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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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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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奏章呈递到了承庆殿,李世民过目后十分高兴,他召来长孙无忌让他看这份奏章,嘴里赞道:“嗯,人才难得呀,过去朕只知道李世勣是个领兵打仗的材料,没想到他还这么能识大体,你看他这道奏章,把禁卫军的将领换了个遍,却又没伤着一个人,真是老到呀。”长孙无忌假意认真地读着奏章,故作惊讶地道:“前后左右地对调,这不跟没有调换一样吗?”
  李世民一指那奏章道:“哎,你可不知道这一招棋的精妙,朕这两天也在担心扣了太子和侯君集,禁卫军那头会不会出什么乱子,经这一对调,使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将佐们的职级未变,人心又不会生出怨怼来,以后三个月,长安无忧矣。”
  长孙无忌放下奏章来,微笑着说道:“经陛下这么一说,李世勣还真是个人才呢。”李世民一脸激赏地道:“就冲这一策来看,此人不但可以为将,还有相才!李世勣才是个从二品吧,他此次迎驾有功,朝廷也该奖励奖励才是,你这就拟旨,晋升李世勣为正二品。”长孙无忌捋着胡须,心里暗自得意,因为令皇帝叫绝的这个左卫军将佐调换之法,正是他点拨李世勣的,不过在天子面前,他却不露声色,故意谏道:“李世勣才三十几岁,是不是太年轻了一些?”李世民一挥手道:“真有本事的人,朝廷就该破格地擢拔!大唐不缺领薪俸吃闲饭的庸吏,缺的是人才呀。”
  一道奏章竟然挣来了个正二品品秩,李世勣真是喜出望外,他拉着长孙无忌去喝了顿酒。李世勣已经多年滴酒不沾,这天却喝得酩酊大醉,他一边不停地向长孙无忌劝酒,一边说道:“大人,末将在这从二品上已经趴了八年,大人您一句话就让我的这桩心愿了了,您说我该怎么感谢您?”长孙无忌笑着道:“懋功,这都是你救驾有功办事得力挣来的,我帮了什么忙呀。”李世勣摇着头,舌头打着卷道:“您可别这样说,从二品到正二品,听着就差一级,可在朝廷里站班时可就差得远了去了,多少人拼了一辈子都往前迈不了这一步呀!没有大人的点拨,哪有我李懋功的今天?什么也不用说了!以后我李世勣就是您长孙大人的人了,您指东我不往西。”
  长孙无忌开起玩笑来:“懋功,要不要我给你喜上再添点喜呀?”李世勣问:“大人还有什么好事给末将?”长孙无忌一本正经地说道:“听说尊夫人亡故已经多年,一直没有续弦,要不要我在公主里面给你物色一个?”李世勣脸色一变,不做声了。长孙无忌放下酒杯来:“刚刚还说我指东你不往西,怎么一转眼就变脸了?”
  洪恩在一旁赔着笑脸道:“大人息怒,我家大帅与夫人自小青梅竹马,夫人希望他能出将入相,亲自送他从军,自己留在家中侍奉高堂。八年后,夫人万里寻夫,病故在黄河码头上,大帅万分悲痛,无论谁说起再娶之事,他就会脸色发黑。”长孙无忌有些感动地说道:“想不到懋功还是个至情之人,唉,我失言了,自罚一杯!”
