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失败,杨茂良伤透了脑筋。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一天赖先生喜滋滋地从外面跑进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眉飞色舞地说:“司令,有办法了!”
“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愿再去绑架了!”
“不用绑架,我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杨茂良将信将疑地把他请进内室就座,喝令卫兵上茶,然后静听述说。赖先生讲:他在街上看到一个旅行团队,其中有一妇女,名叫梁晶晶,是香港一位大富豪的偏室。只要设法将她扣留,一位很有名气的化工师必然前来营救,事情就成功了。杨茂良不解地问:“为什么?”
赖先生说:梁晶晶有一表哥,名杨大发,是香港一家化工厂的总工程师。他和梁晶晶既是骨肉至亲,中学时代又同班就读。两人青梅竹马,情深意长,彼此心许。杨大发学成回港,意欲重续前缘,却发现梁晶晶已是罗敷有夫。一怒之下,发誓终身不娶,至今仍是独身。于是赖先生和杨总司令密室策划许久,以梁晶晶携带违禁品为由,将其扣留。然后仍是杨世奇出面威逼利诱,迫使梁晶晶就范。她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应承下来。杨世奇答应:杨大发到果敢之日,就是梁晶晶获救之时。梁晶晶照杨世奇的吩咐做了,通过手机与杨大发取得联系。杨大发系恋旧情,急如星火,匆匆赶来。兄妹相会,抱头痛哭。为解救表妹出牢笼,他接受了杨总司令提出的所有条件,就任“生产顾问”。没过多久,便制造出海洛因。然后由他进行技术培训,毒品工厂(作坊)在果敢遍地开花。
我莫名其妙地问:“那为什么还要给他戴上手铐?”
小刘抢着回答:“他留了一手,造出的只是‘黄皮’,比四号海洛因在质量上和价格上都差了很多。”杨总司令逼迫他按照金三角标准提高产品质量,杨大发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在香港有父母兄弟,需要养家糊口,要求杨茂良按他指定的账号,一次性往香港寄出20万美金。杨茂良忍痛割肉,爽快地答应了。他又提出,每月一次准他回香港探亲。杨总司令唯恐他一去不归,无论如何不肯答应这一条,因为生产中随时会出现各种难题,没有技术人员,便没有可靠保障。双方僵持下去,杨总司令没有往香港汇款,杨大发也没有造出四号海洛因。后来,杨大发终于认清了杨茂良的吝啬本性,向毒枭索要报酬,正是与虎谋皮。一旦造出高纯度海洛因并将技术传授推广,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到时候,杨茂良会来个“死”不认账!于是,有一天傍晚,他乘人不备,打伤监督人员,夺枪逃跑,被人抓回,痛打一顿,戴上了手铐。
我问:“四号海洛因造出来没有?”
小李说:“造出来了!当初,他宁死不肯低头。后来赖先生和他谈了一次话,紧接着又接到香港家中来的电话,他屈服了。他有许多亲人在港,可以不怕果敢毒枭,但不能不怕香港黑社会。”小王补充说:“上班时间,杨大发需在实验室操作,还经常去车间指导生产,可以不戴手铐,只在下班后或晋见司令时才戴上手铐。”
第13节:滴血的罂粟花(8)
我的身份是军事顾问,直接关系到杨茂良政权的安危,所以对我比较宽容,行动不受限制,可以常去化验室看杨大发操作并与他闲话。一天,杨茂良走了进来,当着我的面向杨大发下令说:“你通知下面的人,将10件产品装箱,明天早晨5点起运,送到保山木材公司。”然后他向我点头致意,走了出去。轻易得到这样一个重要信息,我应当按约定办法,立即将情报传递出去。但转念一想,旁边没有别人,这消息只有我知道,一旦出事,必然怀疑到我,只好作罢。杨大发也自言自语地说:“司令今天怎么了,这种事从来不让我过问,我只管生产不管销售。”这话更证明了我的疑虑,从此察言观色倍加小心。
我曾向杨大发表示,可以寻找机会帮他脱身,但不能急于求成,需耐心等待,于是他把重获自由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杨大发自幼生在香港,后来留学欧美,环境使他成为一个玲珑剔透之人,凭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眼光,他或许看出了我的特殊需要,有意无意地向我透露一些有关毒品的信息。事实证明,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准确无误。但时间一长,我对他的许诺不能兑现,他内心便产生了怨恨,这从他有时看我的眼神可以觉察到,我只能找话安慰他。一天,杨大发向我透露:一辆装茶叶的卡车,次日下午途经清水河口岸出境,内装20件毒品。我将消息传递出去,我边防人员虽认真检查,却一无所获。我明白这是杨大发对我的无声警告。从此他不再是我的信息来源,而且会对我构成威胁,我必须认真对待。同时这对我也是一个教训:不能轻许人,一旦许诺不能兑现,会酿成怨恨,招来横祸。
事有凑巧,忽然柳暗花明,有了转机。一天,我的4个警卫只到了3个。小李对我说:小赵不能来了,另有紧急任务。我对警卫本无需求,全都不来才合我意。可是次日司令又给我派来一个小马,仍凑足4人之数。
我问小马:“过去做什么工作?”
