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桑蚕
太子则淡淡地道:“成何体统,黑子寒,你也太大胆了!”
墨子寒当既跪在堂下,向太子道:“臣该死,一时兴起,惊吓了美人。”
宁王道:“今日皇兄既已尽兴,不如便散了吧。”说完便站起身来,向太子行了礼,离席而去,我自是跟着,心想这人想必心情又不好了。
其实,还是小的时候,老爹心中尚有希望,对我管得不是那么的严,所以,看过前几朝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前几朝此事还挺流行的,对断袖这回事也研究过一阵子,常常对着两只公鸡,想着它们怎么生出小鸡,后来想通了,近几朝为何对此事深恶痛绝,怕是连年征战死伤太多有关,据说前朝尚经历过一场大地震,全国人员少了十分之一,再加上战祸连连,青壮年劳动力急剧减少,造成女多男少让人悲摧的局面,如果再断了袖,只怕不用人家打,人口也会急聚减少,所以朝廷聪明了,借了孔孟的旗号,联合诸子百家,让老百姓们从心底里对此事深恶痛绝,经过几朝的努力,人口终于兴旺了,但诸人对此事的兴致也被消灭了。
在军营日久,面对一帮热血男儿,我也担心过此样问题,还专门和小七讨论一番,要他私下里留意,切不可助长此风……我可不想有一兵退伍的时候,引得另一兵当逃兵,夫妻双双把家还。
小七思索半晌,切切地附在我耳边道:“属下感觉,小五有此倾向,前些日子,他老拉着一清秀新兵在后山洗澡。”
我疑惑了,心想小五满脸胡须,却爱干净?但也兴致勃勃:“今晚去捉奸!”
小七和小五向不对盘,原因是小七是动物的保护者,小五和我一样,却是食肉者,他猎杀动物手段极高,身手快如闪电,这么说吧,他看上的猎物,基本逃不出他的手心。
最后自是小七冤枉人家……小五在水里浪里白条之时,那清秀新兵满脸委屈地帮小五洗衣服。
后小五获知了我们的行动,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子,严肃认真地对我道:“属下认为,若遇敌情,先要派出候兵刺探,确定进攻我军的是何方将领,搞清楚对象,同理……您找错对象了,俗话说得好,冤家,冤家,无冤哪来的家?我要断袖,也和小七断!”
小七抬头望了白云半晌,默不做声地去煮红薯了。
自此之后,两人见面忽然间客气了很多。
虽说以后,小五良禽择木而栖,我却由一开始知道其消息时的狰狞愤怒,渐变得心平气和,小七说得对,菜有苦涩酸甜,何况人呢?
。。。。。
过了几日,宫里便传了话下来,说是后宫举办一年一度的桑蚕节,
祭祀嫘祖,指名了要宁王携花美人参加,对王府姬妾来说,这可是无尚的荣耀,宁王姬妾虽多,可并无封妃,以往的桑蚕节,都要求各府王爷携正妃参加的,宁王一向独身前往,如此一来,无异于告诉众人,我已成了宁王心目之中第一人而已,可是,我却知道,我所得来的荣耀,无非因为君少将而已,也或许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倾述之人,他便一时三刻地少不了。
本朝历来重视桑蚕节,每到这一日,便是朝廷民间举国同祭嫘祖,每家每户更是拿出织好的绣匹,摆放在香案之上,以求得到嫘祖的赏识,来年保佑蚕吐新丝,获得大丰收。
而到了宫内,则更为隆重,本朝皇后勤俭贤惠,每到桑蚕节,便亲自纺丝,制作新袍,各宫后妃自是不甘落后,每年这几天,无数制好的新袍便会送往边疆将士手里,以彰显皇室对地处寒地的将士关怀。
马车隆隆地往前,我望了望坐在身边的宁王,他微皱了眉头,俊脸如削,身穿一件两袖绣有华虫的冕服,真珠金碧的坠子从他两颊垂下,显得冷峻而沉默,全没了在北疆之时身穿金甲骑着白玉骢时的疏狂。
入宫的路很长,为免冷场,我便想起取悦于他,也是我的任务,我便道:“王爷,今年天高气爽,看来今年桑蚕节过后,便又是一个丰收年……”
他沉默半晌,没答我的话,自言自语般道:“记得那一年,桑蚕节后,边疆将士便都收到了宫内发出的锦绣战袍,赐给我的便是金甲缧丝袍了,君辗玉战功卓绝,也同获一样的金甲缧丝袍,是全军上下仅有的两件而已,下面的人却将本王的和他的弄混了,本王穿上身时才知道,他竟然是那样的瘦……”
我想,又来了,又来了,还没完没了了……唯勉强附和:“王爷是否叫人换了过来?”
