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松叹了口气准备做饭,他穿来后摊上个好吃懒做的爹,现在又摊上个不会做家务的媳妇儿,整得他这八尺高的男儿天天裹着围裙在厨房里转,真真是屈才啊!
前两顿都是吃的面食,今天看天色还早想着做两个菜,几条青菜炒一炒,腊肉嘛切成丁和白菜梆子炒一锅,加点大酱应该很香。今天去县城买了点丝瓜豇豆和茄子,想了想又拿了半把豇豆一条茄子出来。
下次记得去买个泡菜缸,再卖个酱菜缸,在农村泡菜酱菜都是冬天的救命菜,少不得的。
薛寅松把青菜、茄子和豇豆洗干净切好,先去切了两指宽的一条腊肉,细细切成丁,等油锅烧得七分热,下锅爆出油来,这才下大酱翻炒。
大酱很容易糊锅,所以火候并不宜太大,薛寅松也不太会掌握柴灶的火,只能把锅端离火面慢慢的翻炒几遍才下白菜梆子。
只听得哧溜一声,锅里起了几缕白烟,白菜梆子遇上大酱立刻裹了层棕色,薛寅松颠了颠锅,欢快的搅合着,一想到和小秀才的未来顿时心情大好。
其实当初他真没说假话,论做饭水平他也就是个能烧熟的水准,不过穿越人嘛总是敢创新的,谁敢说白菜梆酱炒腊肉丁不是道好菜呢?
炒过大酱的锅必须得洗一下,等锅二度烧辣,把昨天蒸腊肉的油混合着素油倒进锅里,拍碎的大蒜一下香味立刻四溢,再倒青菜翻炒片刻,刚断生就捞出来,这样上桌时吃着嘎嘣脆。
豇豆和茄子都拿水煮熟,然后将茄子剁成蓉,两样一起下锅炒,加点盐和麻椒粉翻炒几下就成。
虽然三个菜但分量不多,薛寅松想起回村时看到远处的山下有一条河,不过那河是在太宽太大,想要捞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米饭开始在水里煮得半熟,此刻再捞起来放进笊篱里蒸,锅里的米汤舀起来明早下粗面疙瘩吃。
农家的柴火饭因为火大特别香,饭刚上香气长辉就钻进来了:“薛叔叔,今天吃什么啊?”
“腊肉和青菜。”
长辉脸跨了下来:“还是腊肉和青菜啊……”
薛寅松没做声,长辉立刻改口:“腊肉青菜也很好吃啊。”说着几步退出去往前院跑。
“站住!”薛寅松叫住他,这孩子看着瘦小都不像六岁,吃饭都只长心眼了: “来,我问你,你可是你爹亲生的?你爹年纪不大嘛。”
长辉很是怕他,站着小声答道:“我是爹爹的侄儿,我们被家族的人赶了出来,这才流落到此地。”
薛寅松眉头一挑:“裴家?”
“何家,秦川城的何家,我亲爹是何家大老爷的二儿子,我爹死后他们怕我以后长大要分家产,便将我和小叔赶了出来。”谁说六岁的孩子不懂事?这小子平时听丫头们嚼舌头听得不少,大概还是明白点事情过往。
薛寅松倒是听过何家,他穿越到此地已有十六个年头,对这个世界也熟悉得很:“你不是正孙么?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我不是正室所出,连族谱也没上,小叔更不是本家,原是二姑家的。”裴长辉说完微有些后悔,有点怕怕的看向薛寅松:“如果爹爹问起,可别说是我说的。”
薛寅松点头道;“饭好了,去叫你爹吃饭。”
他们吃饭一直在堂屋的大桌,大小两个被香气吸引过来,薛寅松端上三碗米饭道:“现在天气还热,以后就在后院的石桌上吃吧,这端来端去的麻烦。”堂屋不能直接走到后院,得要从旁边厢房绕过去,虽说不远,但是偶尔漏拿个东西就觉得麻烦。
小秀才想想后院的猪啊兔啊鸡啊鹅啊,顿时不愿意。薛寅松见他不吭声,便打住话题再没提。
小秀才端着碗皱眉指着那盘白菜梆酱炒腊肉丁问道:“这盘是什么?糊里糊涂的。”
“白菜梆子炒肉,加了大酱。”
小秀才犹豫好一会才视死如归的夹了点,吃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忙招呼长辉:“来,吃这个,味道不错。”长辉本来就禁不住肉的诱惑,听小秀才这么说忙夹了一筷子:“好吃,爹,你也吃啊。”
小秀才转向豇豆烩茄子,这菜灰扑扑的颜色不喜庆,更何况茄子被剁成蓉后犹如泥浆。
“这是什么啊?”
