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您刚刚不是说海天那边已经替您把大龙的证词交给法院了吗？”
“罗跃海是这么说的。”
“大龙上一次出过一次庭，当时的表现相信能让法官和陪审员们对他有些同情。这次证词再经由我们的辩护律师交给法院，应该会增加他们对这个案子的认识。再说，以罗跃海的资历和经验，接下来，这个案子应该就是按我们的节奏来打了。”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王正其悠悠叹了口气：“一是那个萧慕天……你也知道，我原本请的辩护律师是他，可是他竟以身体有恙为借口不愿打这个案子，又不肯让罗跃海采用我们那张精神病证明书，才使我们迫不得已牺牲了大龙。我真怕……他会再节外生点枝出来。另外，就是如果真的认定大龙有罪，他的身体……”
“王先生，生意场上讲究的是‘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这次我们这招的确是‘兵行险招’，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不这样，小龙必定会被判死刑，您难道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当然不！”王正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那就对了。现在，要保住小龙，只能暂时牺牲大龙。而大龙的身体状况和他的主动认罪，再加之上次他声泪俱下说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让我们在这件事上还有转圜的余地。到时，等这阵风声过了，再做个保外就医，一切就天衣无缝了。至于那个萧慕天……”高诚说到这个名字，突然顿了下，狠狠吸了一口烟，目光变得异常冷冽：“您不需要管他，只要管好他父亲就行了！至于这次他欠你们王家的这笔账，您慢慢再找他算也不迟！”
“说得对！”王正其眯起眼，拍了拍高诚的肩：“以后，王叔还得多仰仗你了。”
“一定！”高诚扔了烟头，狠狠地在地上踩了踩，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和他，也还有账要算！”
那一晚，萧慕天回来得比平时晚些，脸色也不是太好。苏挽云扶他上轻便轮椅时，小心地望了他一眼。
“今天事务所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什么，案子上的事扯晚了些。”萧慕天抓住苏挽云的手，轻轻地摸了摸。
“要不要先到床上去躺会儿？”苏挽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话没有继续问。
“不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一定饿了，先吃饭吧。”萧慕天淡笑了下，指了指餐桌上早已放好的饭菜。
刚端上碗，苏挽云就看到了萧慕天手上的伤。
“你手怎么了？怎么弄成了那样？我看看……”说着，她丢下碗，跑过去，抓起他的手，就着餐桌上的灯仔细地看起来。
萧慕天使劲地躲着，无奈下半身被固定了，一只手又被苏挽云牢牢抓着，他实在避无所避。
“没有什么，就早上讨论一个案子时不小心让桌边给磕着了。”
“那指甲呢？怎么会磕成这样？”苏挽云直勾勾地望着萧慕天那只指甲脱落有些青肿的手，眼底的怀疑不断加深。
“嗯……是磕着了，磕得……有点重。”萧慕天不敢看苏挽云的眼睛，怕一看就泄了自己最后的底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挽云当然没有忽略掉他反常的神态，她转过身：“我去给罗跃海打个电话。”
“不要，挽云！”萧慕天那只受伤的手反手一把抓住苏挽云，突然的用力让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咧了咧。
“我和他……为了王小龙的案子……发生了一点争执。”等苏挽云再度转回身的时候，萧慕天的头已经又垂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好多。
“恐怕，不是一点点争执吧？”苏挽云在萧慕天面前蹲下来，小心地摸着他那只受伤的手，“我去拿药酒和绷带来。”
“不要，挽云……”萧慕天蓦地抬头，“就这样……你像这样陪着我……就很好了。”
“傻瓜，伤不处理会感染的。你的身体更禁不起这些。”说着，苏挽云迅速起身，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堆东西过来。
“说吧，你们到底怎么了。”虽然上着药，苏挽云还记着刚才的事。
这手伤成这样，不知道发生了多严重的事呢。以这个人的性格，自己要不乘势追追，他自己不知得憋多久。
