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懂我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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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不懂我的伤悲-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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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说话。我也就随他。

    等了一晚上,才熬来他一句话:

    “原来那个孩子,叫童真。”

    他闭着眼装睡,我不强求。出来时看到少年扭捏在外,见我出来,猫着脸凑上来朝里张望。我拦下他的脑袋,问怎么回事。

    他倒好,吊人胃口。叉着手,踱着步,叹着气,半天整理不出一句。

    “你上次偷跟着兵哥哥过河救人,你爸还不知道呢吧?”

    “别呀,姐。我说还不行吗?”

    少年苦着脸想如何表达。我送了一句:

    “你大概,作文不太好吧。”

    “你怎么知道!我最烦写作文了!”

    “说正事。”

    “哦。那什么,本来我和梁哥在搬货,猛然一回身一个妇人就扑了上来。一身的泥啊灰啊,连头发都快结起来。”

    “然后呢?”

    “那女的,一直在说话,我听了好久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说,什么了?”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帮我找找,我的儿子。他姓童,叫童真。今年才11,喜欢唱歌,唱的好听。我追他来着,地震就来了。我不该打他,不该打他。你们帮我找找,他在哪里,在哪里。求各位了,求你们了。”

    一瞬吧,我能明白梁成的沉默是为了什么。那首童年只怕再熟不过。他该怎么回答呢,他从来不会撒谎,又该怎么告诉这个红着眼哭诉的母亲,童真已经不在了,再也唱不了歌,说不了话了。

    少年依旧自语,小声碎念着:

    “从前我梁哥也不是这样煽情的。他陪着那位母亲走了好远的路,翻了多少块板砖,也不肯说出来。唉。”

    继而见我也沉默下来,着急了:

    “别呀,别连央姐都跟着不说话呀。”

    我推搡着把少年打发走,在帐篷外的塑料小椅上坐了下来。抬头就是星空,近处有人耳语闲话,远处如豆灯光点点。帐篷的布帘遮了内里横卧的梁成,他多半也盯着棚顶吊着的那一把千纸鹤发呆呢吧。他对童真逝去的愧疚其实不亚于我,不亚于任何人,可他忍着,隐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强大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介怀。

    那时候我骗他,小希会回来。他陪着我一起等,从不多问一句。回想小希的事,有我的错,也有他的错。我们承诺等彼此成长到有勇气的那一天,再来面对和承担。他隐忍着变强,我却似乎止步不前。

    那晚他的一句人生没有如果,我就知道他还在想她,在等她。

    每个人都有过青春,但每个人只有一次。十几岁的时候,即使犯了天大的错误也可以被原谅。可即使被原谅了,最后悔的只怕还是自己。无论是我,还是梁成。

    离开的那天,车子开在蜿蜒山路,缓慢而颠簸。望着山,山依旧是绿的,听见水,约莫水也还是清的,可是不一样的事太多了。

    那个唱着童年的孩子,姐姐要走了。很遗憾没能留住你,让你继续瞧瞧这个世界。但我答应你,你未做到的,我会替你实现,替你看够这个世界。所以啊,在天堂,再唱歌给我们听吧。

    谢谢你,教会了我原谅。

    长长的十几个小时,终于归来。从车子下来的那一刻,朝阳初升,点亮整座城市,路旁的柱灯沉默着暗淡下来。本想叫来母亲来接,只是时间太不凑巧,有些早,不想打扰她的清梦,想着招呼一辆出租车也就是了。

    梁成坚持送我回去,在出租车里和他闲话了几句。他以为我近日的寡言还是为着那个孩子。其实不然。我回来了,就有许多事要面对。这些日子的忙碌,神思都被一些大道大义占据着,一直没自问一句,到底该不该相信安歌的故事。

