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下——
“泥垢了！不要在那里说奇怪的东西了啊喂！”
慕诗枚徒劳地在脑内进行挣扎，但是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黑雾已经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她的脸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
叮——叮——叮——叮——
系统提示的声音不停跳出，左上角的生命值也在不断削减。
这种感觉真的很恐怖，就好像大冬天把你剥光了丢进河里，冷得你整个人都变冰棍了。不，这种冷还不够痛彻心扉，还不够深入骨髓，真正拥有奥义的寒冷是秦岭淮河以南冬天的那种寒冷，零度以下的空气中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就算室内也能轻松降到零下，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湿冷，能让人变得无比渴望北方的暖气。
“好想把脸贴在暖气片上，好想在短袖外头套一件羽绒服就出门，好想……”
身体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到了这个份上，触手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也感觉不到了吧，反正慕诗枚还能隐约听见布料被撕裂的声响。
五感也快要消失了，视野正在逐渐变得黑暗，耳朵也快听不到东西了，触觉更是早就不存在了。
这具身体正在慢慢离他而去。
慕诗枚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在睡觉时将手放在胸前，晚上就会做一些令人冷汗直冒的噩梦。
在那个醉醺醺的夜晚，他曾经在光怪陆离中被车子撞飞，意识逐渐离身体远去的感觉就如现在一般，相差仿佛。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一次标准的濒死体验。
叮——
系统提示：用户精神状态不稳定，与mindhat连接出现异常。
叮——
mindhat提示：《宿命之地》运行出现异常，接收到异常脑电波，用户脑电波读取困难，精神连接不稳定，请立刻切断连接。
叮——
mindhat提示：用户请注意，完全拟真功能遇到未知问题，需要紧急关闭，您的错误数据将被发送到pear公司进行分析，我们将对用户的个人信息保密……
然而慕诗枚没有听到这些声音。
恍惚之间，慕诗枚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尘土飞扬的道路，簇新的六层居民楼，宽阔的草坪，冰凉的木地板，黑洞洞的屋门，昏黄的吊灯。
这是玩具车，这是积木，这是蓝蓝路儿童餐送的小东西。
慕诗枚隐约能明白一些，这是他童年时的记忆。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么，想不到这游戏连濒死体验都能模拟，真不愧是完全拟真游戏。慕诗枚前世也在游戏里死过很多次，不过这样的濒死体验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的童年在一座随处可见的居民楼里度过，从小学起就在天择学园就读，可以说天择学园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出现在眼前的第一个记忆却并非是他度过了无数日夜的校园与湖泊，而是残存于潜意识最深处的儿时的场景。
灯光的范围仅限于一小片木地板，灯光之外的房屋幽暗阴冷，令人心生怯意。
慕诗枚尝试着移动视角，却只是徒劳无功。这是一段固定的记忆片段，他无法改变任何事。
慕诗枚经常在梦中回到这个场景，他对这段记忆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冰冷却并不恐怖，因为只是坐在灯光下，什么都不会发生。上小学后，慕诗枚一家搬到了现在居住的房子，此后十年间他都不曾回到那个童年阴影的所在地，只是会在梦中梦到而已。
濒死体验仍在继续，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慕诗枚只是坐在地上，把玩着面前的玩具，偶尔向黑漆漆的门里看上一眼。
就在慕诗枚以为这次的回忆也是无疾而终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小脚。
一双小孩子的小脚丫，踩着脏兮兮的拖鞋，粉嫩的脚趾头从前端伸出。
这是什么？
慕诗枚从没见过这两只脚，或者说，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两只脚。
既然现在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环节，那这双脚肯定是存在于慕诗枚的记忆中的。
视线慢慢向上移动。
慕诗枚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黄白格子的连衣裙，圆圆的童花头，肥嘟嘟的小胳膊，脸上却是一片模糊。
大约是自己记不清她的相貌了吧，慕诗枚自言自语着。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慕诗枚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对，这真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来吧。”
小女孩说话了。
小女孩将手伸到慕诗枚的身前。
“来一起玩吧。”
慕诗枚看到视角上下晃动了一下。这或许是点头的意思。
慕诗枚看到自己伸出了手。
两只手越来越近。
最终触碰在一起。
咔哒。
就像有人突然关上了屏幕一般。
慕诗枚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72章 赖床者人恒唤之
黑雾从捆绑处伸入慕诗枚的长袍，透过长袍渗入慕诗枚的皮肤。
“呜哇！好恶心！感觉就像打吊针一样！悄悄光头骑着摩的高速公路上始终和我保持零距离……”冰凉刺骨的感觉蔓延在体内，确实和打吊针时液体进入血管的感觉有几分类似。
已经……完了吗？