“本王那时性急,加上对君辗玉不满,便直接闯入了他的营账,却见他一身白衣,也正换那袍子,本王这才知道他居然纤瘦成那个样子,真不知道他杀敌之时无穷无尽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我心中发苦:“那您换过来了没有?”
“没,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无论本王怎么刁难都少见怒意的君辗玉,居然大怒,拔了身边宝剑直刺向本王,本王唯有退了出来,第二日,才叫属下换了过来。”
无聊,当真无聊,这些事,有什么好聊的?我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还好,换过来了,这金甲缧丝战袍可是千金难求的战甲,妾身也听过,说是用金线和缧丝织就,外罩以百练金甲,轻便无比,上了战场,能抵刀剑刺体,不知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只可惜,后面组成的银甲军却失败了,被异族的勾刺箭所破,那一战,君家军……”他声音渐渐沉郁,没有再说下去,反将脸颊转向一边,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自然也不好,我便不再相问。
英华殿前,也停了不少步辇,想是各府皇亲国戚都已到齐,见宁王进殿,太子和昌王都步下坐席,上前迎接,太子更是拉了宁王的手,笑道:“祭祀过后,你可得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作为宁王未受皇封的内眷,自是不能随同其它正妃入殿祭祀,唯等正祭全完了,才能入殿拜祭,大殿之内寒气甚重,并未象其它居殿一般使用保暖用具,我站立了一会,便觉得周身寒意入骨,悄悄摸了一粒药合着唾液咽下,这才略好一点,宁王自是不会记得我了,我于他来说,只不过一位能听他倾说君少将的耳朵而已。
第十六章 寻隙
我甚至感觉,以前那些无故身亡的宁王姬妾,是否其中有几名因知道了他的秘密,而惹来杀身之祸的?江妃对皇帝宠幸男子之事自是深恶痛绝的,如果自己的儿子别的什么都没遗传到,反而遗传了这一点,岂不更让她痛不欲生?宁王对此点,自然是晦测莫深的,万不可能让人传入自己母妃的耳内,所以,我以鹿讽当今皇上,才会触动了他的心思,让他对自己既厌且恶,差点连命都丧了,哎……如果真因为这件事而丢了一条性命,我何其冤哉?
。。。。。。。。。。。。。。。。。。。。。。
祭祀之后,便是由太皇太后主持的织艺大典了,太皇太后原本尚宫出身,禀性节俭,更有一手极好的女红技艺,每到桑蚕节,便会召集宫内女眷进行一年一度的织艺大典,在景德宫摆上上百辆织车,织机之声同时响起,以织出有特色的布艺为胜,真可称得上慰为大观,每到这一天,各宫各府的人无不求出奇制胜,在织车蚕丝上想尽办法,以求勃得这位当朝最有权势的女人的青睐。
我,自然也不例外。
祭祀大典我自是没办法参加的,可既然代表宁王府来了,这织艺大典却是怎么也会参加的了。
摆在景德宫前头的,自然是皇帝得宠的妃嫔们的,至于我的织车,则是摆放在角落里的,为勃得太皇太后的青睐,众妃嫔的织车无不用最好的材料制成,更是在雕花之上以求出奇制胜,夺人眼球,我的织车自是比不上人家的,不过一抬出来,揭开布幔,倒是引起了左右人一阵叹息,那叹息的意思是这样的:宁王府竟穷成这个样子,随便叫人钉巴钉巴就组成一辆织车出来了?
