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没法子,那也是个下下策。
王琪面如死灰,仿若未闻,转身欲走。
道痴看的心惊胆颤,忙翻身下床,拉住王琪的袖子,道:“七哥慢行!”
王琪抬着眼皮看看他,眼神复杂莫辩。
远远地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四更天(凌晨一点到三点)。
王琪扯了扯嘴角道:“二郎,哥哥乏了,要回去睡一觉。”
道痴正色道:“天无绝人之路,过两日我与七哥一起见殿下,殿下并不是无情之人,总会想出办法。”
瞧着世子之意,对王家始终抱着愧疚。其事就算不毁婚,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将二郡主抬出来。将王琪说成是已故二郡主的未婚夫婿,如此王琪在王爷面前执女婿礼也无差。
即便二郡主会追封公主,王琪这个“未婚夫婿”也没有追封驸马都尉的道理,王家的人自然就不用规避。
王琪的眼睛有了一丝生气,道:“什么法子?”
道痴无语,这个法子太过小人,他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在世人眼中,死者为大,为了免除生人麻烦,将逝者抬出来做挡箭牌实不是君子之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礼仪之争今日始】………
“不管什么法子,总要思量周全殿下是个爱多思之人,若是七哥这里有什么纰漏,殿下念着旧情,不会怪罪七哥什么,怕是会怨到二族伯身上……说不定还会迁怒整个王家……”道痴郑重道
王琪听道痴没有具体法子,眼神又黯淡下去,不过听到后一句,却露出诧异道:“二伯?为什么殿下会怨二伯?”
道痴道:“谁都晓得尚主的不便之处,七哥觉得这个婚好退么?就算顺利退婚,然后呢?被殿下厌弃的家族,会比闲置的家族要好?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个时候,就算七哥真得个急症,有个万一……落在殿下眼中,说不定都成了二族伯利欲熏心、为了保住功名权势迫害骨肉……”
王琪目光闪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退后几步,跌坐在床上,苦声道:“难道就没有法子了?”
道痴想了想道:“虽说朝廷近些年有惯例,皇家不与勋贵、大臣联姻,可法理不外乎人情七哥的情形,自然与旁人不同”说到这里,道:“若是按照规矩,王妃娘家人也要规避,可蒋大人身上带了七品的衔可见凡事没有绝对与其七哥再这里焦躁不安,还不如等过些日子抽空禀给殿下,坦诚相对,看看到底当如何行事七哥是殿下最看重的人之一,又是与殿下打小相识的情分,殿下会体恤七哥苦衷”
王琪神色好些,瞥了道痴一眼哼了两声,道:“二郎方才那么紧张作甚?莫非以为哥哥会学那些市井女子去做糊涂事?”
道痴见他嬉皮笑脸,翻了个白眼道:“那么无私的是圣人,哪里是七哥?”
王琪讪笑两声道:“知我者,二郎也就算晓得会连累家族哥哥也舍不得这条性命”
道痴将话讲的这么白王琪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就算他对这门亲事再有异议,也不是异动的时候,否则引起世子对王家厌弃,才是得不偿失
想明白这点,知道着急也没用,王琪反而不想了,道:“哥哥可熬不住了,得过去歇一歇”说话的功夫,起身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道痴长吁了口气心里才算安定些
外头街道上的声响越来越大,光线也越发越亮
道痴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窗前,望街上望去,就见外头灯火通明道路两侧,不知何时站满兵士
馆驿方向是灯光闪烁,亮如白昼
世子车驾即将起行进京
道痴看了几眼,心里没有了早先的雀跃,转身重躺下
在朝臣眼中,这几日怕是惴惴,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之类到了道痴这里,一半的心落定,一半的心又悬起来
要是自己中不上进士,可是丢大人
世子登基,大封从龙进京的陪臣属官,随着进京的百六十九人,加上先一步入京的王琪几个仪卫司武官,三分之一是内官,剩下三分之二都要入朝王琪四、五品跑不了,刘从云与陈赤忠在五、六品之间
道痴却因年龄尴尬,与这些授官无缘世子的意思婉转,说是成全他与陆炳两个,送二人入国子监读书实际上,也是没法子的事
封赏有功之臣,是帝王替时的常例,可官位真要授予两个未过成童礼的孩子,那也太过荒唐因此,即便道痴与陆炳两个同世子再亲近,也不再封官名单上
不过封官没有,犒赏是免不了的,只不知是赐金,还是其他要是能赏赐下一处宅子就好了……这般想着,道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将到中午,还是被陆炳唤醒的
随行王府属员中,品官占三分之一、内侍占三分之一,这些人今日凌晨都随世子进京了,剩下五十多人留在馆驿侯旨
陆炳在跟着范氏半夜起来,送走世子,睡了个回笼觉后,客栈这边住着的王府属员陆续回了客栈,只剩下道痴与王琪没有动静
陆炳便过来,发现这兄弟竟然睡到下午不起,怕他们有不舒服的地方,忙唤醒二人
确认两人只是困的狠了,才睡的多了,陆炳方放下心,道:“馆驿那边的名单上,就差两位哥哥了,今晚会安排在那边住”
道痴无话,王琪摸着下巴道:“殿下今日进宫,剩下这些人入京的旨意,怕是最早也要明天过来总不能就在馆驿里憋着,要不哥哥带你们去耍耍?”