他回答:“给副司令杨世奇任警卫。”
我说:“为什么让你到我这里来?”
小马回答:“我不会按摩,杨世奇副司令外出带小赵,是为了一路上给他捶背按摩,所以让我来替他。”
我这才知道,小赵有如此本领。他跟我半年多,竟未露一手!由此我还知道,杨世奇外出了。下午,我去银行,又无意中听工作人员说:杨世奇昨天从银行取走50万港币。至于他去干什么,当然是去推销毒品和结算毒资。于是我通知国内有关部门,又将此消息转达给香港警方,以非法入境罪名将杨世奇扣留,并根据我的建议向果敢提出,可以拿杨大发作交换,并不再追究其他方面。杨茂良的大女儿,为此向其父哭闹不休,杨茂良迫不得已,放杨大发回香港。杨大发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使他挣脱樊笼,但不敢向我道别,临走,隔窗向外投来深情的一瞥。
杨世奇回来后,立即对泄露他行踪的人展开追查,当晚便将小马召回。第二天我的3名警卫个个惊慌失措,问其原因,才知道小马已被处决。这很显然是怀疑到我将消息传出。不用说,我已受到严密监视。这种时候,逃跑是不行的,最需要的是镇静。古人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后,而气不发喘”。成大事者,必须有超人的胆识。我虽然貌不压众,语不惊人,但自信生来胆大,临危不惧,处事不惊。我要沉着冷静,坐观其变,搜索枯肠,想出对策。
第14节:王母娘娘洗脚盆(1)
三、王母娘娘洗脚盆
小马被杀后,我见到司令和杨世奇。态度从容,谈笑自若,他们无论怎样看我,都不像“偷斧子的人”。两天后,又将珠宝商李顺和请来,共同推敲了半天,也没发现我什么破绽,终于不能下决心对我采取行动。数日后赴港营救杨世奇的赖先生归来,据他获得的可靠消息,是银行职工打电话向香港银行打听人民币与港币的比值,无意中泄露出杨世奇携带50万港币进港的消息。我的虚惊到此为止。
自从到果敢,杨茂良已听我数次表态:既然是军事顾问,只过问军事,决不参与其他方面的工作。所以杨茂良派我去一处名为“王母娘娘洗脚盆”的神秘峡谷,说是检查军事训练和布防情况。只在最后才非常客气地说:还要麻烦你顺便处理一桩刑事案件。当地一名妇女,把她丈夫谋害了。我不好推托,欣然前往。因为我早就听说,那是一条风景秀美的山谷,还有天然温泉。次日早起,带上我的4名卫兵,换上一套崭新的迷彩服,开车出发了。
派我来这里,杨茂良作为粗人、一介武夫,真是用心良苦。他想化解因为对我生疑而产生的不愉快,而且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同时还给我一个到风景区旅游的机会,正是一举数得。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下车后,为我打开车门,率队迎接我的,竟是麻勒干。他已被杨总司令任命为当地驻军营长,是“洗脚盆”地区最高军事长官。缅甸从中央到地方都是军政府,当然他也是行政首长。杨茂良从李顺和那里早就听说我和麻勒干的关系,他能够接受麻勒干并委以重任,不用说是看我的金身佛面。他将这个情况深藏不露,是想在必要的时候,让我惊喜莫名、激动不已。不知是哪位顾问,为他设计了这样一套讨好我的方式,简单粗俗的杨茂良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见到我之后,麻勒干这个景颇山上的钢铁硬汉竟然失声痛哭,这个庞然大物哭得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顽童。当他静下来之后,我问他春平的下落,他竟然摇头不知。他说,曾多次派人向住在木城的老乡打听,但说法不一。有的说,她被蓄意报复的人杀了,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看到过界河上漂浮着她的尸体。也有人说,她跟人去了广东,在那里打工。更加离奇的传闻是她去了香港,进了娱乐圈,在一家歌厅唱景颇山歌。不管哪一种说法,对麻勒干来说,都是生离死别。