  李世勣脸上挂着悲伤的神色道:“其实末将争这品阶,也是想让拙荆在九泉下高兴呀!”长孙无忌拍拍李世勣的肩膀道:“尊夫人没有识错人,来,干了这一杯。”两人一起举起杯来。
  

贞观长歌十六 粮道(1)
一大早,弘文殿里的公事还不多,几个来得早的四品五品文官就扯起了闲淡。他们议论的话题主要是近来朝中的人事动向。一个精瘦的中书舍人说道,最近长孙大人门庭若市,甭管多难的事儿,烧他这炷香准灵,这次李世能升官,就是走了他的路子,可岑文本的势头有些不妙,经了劝进这场变故,在朝里的分量明显下去了一大截。马上有人附和道,不错,恐怕他在这弘文殿待不长了。正好有个员外郎手里有份边镇催粮饷的急报,要呈给皇帝。这份急报长孙无忌已经看过,但岑文本还没有看,这员外郎想图省事,听了此话就顺手扔给往承庆殿送文牍的通事舍人。通事舍人见手续未全,不愿意接,对那员外郎说,你这还是得报给岑大人,不然回头他知道了会计较的。那员外郎道,你怕什么,大伙不都说了吗,岑大人不一定待得长了。
  不料话音刚落,岑文本恰巧走了过来,那员外郎好不尴尬,堆出笑脸来向岑文本寒暄了一声:“岑大人早!”岑文本点点头,勉强笑着回应:“嗯,你也早。”
  就在这时,李世民的声音喊道:“岑文本来了吗?”接着,他伟岸的身躯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弘文殿里的一众官员慌得一齐跪下,岑文本也连忙行礼,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陛下。”李世民上前拉起岑文本的手道:“免礼,今儿个早起,朕想起了明年科举的事儿,想让你拟个文告,嫌他们传你耽误功夫,朕就自个儿过来了,走,到里边聊——”说着亲热地拉着岑文本走进一间侧室,众官员望着二人的背影,一时面面相觑。
  李世民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下,一指另一把椅子:“文本,你坐。”岑文本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李世民说道:“仗要打,为国家举贤的事儿也耽误不得,明年的秋闱一定要弄得大张旗鼓一些,给各州县的文告要早些发下去,好让全国的读书人早做准备。大乱后要大治,少了人才可不行。”
  岑文本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稍顷,他犹豫着问道:“皇上龙跸刚回到京城,朝廷甫经大乱,有那么多急务要办,一大早亲自来找臣,不会只为这么一桩事情吧。”李世民看一眼岑文本道:“那你说朕找你为的是什么呢?”岑文本说,“眼下朝廷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储君的去留,这个问题解决不好,人心不稳,朝局不宁,北伐只能是一句空话,皇上一定是来说这件事儿的吧。”
  李世民赞道:“到底是岑文本呀,一眼就看到了要害!这件事情,你以为该如何处理?”
  岑文本说太子先谋划登基,后又和侯君集拥兵作乱,听起来是一宗不小的罪过,可是细细想想,原因很多,也不能全怪他们。皇上卧薪尝胆三年,这次出生入死才得以和突利等成功密盟,都是为了北伐一雪前耻。而太子和侯君集在军中的部众甚多,不管以什么理由重处二人,朝廷和军队必会出现难以逆料的混乱,非三五个月无法弥平,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上阵,这仗还怎么打?
  李世民看着岑文本说道:“看来,你的意思还是不要轻言废立的好?”岑文本点点头:“冬天就要到了,时不我待呀。”李世民站起身来,拍拍岑文本的肩头发出由衷的感喟:“好一句时不我待!文本,侯君集那样待你,你尚且能够容他,替他说好话,你的胸怀让朕也感动呀。”
  岑文本扑通跪倒:“皇上这么说,臣真是汗颜。您北巡前把这么重的一副担子放在臣的肩上,臣却眼看着朝局乱到这种地步而无所作为,臣实在是没脸再在弘文殿里行走了,请皇上革去臣的官职以示惩戒吧!”
  李世民连忙起身把岑文本扶起:“文本,你这是做甚,朕那日在太极殿前不是已经说过百官没有过错吗!”岑文本一脸诚恳地道:“百官没有过错,臣却难辞其咎,毕竟臣是皇上的近臣呀。皇上是仁德之君,那日在太极殿前,拒绝了臣的求罪之请,臣为了安百官之心接受了。可是臣这心里却一直放不下此事来。现在,大局初定,臣再次恳请皇上赐罪,只有皇上惩诫了臣,臣心中才可以稍安一些。”李世民大声道:“文本,以后你可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朕又不是聋子,你已经尽力了,这中书侍郎你还得给朕当下去!不管别人怎么看,朕心里有本账。”李世民本就中气十足声若洪钟,这句话他又用足了力气,门外那些尖着耳朵的官员们听得是一清二楚。
  岑文本感动万分,泣不成声地道:“皇上!您如此厚待臣,叫臣何以为报呀。”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李世民向岑文本请教了些西周的历史问题,说到晌午才离去,临走还让马宣良去把自己的那件狐皮大氅给岑文本送过来,他说这里凉,穿得少可不成。
  送走李世民,岑文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众官员立马都换了一副脸孔,堆出无限的恭敬来。那个先前嘀咕过岑文本的员外郎马上拿着一份奏折走过来说道:“大人,这是扬州刺史报来的关于下个月军饷起运的呈文,请大人过目。”岑文本和颜悦色地看着他道:“这是漕运上的事儿,交长孙大人办理吧。”员外郎一脸谄笑地道:“长孙大人不在,还是请岑大人过目吧。”岑文本倒是大度,伸手接过呈文来,那员外郎才总算舒了口气,躬身退下。
  李世民去弘文殿看岑文本的消息不胫而走,晚上他回府的时候,李恪已经先一步等着他了。李恪迫不及待地问:“先生,听说父皇一大早就到弘文殿去找你了,还赐了一件御用的狐皮大氅给你,有这回事吗?”岑文本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拿过一只精致的箱子,取出一副缎子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狐皮大氅的一角,他用手轻轻抚了抚,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看着李恪。看见狐皮大氅,李恪长出了口气:“原来真是这样,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这一阵子,朝中那些小人一直都在议论您中书侍郎的位子还能不能保得住呢!”岑文本一笑:“他们也太不了解当今的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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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十六 粮道(2)
李恪又问:“先生,皇上亲自去找您说了大半天的话,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什么明年科考的事儿吗?他是不是向您问国储废立的事儿了?”岑文本脸色一变,看着李恪没有吱声。李恪有些着急地追问道:“您是不是又保太子了?”