    好不容易到了家中,真的是倒床大睡,以至于醒来出现在厨房喝水的时候生生吓了母亲一跳。

    盯了会眼前的糖醋排骨和大白菜粉丝,本以为我会眉飞色舞地同母亲讲述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感人肺腑的瞬间,真到了此刻,却说不出什么话。母亲沉默了片刻,告诉我:

    “南央,你爸住院了。”

    哦,天,我同医院真是有缘。

    走在这长廊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漂浮在空气里,还是雪白的墙壁,水蓝色的座椅同薄荷绿的门扉。我一个人抱了束白百合拎了只保温瓶,里面装了浓浓的骨头汤,走进302。

    他一个人在看着报纸。左腿曲着。据母亲讲述,他这是心血来潮打网球生生把右脚后跟的胫骨给伤了。虽说不是大病,我开始意识到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像年轻人那样强健,摔几个跟斗也没所谓。

    当初他说怕错过我的成长,其实我想成长这种事,个中滋味只能自己体会。只是如今,也开始害怕他们忽然变老,忽然离开。

    这样一个世界,懂你我的人寥寥,但是若没有人用不需要理由的义无反顾愿意站在你的身后,那该多孤独,多可怕。

    瞧见我,他似乎很高兴,唤着:

    “南央!回来啦!来,坐。”

    我把花朵摆好,馥郁芬芳瞬间弥漫整间病房。对床床位空着,顺势坐了下来把骨头汤递给他。住院并没有让他显得病态且苍老,反之,穿着这里统一的病号服似乎让他也卸下了不少忙碌和疲劳。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但我最想问的是二十多年前安氏的终结到底同他有没有关系。

    “怎么,怎么回来了反而看你多了许多心事。是不是太累了,也是,当志愿者应该很累,是吧。那就先回去休息吧。我再没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不要紧。”

    “爸。”

    “嗯?”

    “爸,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一个很喜欢的男孩子。从前我以为他怕影响学业才不愿和我在一起,后来又以为他喜欢上了别人才不愿和我在一起。可真相是,他说怕伤了他的母亲才不愿和我在一起。爸,你还记得安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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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幽明永隔
    我目睹着他对我这番话所受的冲击,末了,放下骨头汤,微微低了头,许久没有一句话。我想,完了,安歌所说只怕都是事实。一种叫委屈的情绪泛上心头。从前他们的恩怨为什么却连我都要跟着受牵连?我那么喜欢安歌啊,那么,那么喜欢啊。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总还是想同他在一起。

    望着眼前这位甚至连‘安心’二字都承受不起的我的父亲,刚要生气就听见他说:

    “爸爸是对不起安家,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太多。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旧事。但。。。”

    望着他肃穆的神情,这样郑重,也开始明白那时安歌的那句‘既怕伤了她,又怕伤了你’里到底藏了多少挣扎。

    抉择在亲人与喜欢的人之间,最怕都是心酸的角色。

    一室静心宁神的百合清香,墙上挂钟的指针有条不紊地转动着,我安静地听他讲从前的故事。那时候,没有我,也没有安歌,甚至是遇到母亲之前。故事没有那么长,但听着这样一场兴衰,让人唏嘘不已。

    现在再来回顾我与安歌的相遇,相识,相交,在这些时间里,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疲惫放弃,又因为那张满载着温柔的纸巾重新颠沛我的心。从头到尾,只怕从未真正放弃过。

    可能,爱真的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才是两个人的执着。

    离开病房后我没有迅速离开,而是停留在医院角落的小花园里。夏日的晚风中,医院庭院里木制的长椅满载着阳光的味道,混着身后合欢花的甜香。

    好不容易,让我绽开了一个笑。

    只是一切都那么始料未及,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就要幽明永隔。一个月前,我握着那份温柔,满心欢喜地去找你,却是凉了心地想同你决绝。世间事,瞬息万变,我只是没想到,会失去你失去的这么彻底。