进入一条小街,街道两旁全是用竹竿和稻草搭起的低矮的草棚。山民们在出售土特产品,多是野果、野菜和野生食用蕈类。卖山货的大嫂们,口中不停地嚼着东西,就像城里人嚼口香糖。有的人还顺着嘴角流出鲜红的汁水,原来这是嚼槟榔,是当地山民的一种习惯,有固齿强身之功效。这里的人一直到老都不掉一颗牙,个个钢牙利齿,吃核桃都用牙咬。货摊上有一种名为“CC果”的小型水果,维生素C的含量很高。野菜中最多的是蕨菜,还有名贵的鸡和松茸。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用火药枪担着几只松鸡在卖,据说这种鸡只吃松子,肉质细嫩有松子的香味。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里还出售罂粟籽,炒黄后比芝麻都香,可作调味品,加在菜里面。还有人出售炒好的“火麻籽”,据同行的人介绍,这就是毒品印度大麻的种子,吃多了可以成瘾。在一家餐馆门前,有位老汉牵着一头活山麂在卖,那小动物惊慌不安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再往前走,围着一伙人,原来是出售用编织袋装着的鸦片膏。我好奇地问了一下,价格是人民币250元一斤。据说海洛因也有,只是由于中方的强烈抗议,不公开出售。在这条小街上,人民币和缅币通用,比值是1:10,人民币坚挺得多,谁都愿意要,被称为“小美元”。
穿过小街,我们进入一条两座高山夹峙的峡谷,中间有一条热水溪流,就是从“王母娘娘洗脚盆”中流出来的,越往上走水温越高。我们逆流行进,几乎全是上坡路。石阶也不规整,爬起来很吃力,天气又炎热,很快便热汗淋淋。山路两边有许多野生芭蕉树,当地人常把它砍下来,切碎后喂猪。还有一丛丛的小灌木,上面生着鲜红的小豆豆,叫“火把果”,远看真有火红欲燃之势。走到一个拐弯处,开始下坡;行不多远又上坡。山路曲折起伏 ,更显得幽深。越往上走,景色越美好,山花烂漫,百鸟争喧,我听到了熟悉的山鹧鸪的叫声。同行的那位“特殊身份”的朋友麻勒干告诉我:当地习俗,在鹧鸪叫的时候,不能解小便,否则会遭遇祸事。再往前走,我似乎听到了女人的歌声。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渐渐听清楚了歌词。属黄色俚曲,听了使人肉麻。前半部分的大意是:
六月的天,
真是热哩!
阿妹上山砍柴去,
走到半山里,
碰到个当兵的,
拉拉扯扯到树林里……
下面的话低级下流,实在不便叙述。后来看清楚了,在一棵歪倒的大树上,坐着一个少妇,拿一顶草帽为自己扇着风。皮肤黝黑,显得牙齿雪白;眼珠漆黑晶亮,正所谓水灵灵的大眼睛,光芒闪闪,但眼白较一般人多。此人不能说不美,但透出一种邪气。我立即想到了作家艾芜《山峡中》描写的“野猫子”。看到我们,她停止了唱歌,站了起来。当着大家的面,她抱住营长麻勒干,在脸上亲了一下,吃吃笑着跑下山去。麻勒干看了我一眼,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一惊人之举,使在场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第15节:王母娘娘洗脚盆(2)
前面一段山路坡度较缓,我与麻勒干小声谈着话,忽然听到震耳的冲锋枪声,头上的树叶簌簌飘落。我们还未醒过神来,猛然从身边的灌木丛中,窜出一条大狼犬,惊慌地跃过小溪,向峡谷对面山上跑去。后面紧追着一个同样皮肤黝黑的战士,擎一支“五六式”冲锋枪。我们这才明白: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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