“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我们的观点不同，”不是不想跟她讲，甚至真的需要她的安慰和鼓励，可是，工作上的那些事，自己一个人烦恼就够了，多牵一个人进来，有时也是枉然。更何况，这件事的背后还牵涉自己的父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是你的妻子……”苏挽云嘟了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是那个意思，挽云，真的只是一些小小的争执。”萧慕天把手轻轻地盖在她的手上，“我们是夫妻，是一辈子要在一起的。所以，我们没有什么事需要隐瞒对方，这一辈子，都是这样！”
“慕天，你真的这么想？”苏挽云蹲下来，头轻轻地枕在萧慕天的腿上。那里，虽然细瘦得不盈一握，但是枕上去，却分外的舒适和温暖。
“当然，挽云。”萧慕天用力地把女人的头往自己腰的方向搂了搂，脸上的神情分外坚定；“也许，这一辈子，我所能给予你的并不会太多，但是，我能给予你的，一定是我的全部！”
“慕天！”苏挽云的手往上移了移，紧紧地搂住男人的腰，眼中那些早就乱七八糟跳动的东西在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纷乱
早上刚送了萧慕天回来，苏挽云的手机便响了。
“喂？”
“苏挽云，是我，陆子谦。今晚有空没？”
“今晚？”苏挽云的大脑迅速地转了一圈，除了给萧慕天做饭，自己好像也没啥事。不过，最近不知咋的，似乎没啥特别的事，越来越想留在家里了。给他做好晚饭，然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他回来。听到汽车刹车的声音，兴奋地帮他把轻便轮椅推出来，再替他准备好拖鞋。然后，开心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下自己为他做的饭菜。饭后，和他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甚至推他出去散散步……
“挽云，你在听吗？今晚你到底有空没？”半天没听到电话那边的反应，陆子谦大声地在电话这边吆喝着。
“哦，我在听。今晚有什么事吗？”苏挽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吃个饭。”陆子谦突然变得吞吞吐吐了。
“就我们俩？”陆子谦的犹疑让苏挽云猛地一个激灵，脑中一个念头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抓住了，可是那念头闪得太快，大脑顷刻间又是一片空白。
“哎……这个……当然……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虽然早上高诚来电话时，一再让自己不要对苏挽云说他会来，但是从来没在她面前撒过谎的陆子谦，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心慌。
“还有人要来？”苏挽云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不知怎的，心突然就跳得凶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冷汗淋漓。
“嗯……还有……一个人。”陆子谦的声音更低了。
“是谁，我认识吗？”
“挽云，求求你别问了。你就说今晚到底有空没有吧，有就来，没有就拉倒，我们再约。”毕竟答应了高诚，再难，也不能卖了兄弟不是。陆子谦横下一条心，打死也不说高诚会来。
“那……我今晚没空。”苏挽云的心跳得更快了，陆子谦现在的表现已经充分地证实了她的猜测。只是，他为什么不愿意让陆子谦明确告诉自己他要来的事呢？就是自己知道了，难道就真的巴巴地去吃饭了？且不说当年的事，自己一直对他心存愧疚，再见面只怕也是尴尬。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已是萧慕天的妻子，是下定决心和萧慕天好好地过一辈子的人，再见高诚除了陡添烦恼，还能怎么样呢？
“挽云，你今晚真的没空？”
“没有没有没有！”心中莫来由一阵乱烦，苏挽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有人想见你！”
“谁想见我？”苏挽云的声音大得差点把陆子谦的耳膜震破：“有本事就说出来。光明正大的事何必搞得这么偷偷摸摸？”
“挽云，你猜到了，是吗？”陆子谦心中一阵狂喜。
高诚啊高诚，是苏挽云自己猜到的，不是我说的，也算我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
“是高诚，对吧，陆子谦？”苏挽云的声音重又镇定下来。