陆炳闻言,跃跃欲试
道痴则是摸了摸肚子,昨天车马劳顿,没什胃口,今天又半天没吃东西,五脏庙有些受不住,便道:“先回馆驿同婶娘打声招呼,再在刘三郎报备一下好些”
“嗯嗯”陆炳笑着点头
王琪则低头看了自己皱巴巴地衣服一眼,道:“就按二郎说的办再从刘大猫那里借身衣服换”
客栈就在馆驿街上,距离馆驿不过百十来丈距离,说话的功夫,三人就到了馆驿
世子已经进京,这里的守卫就没那么森严,不过是王府随行府卫在当值
陈赤忠尽管没有品级,可还是随着仪卫司随世子进京,刘从云则被留在馆驿,同两个长吏司的属员负责剩下人的安置事宜
三人寻了刘从云,报备一声,王琪又毫不客气地讨了身衣服换上
刘从云也不恼,痛快地给了衣服不说,还约好今天一起用晚饭,要与王琪好生聚聚
王琪笑道:“作甚要等到晚上晚饭?哥哥早饭还没用去见过范家婶子后,咱们就出去下馆子良乡板栗是出了名的,板栗鸡与栗子面发糕都好吃”
刘从云听着心动,便约好同去
范氏虽是乳母,可世子毕竟不是孩子起码世子自己这样认为,她又是外命妇,不好随之入宫,就暂留在馆驿
三人去了范氏那里,范氏听说王家兄弟要带陆炳上街上转转,即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少不得嘱咐几句,勿要饮酒之类,毕竟他们虽不是王府属官,却也是王府中人,不知多少人看着,又让他们多带几人,天黑之前回驿馆
换做其他少年,听到这些絮絮叨叨,怕是只会觉得啰嗦王琪却是双亲早丧,听到这些,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应答起来倒是比陆炳显乖巧
道痴看在眼中,心里实在不好受还是他少算一步,当初若是支持王家与陆家联姻,王琪娶了陆灿,那才是最实惠的既不用亲人规避,又能得到世子看重
当时他支持王琪尚主,即便晓得对宗房的危害也十分坦然
因为大明甚是看重宗族,族规有的时候凌驾于国法之上即便道痴出仕为官,可宗房也能凭借宗家身份,对道痴指手画脚宗房即便没有压制旁支出仕,可是在官场上也是以宗房为马首,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一笔下不出两个王字
宗房一门隐退,对于王家旁支族人来说并不全是坏事,自私点说可是说是好事
现下他后悔这个当初的决定,是因为王琪这几年视他为骨肉,他不愿王琪为难……
京城,正阳门外
炎炎烈日下,数百京官齐聚在此,迎接嗣皇帝,为首的就是内阁首辅杨廷和虽说出仕四十余载,成内阁首辅也有十年,可杨廷和不过花甲之龄
除了是内阁首辅,他还在吏部尚书位上多年大行皇帝又是个贪玩、不爱理会朝政的皇帝,既信任杨廷和这个耿介的首辅,就不怎么插手吏部事务因此内外官员升迁任免,除了圣旨恩封之外,都掌握在杨廷和手中
杨廷和虽不是弄权之人,可久在上位,内外臣工多有敬畏
此刻,杨廷和望向正阳门内,面沉如水而站在他身后大大小小的京官们,心里问候杨廷和女性长辈的却是数以十计
谁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真的要出事了好不好
大家容易么?昨天一大早巴巴地跑去良乡,等了一整天,将掌灯时分,才见了嗣皇帝,也只是见见一大堆人,除了磕头见礼,也没有别的乌纱小的,只是后头随大流磕头,官纱大的,也不过是凑到前排嗣皇帝一句私话没说,只有王府那个老长吏代嗣皇帝说了几句,便叫大家退下
因今早要在正阳门外迎接嗣皇帝,众京官又连夜回京
等到今早,没等天亮又过来排队
