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把她当成命又如何？且不说你不能为她做尽所有的事，不能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即便能做，即便能满足，她的心上也会始终有个位置是为我留的——你永远也去不了的一个地方！我应当感谢你，因为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她的心上不仅仅怀念着那些美好的过往，还会永远忘不了对我的背叛和愧疚。我真好奇，那些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的嘴里叫着的，究竟是哪一个？”
萧慕天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他觉得冷，他希望那杯咖啡能给他需要的热量。可惜，几乎已经冰凉的咖啡滑进喉咙的时候，带起的，是身体一阵接一阵的战栗。
“你……比我想像的……更无耻！”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呼吸，萧慕天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那又怎样，你的命，喜欢我，一如当年……”高诚笑，挥手叫来服务生，指了指萧慕天：“给这位先生另外来杯黑咖啡，我想，他这杯太冷了，喝下去一定很不舒服。”
“谢谢，不必了。”萧慕天朝服务生一摆手，抬眸直视高诚：“如果，你没有什么再需要说的，我想，我们的会面可以结束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话，对我来说，小挽，包括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是我的命。如果，你真要想试试我保护它们的决心，你尽可来试试！”
说完，他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拿过一边的轮椅打开，撑起自己，勉力地坐了上去。缓缓地扣上束带，萧慕天滑动轮椅，准备离开。
“你凭什么保护？还不凭是你那个外表光鲜实则龌龊的家庭，我倒想看看，你还能倚仗多久？”
“不，高诚，你错了。”萧慕天转回头看着高诚：“我凭自己。从小挽嫁我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有能力保护她的一生！至于你，说实话，我可怜你。你空有健全的身体却没有健全的心灵；空有一身的才华却耗费于挖空心思不择手段；空有小挽直挚的爱却不愿意好好珍惜……你其实，什么也不曾真正拥有过。而我，只要小挽开心，我便满足了。我比你生活得简单，更比你生活得幸福。高先生，好自为之吧。”
看着那个虽艰难却平稳离去的身影，高诚的拳狠狠地落在桌面上。
瘫子，你不是很能吗？如果我砸碎了你的全世界，不知道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他忽地笑了，很阴很沉。笑毕，摸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老王，你该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这样的男人，不是为了你们，我，我，我，真不忍心虐他啊……
☆、51香烟
从咖啡馆出来；萧慕天并没有回家。//他甚至没有叫车，只是一个人滑动着轮椅往前走。
“她心甘情愿陪我一起过生日；心甘情愿为我一次次拖延回你家的时间；心甘情愿第一个接受我的生日祝福；我的生日礼物……”
“她既喜欢跳舞又喜欢爬山，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生命在于运动’；她最大的愿望是牵着心爱人的手，走遍祖国名山大川，看遍天下海阔天空……”
“她的心上始终有个位置是为我留的——你永远也去不了的一个地方！”
“那些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的嘴里叫着的；究竟是哪一个？”
他以为；只要他转动轮椅足够快，他的所有注意力便会集中到那里，不会想起其他的事。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他的脑中唯一能想起的，只是那些话，从高诚嘴里说出来的，太准确不过的事实。
他还记得，他们结婚没多会儿，苏挽云的单位举办新年舞会，他陪着她去了，可是，他只能静静地坐在角落，看她裙角翩飞，笑靥如花。当然，她很快发现了他的孤独，迅速回到她身边，陪着他静静坐下，可是，她的目光贪恋着那片舞场，不曾离开……
他还记得，每每月朗星疏的夜里，她总爱一个人倚在门边，目光悠悠，神思不属……