    上一次,我忍到了清晨才来到安歌的家门口。而此时此刻,日薄西山,好像长长的十二年都只是脑海中短短的一瞬,安歌还在前头背对着我走在夕阳里,只等着我赶上他。

    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响应,还是褪了漆的绿色铁门,一声一声,在这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但我终没能等到安歌来开门,对门的老汉手握着蒲扇,开了他家的铁门,嚷了一句:

    “甭拍啦,那母子俩都不在。”

    “哦,这个点了,还不回家吃晚饭那。”

    “唉,吃什么晚饭哝。也怪可怜的,这么好的孩子,眼看着上了大学了都,说倒就倒了,以后可让他妈一个人怎么过哦!”

    这些话,就跟针扎在肉里一样,让人疼的慌。说什么安歌出了车祸,说什么景城医院,说什么醒不过来。

    我失了魂地下了楼梯,很多片段炸在脑子里。待回神,天幕已见黑。我才哭出了声,靠在这灰暗的楼道里,撕心裂肺。这被磨得光滑的水泥阶梯,安歌他,那个冬日在一场纷扬大雪里的安好少年,踏过多少个年岁。

    我转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这楼道已暗的五指不可见,早已哭肿了眼,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电话那头是言嫃轻柔的声音:

    “南央,你在哪儿?我听说你回来了。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言嫃呐。我是回来了。我。。。”

    其实我想很平稳地接下这通电话。总以为自己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事,总也比从前坚强些,遇事也总能有承担些。想起唐七的慕言,他形容阿拂是:我不在的时候,她比谁都坚强。女生大概都这样,遇到情爱,就没有常理可言。所以只要有关于安歌,我总是变得敏感脆弱。

    允了言嫃在山脚下的公园见她。到的时候,她已经在徘徊着寻我。整座城市璀璨灯光似汪洋,把我孤立在外,模糊着眼隐隐感到一种无力,苍凉。

    言嫃跑过来,我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滑落到地上。终于体会了那年初秋,小希是怎么一个人走过这些人间悲欢。她拥着我急急地问怎么了。我想告诉她,我觉得我快要死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好像要吸光我所有的精血,让人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言嫃,他们说,说安歌出事了。说他,说他醒不过来了。这,这是真的吗?”

    她陪我坐在地上,行人侧视,我微微抬头,瞧她哭得也正伤心。

    “你都,知道啦。其实,安歌出事没多久,我就知道了,当时就想告诉你。可你偏偏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救灾。我早知道你肯定会着急,就一直忍着没告诉你。才听说,你回来了,才来告诉你。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南央,你不要紧吧,嗯?”

    我用手抹了抹眼泪,扶着言嫃的双臂,睁着眼问她:

    “到底怎么回事,言嫃,好好的,安歌怎么会出车祸呢,怎么就醒不过来呢,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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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如果你还愿意 我就愿意
    “到底怎么回事,言嫃,好好的,安歌怎么会出车祸呢,怎么就醒不过来呢,嗯?”

    “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天很晚了,我接到安歌妈妈的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说联系不到你。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去做志愿了,以为你还在这里,便允了她说挂了电话就去找你一起去医院。她哭得那么伤心,我想安歌一定伤的很严重。可是我打你的手机总说关机,后来还是你妈妈告诉我你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妈妈应该不知道安歌的事吧,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只好等你回来。”

    “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这都多少天了,怎么会还没有醒呢?到底,多严重?”

    “南央,你知道吗?现在的安歌不吃不喝,不说不笑,只是睡。安妈妈之所以会急着找你,只是因为那时刚送进医院急救的安歌一直,一直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在安歌转去景城之前,我去看过他。好像是快两年前吧,那个时候他也躺在病床上,闭着眼,我们站在旁边,看他一呼一吸。可是,可是这次,所有的人都说他醒不过来了。”

    我很颓然地盯着言嫃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道出这些话来。我问她:

    “你可知道,安歌他,在哪里出的事?”

    “好像,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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