尼玛,结果嗣皇帝队伍晨初早上七点就到了,大家痛痛快快地跟着首辅大人跪迎嗣皇帝,等着嗣皇帝入宫,文武大臣好走“劝进”程序
没想到,这礼仪行进到正阳门就卡脖
嗣皇帝不肯从东安门入宫、文华殿侯见,而要走承天门,入承天殿
杨廷和却坚持按照之前拟好的“礼仪状”上的行程行事,事情就僵持下来
几位原本美滋滋地等着“迎立之功”的钦差都傻眼了他们不晓得嗣天子为何坚持走承天门,也不明白杨廷和为何非要嗣天子按照“礼仪状”上行事
他们心里都骂娘,觉得嗣天子矫情,杨廷和也太固执,可面上还得劝这个,又劝两个,结果嗣君与阁臣谁都不肯退后一步……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阁臣三拒嗣君意】………
正阳门外的大臣心里骂娘,正阳门房里暂歇的朱厚熜则是满心悲愤。
老长吏袁宗皋脸上皱着核桃,颤抖着嘴唇,无奈道:“殿下……眼看就要到申时(下午三点),实在不行,就退一步……”
朱厚熜“腾”地站起身来,咬牙道:“怎么退?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你已经拒绝三次,他竟然还坚持要孤从东安门入宫,不就是想要给孤下马威,让孤认清自己是偏支继统!退了这一次,孤就做个傀儡!与其那样,孤还不若直接回安陆,继续做孤的藩王去!”
袁宗皋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忙望向四周,见屋子里都是王府心腹,并无外人,才挺了挺腰板恳求道:“还请殿下噤声,这样的话让老臣来说,殿下只要等着就好!”
朱厚熜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也晓得袁宗皋是为他着想。要是他出面撕破脸,对方若不妥协就没有回旋余地。加上他还没有登基,名不正言不顺,要是露出锋芒,说不定引得人忌惮,横生变故。
因这个缘故,这一上午的僵持,朱厚熜并未亲自露面,都是由袁宗皋出面与杨廷和应对。
老长吏表现的很坚决,坚持按照遗诏所书,嗣皇帝需由大明门、承奉门入宫,入承奉殿。
原以为仪式已经进行到正阳门,杨廷和会妥协,没想到他却坚持按照之前“礼仪状”的程序进行,不肯让嗣皇帝仪仗从紫禁城正门入宫,依旧坚持走东安门。
袁宗皋虽晓得偏门入宫的弊端,可僵持到现下心里也怕了。
若是因这番变故,使得世子皇位有失,才是因小失大。可是劝着世子隐忍的话,他只轻飘飘地提了这一句,就不敢再多说。
世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看似谦和,骨子里很是傲然。毕竟是王子皇孙,打落地起就是王府独子,王爷、王妃捧在手心上,实不是能忍辱负重的性子。
杨廷和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只在京城众文武面前,再三驳嗣皇帝的面子,已然是犯了忌讳。
世子方才提及回安陆继续做藩王的话,换做旁人听会觉得是虚张声势;可袁宗皋晓得,这是世子的真心话。
或许世子生在富贵之地,又由王爷亲自教养的缘故,对于权势并不那么热衷,起码表现的很淡然。暂领王府事的这两年,他虽将王府事务管理的井井有条,可也没有事必躬亲,不过是将几个属官牢牢掌握在手心中,时而敲打一番而已,使得老臣不敢欺主。即便他有心提拔府学伴读,也没有将新人立时换下老人,而是安排伴读们在各处学差事。
世子是人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