他还记得，每每夜半醒来，身侧的人若是眉头紧蹙，嘴里必定会发出几个单音呓语。“抱紧”、“救我”……基本能听清，而第一个字总是模糊，如今想来，那个字竟然是“诚”……
记忆的能力总是深刻，联想的力量更是惊人——这是萧慕天从B学院硕士毕业时，他的导师给予他的评价。多少年来，他凭借着这两项超常的能力在律师界翻云覆雨，傲视群雄。而现在，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有多么痛恨自己这两项超常的能力，超常得让心一丝一丝地凌迟。
尽管刚刚在咖啡馆，他是如此镇定而义正词严地面对他的情敌，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些镇定那些反驳那些义正词严充其量也就是为他在他的情敌面前保留了那么一点点虚空的自尊，抛开那些，内里的实在其实是多么不堪一击。如同他的两条腿，拉开质地精良的西裤，满是孱弱。
萧慕天不知自己到底滑动着轮椅走了多远，似乎从他坐上轮椅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这样滑动过。天渐渐黑下来，包里的手机响过一遍又一遍，可他没有停下来，他只是不断地转动着轮椅向前，向前……
市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城市。山是全国著名的旅游胜地，一年四季游不断；山脚的江江水清洌，碧波漾漾，穿城而过。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萧慕天来到了江边。已是隆冬，除了萧慕天，山脚和江边一个人也没有。山风冽冽，吹乱他额前一捋黑发；江水悠悠，映衬着一单瑟瑟身影。举目四望，天幕无边，也无明月也无星。
萧慕天摸了摸，竟然真的从外套的兜里找到一盒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又像以前那样随时在身上准备了一包烟和打火机了。萧慕天苦笑着看看手中那盒尚未拆封的烟。慢慢地撕了外包装，慢慢地打开盒子，慢慢地抽出一支，慢慢地点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青烟袅袅，寂寥无边……
实在记不清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了，记得清的只是理由，抽烟的理由——
因为寂寥，很深很深的寂寥！
等到父母发现，烟瘾其实已经很大。家里除了他，并没有抽烟的人。可是，父母弟妹对他只是包容，包容他的烟，包容他的寂寥，包容他的一切……
于是，那些露重更深的夜，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和着那些低沉婉转的音乐，燃起一支烟，任烟雾升腾，包裹孤寂。
他曾经下过决心戒烟，很多次。在面对父亲怅惘的眼神时，在听到母亲自责的声音时，在面对弟妹痛惜的背影时……可是，每当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摸摸身上的那盒烟，直到，遇到苏挽云。
“她特别不喜欢别人抽烟。她说，她闻了十几年她爸的二手劣质烟，肺都要熏穿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个不抽烟的男人。”
记不得哪一日，文丹跟他聊天，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他瞟一眼手中的烟，再一次决心暗下。
这一次，他真的戒了，虽然过程痛苦。但只要想到那些未来，有她陪伴不再寂寥的未来，他忍了，所有的痛苦！
他小心地没让家中的人知道，因为，他实在没想好，该如何跟他们说。他以为，当他牵着她的手面对他的父母弟妹时，那些东西，其实，不需要再做说明。
可是，那只手他并没有牵上，而陪伴自己多年唯一的朋友却被自己无情地抛弃了。那一天，当他亲眼在她的校门口看着她，倚在他的肩头走进学校之后，他回了家，可是，没有抽烟。因为家中已经再找不出来一支烟。而他，曾经对自己发过誓，为了她，再不碰它。即便没有得到她，这个誓言他也会一直遵守！
后来的日子里，不断地从文丹口中得到她的消息，校园中最靓丽的风景线，最令人羡慕的金童玉女，最般配的校园情侣……他是在这个时候恢复了买烟的习惯。只是不像以往那样，一条一条地买，而是只买一包，小小的一包。既不让自己重新染上烟瘾，又可以让疼痛的心暂时麻痹。
终于有一天，文丹冲进他的房，问他是否已经戒烟，他不置可否之时，文丹说：“对不起，我看到了那个花瓶！”
那一天，他抽完了半包烟，在文丹面前卸掉了所有的伪装。
“哥，你为什么不争取？”
他记得，掐灭最后一支烟时，文丹泪流满面地问他。
他说：“只要她开心。你看，你哥哥我现在不是很充实吗？她开心，我开心，我已经不再寂寥，不再需要烟的陪伴。这样……很好。”