看着小秀才扑闪扑闪的眼睛,薛寅松心情很好的答道:“豇豆烩茄子,很好吃。”说着夹了点放进他碗里。
小秀才不太信任的看了他一眼,埋头小心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又招呼长辉:“长辉,长辉,这个菜好吃,你尝尝。”说着给他也夹了一大筷子。
长辉年岁不大,对这样软烂的食物很有好感,伸手就想去拖碗。
小秀才脸色立刻绷紧制止:“不可如此,于礼不合。”长辉的手一顿,又看向薛寅松,见他脸上也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这才不情愿的放手嘀咕道:“太远了!我夹不到,夹不到!”
小秀才帮他又夹了一筷子哄道:“吃吧,若是想吃什么菜跟爹爹说,爹给你夹。”
薛寅松见他明明还是一张幼气的脸却偏要说出爹爹二字,心里暗暗发笑,嘴上却道:“以后若是不守规矩,就没有韭菜饼吃,如果是敢顶撞你爹爹,就没有肉吃!”
小吃货果然被震慑住,嚣张的气焰立刻低下去,动了动嘴唇委屈的辩解道:“我没有顶撞爹爹……”
小秀才忙哄他:“长辉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在村里走走,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拜访过隔壁的邻居呢。”
小吃货立刻高兴起来,扒了一口饭含糊的嚷道:“爹爹,还要那个菜!还要那个菜!”
薛寅松心里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孩子的教育从古到今都是个难题,尤其还摊上个心软的孩子妈!
5
5、倒药渣 。。。
吃过饭坐了会,薛寅松看看天色有点灰:“你们要出门么?不要走太远,看样子要下雨。”
见他去拿竹篓,小秀才问道:“你这是要去割草?”
“恩。”
“不是说要下雨么?”
“不割不行,家里的牲口都等着吃,天上下刀子也得去。”薛寅松脸上带着一种掌家男人的平静,把镰刀柴刀草绳水囊放进背篓,抬头道:“农家活就是这样,一天也断不得,我走了,你把门锁好。”
小秀才有些不舍的送他到大门,叮嘱道:“若是飘起雨来就赶紧回来。”
薛寅松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门。
小秀才目送他消失在小路的拐角,这才关好大门哄长辉睡午觉。
躺下其实没睡多久,小秀才睡不踏实蓦然惊醒,见长辉睡得正熟,给他盖了件单衣轻手轻脚下床。
此时天色已是灰中带黄,空气里也略有湿意,家里没有伞,又不知他回转没有,小秀才急得团团转。
就算以前在何家,生病也是天大的事,凡是三天不见好转的丫头婆子或小厮都是要隔离起来的,更何况在这缺医少药的乡下。
不多时,雨就撒豆子般落下,夏末的雨来得又急又大,空中积聚了厚厚的云,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小秀才站在门边的飞檐下张望,只见大雨磅礴的灰色水幕中,寂静的小路延伸到远方。
“爹——!爹——!”长辉醒了。
小秀才忙护着头冲进东厢房,只见长辉跪在床上到处张望。小秀才给他穿好鞋抱下床:“坐一会来习字可好?”
今天早晨写了一上午,早就厌烦了,裴长辉可怜巴巴的看向小爹爹:“我可以玩会吗?”
小秀才看向窗外,天色已经灰中透金,正是雨最大的时候,有些为难:“外面下大雨了,你到哪里去玩?”
长辉长久以来也摸透了爹爹的性格,露出一副可怜表情道:“就去后院看看小兔子,好不好?”
“去吧,顺着屋檐走,别淋着雨了。”
只听门哐当一声,却是薛寅松回来了,只见他背着草筐,手里还提了一小捆柴,头发被雨水冲得一缕缕贴在脸颊,衣裳裤子更是不停的淌水。
他见小秀才走过去忙交代:“我把柴草搬到后院去,你帮我找身干衣服出来放在床上,我马上来换。”
小秀才找好衣服等他进屋,取了架上的半干布巾递过去道:“下雨你怎的也不回转,这么大的雨,若是病了怎么办?”