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你这张破卡片给打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然而并没有（王老ju音）。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然而并没有什么x用。
“怎么会这样！说好的主角光环危急时刻爆种呢！noooooooooooooooooo……咳咳咳……这是我的dang费……为了新联邦，向我开炮……”
黑雾侵蚀进了慕诗枚的身体。
“咕啊！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慕诗枚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呵啊……上头完事了没……”
气囊边缘的浮岛上，鹿纯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索性靠在空空的宝箱上打起了盹。
※※※
“喂，我可是听你说这里有龙才来的，说好的龙呢？”
啪嗒——
长筒靴的靴底踩在积水上，扩散的涟漪将水面上的人影变得扭曲。
“这鬼地方黑漆漆的，总觉得前面会突然跳出什么鬼脸来吓人……”
走得时间有点久了，头顶微微发热起来，id叫做“柠檬酱”的修女将头上戴着的兜帽拢到背后，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身前的光球闪了几下后渐渐熄灭，她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画下发出白金色光亮的轨迹，又是一颗光球浮现在身前。
她已经在这个洞穴里走了一个多小时了，算上昨晚的行程就是三个多小时，期间不知用圣光照死多少只蝙蝠烧死多少只骷髅，还活活敲爆了一个矿洞僵尸的脑袋。这个洞口是她按照“指示”在鲁尔加矿区外围一片不起眼的小山坡上找到的，据说是当年开挖矿山时失败的一条矿洞，柠檬酱对着矿洞的尽头丢了一枚魔晶爆弹，居然炸出了一个更加深邃的天然洞穴。
“不要急，这前面就是‘岩神龙·崩龙’沉睡的巢穴……”
柠檬酱的脑内回响着妖异的声音，柠檬酱时常在思索这游戏本土化配音究竟请了哪些人来，还是说直接用的语音合成软件，她总觉得这声音跟小时候看过的国产动画片里的反派老妖婆特别像。
“说到底，我用的卡组明明是堕影，为什么要来招惹什么神龙啊？而且我是神棍，神棍好不好，凭什么就让我用这么邪恶的卡组？”
“小丫头，你还什么都不明白呢……咳咳咳，前面就是封印着‘岩神龙·崩龙’的洞穴了，解开它的封印，完事你就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来招惹神龙了……”
“好吧，这是你说的，如果你敢坑我，我就不帮你找回本体了。”
“hohohoho，小丫头，你现在是我的契约者，我怎么会做出对不起契约者的事情呢？”
“难说，你们魔族办事的风格总是让人觉得很不靠谱。啊，到了。”
光球照亮了一块石壁。
这里是洞穴的尽头，柠檬酱的身前伫立着一块石壁。
手工錾制的光滑平面，线条流畅的古朴纹路，石壁的正中央刻着一只看上去就很邪恶的倒五芒星法阵。
“终于回到这里了……我又回来了！hohohoho，想不到吧，我，我又回来了！我又——”
“你换个台词行不行胡汉三童鞋，接下来我们干什么？把这块石头轰掉？”
“不不不，现在你的是不可能摧毁这道封印的。从你的背包里拿出一张宿命卡牌，插进法阵正中央的凹槽里。记得向后退几步。”
“好传统的开门方式……”
柠檬酱将一张堕影猎鹰插入其中。
嘶……
如同一万只虫子在吃树叶，又如同一万根导火索同时被点燃。
汹涌的黑雾从凹槽中喷薄而出，化作一只巨大的爪子，朝着柠檬酱的脸抓去。
噌——
浓稠得有如实体的利爪在柠檬酱面前几毫米的地方划过，带起的劲风将柠檬酱的头发和衣摆吹得一阵乱舞。
呼……
利爪在柠檬酱的面前堪堪停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拉了回去，重新打散成无边无际的黑雾。
这些黑雾在凹槽中翻腾涌动，最终被无形的力量吸入了倒五芒星的法阵中，密密匝匝的纹路被黑雾所填充，就如同在模型的凹槽里用黑色颜料渗出黑线一般。
最终，所有的纹路都化为一片漆黑。
一排排黑雾凝成的字符出现在半空中。
“啥啥啥，这说的是啥？我好像没学过这种文字，靠你翻译了。”
“‘惊扰龙神永眠之人，龙神必将降下真龙的制裁。远道而来的人，不要用自己的性命挑战龙神的怒火，现在就远离这块封印之石……’”
“听他在这里鬼扯，要是现在掉头回去我前头不就都白走了。”
柠檬酱一手捧起便携版《光明教典》，一手向前伸出。
“毕竟，‘那家伙’还在等着我呢……”
一具细小的十字架被铁链拴住，固定在她的掌心。
与一般的光明十字架相反，这具十字架是反过来的。
纵支与横支的结合点并非在上半段，而是下半段，这是一句倒过来的十字架。
逆十字架。
如果慕诗枚此刻在场并有幸看到这一幕，她一定会冲着柠檬酱脑后来一闷棍然后扯下十字架立刻跑路——这就是神圣碧丽帝国最著名的“圣者遗物”任务中的起始任务物品，卓越级十字架，“圣波多禄逆十字”。
“叽里咕噜西里呼噜妈咪妈咪哄俺把你来哄哈利路亚哈利路亚阿米豆腐抹汗摸得阿里巴巴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哦哦芝麻开门芝麻开门总之随便说点什么就行了——‘圣言术’！”
念了一长串毫无意义的祷言后，柠檬酱放了一记圣言术。
在光明神教的信徒职业技能中，圣言术是非常鸡肋的技能，它消耗的信仰值虽然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相应地吟唱时间被大大加长。任何一个瞬发魔法或神术都是值得修炼的，对于这个失去了最大优势的技能，绝大多数玩家都对其嗤之以鼻。
而柠檬酱却释放了“圣言术”。
逆十字架绽放出耀眼的白金色圣光，神圣、纯洁、高贵、不可侵犯，然而那耀眼的圣光中却又隐约带着一缕细弱发丝的黑雾。
呼——
圣光呼啸着冲破了虚浮的字符，重重地轰在了石壁上。
砰……
整条隧道都颤动了起来。
圣光在震颤之中渐渐溶解，从倒五芒星渗入蛛网一般的纹理中。
白金与灰黑，两股水火不容的能量在石壁上死死缠斗，此消彼长，石壁在这无尽的搏斗中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地抖动着。
“就是现在，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