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守着那个小小的执念，远远地看着她的幸福，更深露重的夜，一个人，坐着轮椅，和着那些低沉婉转的音乐，啜一杯暗红的葡萄酒。苦涩地开心着……
直到，那日，文丹回来说了她的事。
他记得自己让文丹再一次买了一包烟。抽完那包烟的时候，他冲着自己的妹妹点了头。虽然，一度，他认为文丹的计划荒谬而无耻。可是，最终，他在烟雾中点了头。
如果当年……
萧慕天茫然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空烟盒，笑渐渐弥漫在脸上，苦涩而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我捂脸……
☆、52相依
打开门的时候；萧慕天楞了楞神。
厅里，亮着一盏盈盈的灯。比起惯常的黑暗；这样的明亮让他的心微微地颤了下。记忆中；晚归的夜晚迎接他的；只有一室的清冷和黑暗。
抬腕看了看表，已是凌晨3点。这才猛然想起；苏挽云曾经给自己发过一个短消息，让自己早点回来，而现在……
匆忙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12个未接来电；除了一个是罗跃海的；其余全是苏挽云的。凌晨1点过的时候，她还给自己发过一条短信。
＇我知道事务所很忙，你别太累了。＇
她给自己打过11个电话，自己未曾接过。所以，她猜想自己一定是因为工作太忙，才无暇顾及她的电话。所以，她又发了一条短信……
萧慕天死盯着那条短信，手莫名地有些抖。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苏挽云这样关心自己，再看看那11个未接来电，他那被冷风吹了一夜的心似乎开始暖了起来。
轻轻地滑动着轮椅进门，触目所及，是餐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是家用轮椅边自己常用的那瓶按摩油，是斜靠在沙发上已然入睡的苏挽云……
那份萦绕在心底的暖蓦然间无限扩大了，不是室内暖气蒸腾带来的暖，而是发自内心的久久挥之不去的暖……
小挽，为什么，每一次在我犹疑着是否放手的时候，你，都会给我带来这份舍不下的暖？
萧慕天轻轻转动着轮椅来到苏挽云的身边。她睡得很沉，半边脸紧贴着一侧的沙发扶手，身子蜷缩在一起，眉头微蹙。身侧，红色的手机掉落一旁。＇＇。
萧慕天移动着轮椅小心地靠拢她。解了束带，他试图弯下腰把她抱起来。可是，试了几次，这个对一般丈夫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成了萧慕天的难题。并不得力的腰背，转动了大半天轮椅已然酸涨难耐的手臂和永远也帮不上忙的腿，让他在面对自己熟睡的妻子时，连抱她去卧室的能力也没有。
他只得小心地帮她顺了□子，让她睡得舒服些，再滑去卧室拿了床被子，小心地替她盖上。
——这就是他，仅仅能为自己妻子做的！
他的手发着抖，许是因为劳累，许是因为愤懑……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拥有面前的女人？可是——
他颤抖着手，轻轻地，轻轻地拂过苏挽云的面颊。从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摸到白皙如玉的脸庞，从她小巧高挺的鼻子摸到红润小巧的嘴……就是这么一张脸，小巧精致白皙温润的一张脸，带给自己数不清的欢乐满足激情和温暖。他的的确确做不到无私，无私到永远站得远远的，看着她幸福。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也愿意，紧紧地永远地拥有她，完完全全！
小挽，原谅我，我又一次贪恋你的味道，自私地把你留在了我的身边！
清晨第一缕晨曦射进来的时候，苏挽云微微睁开了眼。迷迷糊糊中，她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沙发上，但身上竟然盖着被子。遽然一惊，整个人便清醒过来。
她的丈夫竟然坐在她的身侧，手臂紧紧地环着她。
“慕天……”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你醒了？是不是我让你睡得不舒服了？”身侧的人睁开眼，温情地望着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坐在这儿？”脑中最后一丝睡意也被萧慕天那奇怪的姿势所惊醒。几乎是下意识间，苏挽云抬手就开始按摩他的大腿。
“你……你……你这样坐了多久了？”看着他僵直着背弯不下腰的样子，苏挽云满心的痛不知从何说起，声音不由自主地发着颤。
“没一会儿。”萧慕天拉起苏挽云的手，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掌中，“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