  岑文本缓缓说道:“殿下既然看出来了,臣也就不瞒着你啦。不错,臣是保太子了,不光保他,还保了侯君集。北伐就要开始,这种时候皇上会让朝局出现动荡吗?皇上是个有主意的天子,他要真下决心废太子,杀大将,又何必来问臣这个有一百个理由应该失势的人?臣看他心里头早就有了主张,这么做不过是要让臣来稳住你们。皇上胸中装的东西和你们不同,他心里想的是整个天下,对他来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和颉利的决战重要呀。”
  李恪脸上露出怏怏之意:“难道就这么又放东宫一马?”
  岑文本放下手中的箱子,稍顿了一下道:“对殿下而言,眼下皇上放东宫一马,难道不比废了他更为有利吗?”说着,他走到棋枰前两手夹起一枚子道:“这盘棋东宫已经丢了两只角,能让人隐隐觉出败意来了,你是愿意和他接着走下去呢,还是愿意和魏王新开一局?”李恪一愣,琢磨着他话中隐含的深意。
  李世民连续找朝中多位重臣谈话,除了岑文本,还有陆续回到京中的李靖和魏征等人,和他们协商后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把登基未遂的事淡化下来。至于主审这起案件的官员,他想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人选——魏征。当李世民向魏征提出请他来主审太子和侯君集一案时,魏征并不愿意,他说自己曾经逼太子杀过属下,令太子甚为不悦,二人算是有过些龃龉,在这种情形下去审他,恐怕放不开手脚,会误了皇上的大事。李世民告诉他只管秉公处理,有什么是非他这个皇帝自会担着。见皇帝的态度这么坚决,魏征就不好再拒绝了。
  李恪的心腹们听说魏征来审太子一案,无不欢欣鼓舞,一齐聚到蜀王府里,说太子这回真是要完了,因为谁都知道魏征这个人最是公正,太子又和他有旧怨。李恪知道皇帝去见岑文本的谈话内容,心中有数,对众人道,你们还没看明白皇上的用意,皇上这么做正是为了救太子和侯君集呀。魏征好名,他接审此案,最怕的就是把太子判重了,别人说他公报私仇,所以,自会使尽力气为太子洗脱罪名。你们看着吧,这件事情的结果一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世民的这种安排让李恪心里着实不爽,不过他也不能不佩服父亲的手腕,魏征是出名的直臣,让他为太子等人洗脱,岂不比皇帝自己强压下去更让天下人服气得多?
  魏征到底是个干吏,两次提审就把事情弄了个清清楚楚。
  魏征的法子很简单,他知道侯君集父女感情非比寻常,就先提讯海棠,审之前先告诉她侯君集的旧伤复发了,痛得很厉害。侯君集旧伤复发是事实,但没有魏征说得这么严重。不过,这一招攻心术确实起作用,海棠听了直掉眼泪,她不忍年迈的父亲受到严惩,就把事情交代了出来,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想替父亲开脱。
  侯君集却没有海棠那么好审,虽然身陷囹圄,但做惯了大将的他仍保持着一副傲慢的神情,对魏征不理不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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