还好我的织车地处角落,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听得宫人们唱诺,便是太皇太后驾到了,扶着她的,自是以贤惠着称的皇后娘娘了,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虽身穿暗红大练裙,可发如银丝,未戴首饰,只用一方绣有金凤的锦帕包着满头银丝,我随着众人跪下行礼,不经意间,只感觉她眼神依然犀利如旧……只希望是真的犀利才好。
宁太后受先皇恩宠,几十年不变,自先皇逝后,便深入俭出,每年仅在桑蚕节之日出来举行大典,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在朝堂上便无所作为了,几十年来,她抚佐先帝,可称得上是一位智绝天下的女子,受过她恩惠的人仍屹立朝堂,几十年无人能出其右,当今皇后事事以她为榜样,在我看来,学来的,不过是她的形而已。
她轻轻挥了挥手,宫人便唱诺让下跪之人起身,织车隆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宁太后定下了每年一度的织艺大典的规矩,凡参加者,一律不得假于人手,意思就是,要不你自己参加,要不就别参加,无论你多么身份多么高贵,都不能让下人帮手,对此规矩,皇后自是第一个响应的。
也难为她了。
我一向不擅女红,可在织艺上却是下过一翻苦工夫的,虽然织车形状不好,用织梭穿梭起来,还有很有几分嘈音,吵得周围美人不甚烦恼,但总算织出了还算可以的平斜纹锦缎,送到了太皇太后座前,让她一一过目。
只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首先拿起了皇后织就轻薄透明的花罗缎,不断地点头:“好好……”
皇后娘娘脸上便现了喜色。
太后她老人家便又把皇后娘娘的花罗缎放下了,又拿起了江妃娘娘所织的云锦,也同样赐了两个好字,不多不少,我瞧得清楚,皇后娘娘脸上的喜色便不见了。
接着她老人家便一路走了下来,每样织物同赐了两个‘好’字,听得妃嫔们个个欢喜,人人失望。
好不容易等到她走到了最未处,也就是我送上去的锦缎之处,我听得清楚,她第一个好字拉得有点儿长:“好……,这是谁织的?”
我那平斜纹锦缎太过显眼,当然是丑得显眼,惹得我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我,我忙跪下了,以头磕地,道:“是妾身织的。”
江妃娘娘忙在她耳边道:“这位就是那花美人了。”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便长久时间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这花纹,这花纹……”
我忙答道:“回太皇太后,妾身织就的这秋色纹,虽说看起来不好看,但却是最耐磨的,虽只是以普通蚕丝织就,却比任何的布匹耐穿,有时候那生了锈的刀剑,都刺它不穿呢。”
太皇太后一皱眉头,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我一惊,便重复道:“回太皇太后,妾身织就的这秋色纹……”
她打断我的话:“哀家问的是最后一句。”
我知道终提起了她的注意,暗暗心喜,便道:“妾身说,那生了锈的刀剑,都刺它不穿……”
太皇太后忽道:“来人啊,把这贱婢拿下!”
此声一出,刚刚还喜意溢脸的众人个个脸上便有了慌色,早有内侍监上前,拖了我往宫门外走,我大声道:“太皇太后,妾身犯了什么罪,妾身说的句句皆是实话。”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你听听,你听听,她还说她说的是实话,当年,就是严尚宫一句实话,便害了边疆多少将士?”
江妃娘娘忙跪了下来:“太后,她是宁儿的姬妾,宁儿对她甚是喜欢,求太皇太后饶她一命。”
看来江妃娘娘在太后面前甚是得宠,听了她的话,太皇太后便一摆手,我又被拖了回来了。
太皇太后被皇后扶着坐下,叹道:“当年严尚宫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她为了邀功,说自己能织出抵御刀剑的银甲,适用于轻骑军千里飞驰,可结果呢,在人家勾刺箭的射杀之下,溃不成军,反害了成万将士的性命,哀家恨啊,为什么就听信了她的话?”
严尚宫因此而被诛九族之事,我自是听说过的,边疆将士的血染红的沙地,而因此受到牵连的其它人等的血,又何尝不像胭脂般滴落。
我跪下道:“妾身有罪,不该乱说,可妾身织出来的布匹,如若换成北地寒蚕吐的丝,确是能抵御刀剑刺体的,如若太皇太后不信,妾身愿自己穿着,让那勾刺箭一射。”
太皇太后道:“北地寒蚕,又是北地寒蚕,难道你不怕像严尚宫一样被诛九族?”
皇后久未出声,这时才道:“虽是宁儿的姬妾,却也容不得她在此胡言乱语了,来人,将她拖了下去。”
我道:“妾身虽为妇人,却也知道,北国的勾刺箭厉害,除非身着厚重铠甲,才能勉强抵御,可将士却因此行动不便,难以御敌,除非武功高强者才能身负重甲挥动手里重刃,因而严尚宫才自请用制出轻铠,无奈却失败了,但妾身请问太皇太后,难道您就任得北国的勾刺箭从此无人能敌?任得北疆的将士一闻勾刺之名便闻风而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