“那个……挽云，你都知道了，我，你……”
“真的是他！”虽然心中早已明燎这外答案，可一旦真的从陆子谦嘴中证实，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怎么样，今晚？”陆子谦此刻反而轻松下来。
“…………”
“挽云？”
“算了，今晚我有事。”苏挽云听着这几字从自己嘴里迸出，自己也惊了一下。
当初，不是没有想过，N多年后，与他的偶然相逢，也不是没有想过那种种的期待与兴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旦真的这样的场景近在眼前时，大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
“挽云？！”陆子谦的声音中充满了惊诧：“真的是高诚。是他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你的。我想，他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你们那么久没见了，你真的不想见他？”
真的不想见他？
天知道！
苏挽云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快三年了，和高诚分开快三年了。他走时俯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些话还清晰宛如昨日，可是，今日，却已形同陌路。她苏挽云已是萧慕天的妻子，他高诚只怕也有如花美眷陪伴在侧……
再见，又能如何？
“子谦，对不起，他的约我怕是真的赴不了了。”苏挽云对着电话轻轻地说：“麻烦你帮我转告高诚，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他。不过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平静，也很幸福，我也祝福他生活得开心而幸福。我们，还是……不要见了。”说完，不等那边的反应，苏挽云便挂了电话。
虽说拒绝得彻底，可是，一整天，苏挽云都有些魂不守舍。洗衣时忘了放洗衣液，收拾房间时打碎了客厅的一个花瓶，甚至做菜时，把糖当成盐多放了整整一勺。
就在她手忙脚乱弄得到处一团糟时，她的手机再度响了。
抬手看了看表，下午5点半。不知怎的，她竟然害怕那个电话了。站在厨房门口，她迟疑着，迟迟没有走到客厅去。铃声停了，她也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仅仅过了几分钟，铃声再度响起，大有苏挽云不接就不停息的意味。
苏挽云深吸了两口气，迅速走出去，看都没看，就按下了接听键。
“我晚上没空。”
“挽云，你不是在家吗？”萧慕天的声音在那边有些奇怪地响起。
“哦，是你，慕天。”苏挽云抚了抚胸，心似乎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声音也轻松起来：“我还以为……”
“今晚你有事吗？”
“哦……没有……是一个无聊的人。”转瞬间，自然而然地，苏挽云选择了隐瞒，“你有什么事吗？”
“哦，晚上事务所这边有点事，我可能晚点回来。”顿了下，萧慕天的声音更加温柔：“挽云，如果你晚上有事就出去吧，别担心我，老王会送我回来的。”
“跟你说了没事。”不知怎的，苏挽云内心一阵烦躁：“我会在家一直等你回来。”
“不用，你自己先吃。”萧慕天急急地说。
“不，我会，我一定会。”苏挽云抓紧了自己的手机，赌咒发誓般地说。她的声音有些异常地大，仿佛这样，才能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统统从脑中驱赶出去一样。
☆、纠结
电话那端突然静谧了片刻。
然后，萧慕天才在电话那边低低唤了一声“挽云……”
“慕天，我要等！”不等那边说完，苏挽云便将话头抢了过去。
“好吧。”虽然也感觉今天的苏挽云有些奇怪，但因为事务所还有一个紧急会要开，萧慕天也没多想，“那你先吃点东西垫着，再等我回来。”
“我知道。”
“那挂了……”
“慕天……”犹疑了半天，好不容易积攒了点勇气，想告诉那个人关于高诚回来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出口了。她知道他了解她过去的那一段，但她不清楚，他是否知道那段的男主角到底是谁。自从嫁了他，他们之间也从未涉及过这个话题，即便是现在，他们的心已经离得那么近了，这个话题对他们而言，依然是敏感的。现在，她又该如何对他提起高诚呢？
“还有事吗？”
“没……没有了。就是想提醒你，你也要吃点东西垫着。
“知道，放心，那挂了。”
“嗯。”苏挽云应着，手却迟迟没有按下挂断键，直到电话那边不断发出“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