“这种雨叫亮半边,雨水足得能浇透半尺地,这雨一下山路会泡得松软滑湿,有可能好几天都上不了山,不趁此机会割点草怎么能行。再说已是夏末,若不紧着点养,那猪怎么能长膘,冬天还等着吃猪肉呢。等以后有田就好了,总有些剩菜叶老梆子吃不得可以搭着喂。” 薛寅松答着迅速脱下湿衣用布巾擦干身体。
小秀才不提防他不打招呼就脱衣服,羞红了脸忙转过身去:“你、你、你怎么脱衣服!”
“我不脱衣服怎么换衣服?都是男人,不用那么害羞吧?”
小秀才依旧背着身:“孔子曰非礼勿视!”
“你别是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吧?那我脱裤子了哦。”
小秀才终于破功,红着脸转身跑出门去,还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薛寅松笑得很极开心,拿了换下的衣衫走到后院,先将割的鲜草选了些给兔子,余下的再切碎喂给鸡鹅和猪吃。
小秀才抱着右爪站在一旁:“薛大哥,这猪到冬天就能吃肉了?”
“不行,春猪养到冬天还差不多,这是秋猪,要等明年夏天才行,咱家今年可能杀不成猪,到时买点猪肉吃吧。”
小秀才又问:“农家平时种地,闲时又干什么?”
“和邻居走动走动,看哪家办个红白喜事热闹热闹,农家的生活就是平淡点。”
裴人杰想了想建议道:“以后我上午读书,下午帮忙干活,有什么需要做的就告诉我。” 薛寅松看看他还未长开的身量摇头:“既然受雇于你,自然都是我来干活,你要读书便去读就是,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圣人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既然来了这乡下自然要好好体验体验民间疾苦,以后做官才知道如何爱惜百姓。”
薛寅松眉头一挑:“你真想做官?”
“那是当然,做官才是读书人唯一的出路。”裴人杰颇有些骄傲的答道:“我去年考中的秀才,老师说我文章火候已够,只管放手去考,秦川城象我这般岁数的秀才可不多的。”
做官可不好,离了农村这一亩三分地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怎么还能吃定他?薛寅松立刻产生了将这未来的优秀栋梁扼杀在摇篮里的想法,于是打击他道:“你没听过小时了了,大必未佳?你以前读书厉害,并不代表你以后也很厉害啊?”
小秀才顿时气得红了脸:“我老师乃是长明年间的进士,他教过的学生千千万,如今还有人在朝廷里做官,你一个乡下……村夫,怎敢辱没读书人的斯文!”
薛寅松笑起来,故做轻松:“你急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既然你对自己有把握就好好读书就是,管旁人怎么说干嘛!”
裴人杰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一拂袖子转身欲走。
薛寅松站好笑,看吧,这性子这么直又不会变通,还想去当官?你以为官场是人人都混得开的?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呆在乡下种田吧!
长辉立刻站到裴人杰的一边:“爹,你教我认字吧!”小秀才这才来了点精神:“我前天刚买了一刀糙纸,正是要教你认字写字,以后你上午跟着爹爹读书习字,下午才可以玩耍,明白了不?”
“恩,我要跟着爹爹读书写字,以后也考状元当大官!”
“哈哈,好志气,小心那边有水……”
薛寅松喂好牲口,看看天要放晴便想着把刚换的湿衣服洗了,他就两身换着穿,若是不紧着点洗好晾干就得光着跑了。
先去石碱块上刮了些碱面化在水里,把衣服浸进去仔细揉搓,因为碱面放得少,搓了好一会才出污水,这才倒掉换了一盆清水。碱面有些滑手,得要仔细清好几次才行,薛寅松打了一桶清水倒在盆里,饶是8月末的天气也觉得井水冰凉。
这身衣服是发大水逃出来的时候穿的,想起失散的老爹心里一紧,等他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返乡去找找,这老头虽然贪吃偷懒对他却还是不错的。
小秀才进屋看了会书,准备拉长辉出门转转。刚一开门,只觉得脚下一滑,忙以手撑地防止摔着。他倒记得护着右手,结果左手没撑住,直挺挺的摔了个仰八叉不说,还把左手腕给扭岔了气。
裴长辉急忙扶他,却力气太小,急得扯开嗓子吼:“薛叔叔快来!我爹摔了!”
薛寅松闻声过来扶起人,只见一地的中药渣,顿时明白:“妈的!那个缺德的倒在我家门口!”
小秀才举起左爪,疼得眼泪汪汪:“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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