她若是直说她回来的突然,她原先的屋子做了他用,倒也只有这么大的事情,可是她这位二嫂偏偏要说是久未有人居住需要收拾,感觉像是坏事也是她做的,还要跑到她面前来卖好,既然如此,那么,不管那间屋子做了什么用途,是她的地就得给她腾出来。
许颜似笑非笑的看了许周氏一眼,然后在家人有些尴尬的脸色中,牵着妮儿往后屋去,倒是许颜的大嫂,在许周氏说出那些话之后,就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许周氏所言,许颜不由得叹息,她翻看了前身的记忆,大嫂许吴氏跟二嫂许周氏,从来就不对盘,吴氏嫂嫂是农家女,为人比较泼辣,却性情耿直,心里头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周氏嫂嫂跟吴氏嫂嫂一比,许颜心中立刻就分出了高下来,说起来,许颜的大哥许福,为人懦弱,耳根子又软,这么些年下来,亏得有吴氏嫂嫂泼辣的性子,才免去了二哥许安和周氏嫂嫂的势力,饶是如此,也还是吃了不少的亏去了。
说起许颜的二哥,许颜都忍不住要叹气,许颜的前身是个软弱的女子,许颜的长兄许福也是个懦弱的性子,可是许颜的二哥许安,那么一个油滑,好赌,势力的人,怎么就生在了许颜这样的家庭里。若不是许安相貌是三兄妹当中,最为肖像许父的一个,她都要怀疑,二哥许安是从外面抱回来的。
油滑势力还好赌的二哥,配上了周氏这么个小心眼,刻薄的嫂子,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家中的小便宜,从来就不放过,怪不得一向豁达的吴氏嫂嫂都不待见他们俩。
吴氏嫂嫂手脚麻利的生了火,又从大缸里打了水烧上,然后对许颜道:“唉,你也实在是回来的匆忙,你那屋子,只怕还要一会收拾,今天晚上只怕你跟小丫头只能跟我挤一挤了,让你大哥跟爹去睡去。我先去收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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