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姑认认真真地看了明菲的脸蛋身形一回;又叫她站到面前;拉了她的手细细看过手纹;欣慰一笑:“果然是个好孩子;前途无量啊。”
孙道姑这句话激起浪花千层;所有夫人都惊疑不定地叮着明菲看;那炽热的目光烧得明菲的厚脸皮都有些绷不住。唯有龚二夫人微不可见地讥讽一笑;垂下了眼睛。
接着孙道姑塞了一个小布包头明菲“给你的。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以前师父留下的一道护身符。”嘴里说得轻巧;在明菲去接布包的时候却又重重捏了明菲的手一下。
明菲心头一跳;微微皱眉;抬眼去看孙道姑;孙道姑飞速冲她挤了挤眼睛;然后又是一脸的慈爱。
明菲谢过站到一旁;局促不安地看着有些洋洋自得的陈氏。心里猫抓似的急;巴不得赶紧地打开看一看孙道姑到底给了她什么。
走出斗春堂;明菲说要方便;不要人跟去伺候;只命娇桃守了门。从袖中指出那个纸包来;打开一瞧不由呆住。她想过白风观和清风观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没想过竟然会如此亲近;清风观的观主竟然能亲自上门替白风观的人送信。
黄色的符纸下面藏着一只赤金梅花耳钉并一张叠成方胜的信纸。
明菲深吸一口气;把那只赤金梅花耳钉小心藏进荷包里;抖抖索索地将那叠成方胜的纸打开;几根灰不溜秋的狗毛和清虚那嚣张的字顿时落入她的眼帘。
“臭丫头!我们来了!师父要见你;赶快带了金子银子去清风观见我们!若是敢不来;哼哼……你知道结果的。我最近有点馋狗肉。”
明菲苦笑了一声;这臭道士真是秉性难改。金子和银子;她能拿出多少来?不过好歹也比从前富裕多了;只是不知能不能出去?她自从回来后还从没出过门呢。
“三小丅姐;您好了吗?”娇桃久等不见明菲出来;少不得要进来瞧瞧。
“好了;马上就来。”明菲赶紧将那信纸重新叠成方胜贴身藏好;又把那明显只是起掩护作用的符纸重新包好;整整衣服才出去洗手。
回到席上;姑娘们都缠着她要看那道护身符;明菲才拿出来明佩就接过去:“三姐姐;您累了;我拿给她们看。”
明佩小心翼翼地将那护身符托在手里;一一递到众人面前;也不管人家气不气;只许看不许摸;说是摸的人多了法力就不灵验了;宝贝得不得了。
小气得明菲都有些看不下去;明佩却回头看着她讨好的笑;意思是;我做得还好吧?笑得明菲没了脾气。
袁枚儿不屑于明佩的小家子气;也不屑于和水城府的女孩子们同流合污;淡淡地扫了一眼;矜持地道:“宫中的贵人们只用太虚大夫大人炼制的符。我祖父也是有一张的。”
太虚大夫是大丰朝皇帝专门为最宠信的道士设立的官职;位比从四品。虽然品秩不是很高;但是却可以出入禁闼;每遇郊恩;还可封赠父母;待遇不可谓不高。
袁枚儿原本是想扳回一局;然而这太虚大夫和宫中的贵人对于水城府里这里小姑娘来说;实在是遥不可及。因此众人只是沉默片刻;就自动将她的话忽略了去;还是羡慕明菲。气得她内伤不已;暗写真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说不定什么是太虚大夫都不知道。多亏龚妍碧凑过去问她京城里的事务;才没让她失控。
送走客人后;心情大好的陈氏眉飞色舞的边给蔡国栋揉肩膀;边道:“龚家送了三千两银子过来;想托我们给他家大小丅姐在京城里觅一门好亲…老爷您不知道;孙观主竟然来了。当着众人给明菲看了相;说是明菲将来前途无量。还给了明菲一道她师父亲自炼制的护身符。”蔡国栋在外跑了一天;也没找着守真子的半根寒毛;兴趣怏怏的闭着眼道:“她是来请你去清风观喝茶的吧7你打算哪天去呀?又打算送多少钱?”
陈氏大恼;使劲儿捏了他肩膀上的酚筋一把:“老爷什么意思?您是说她是骗妾身呢?还是说她说明菲前途无量的话都是假话?既然如此;您为何又要信那个二月出生的鬼话?人家说明菲好;将来她也好找个好婆家;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只要有人肯说孩子们好;给他们钱妾身也乐意;您怎么这样呢。”
“哟;你轻点儿!知道你贤惠;老爷这不是逗你玩儿吗?”蔡国栋酸得龇牙;他本是随口那么一说;闻言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怎么说都不对;便强打起精神:“老爷的意思;是你不妨去替老爷求根签;看老爷可能找到那个守真子。京里下了三道加急文书;知府大人嘴上都急起泡来了。要是这事儿不能了;他只怕走不脱。”知府走不脱;他的事也就成了泡影。
陈氏这才转嗔为喜;道:“好;妾身过两天就去。”却又激起了心中另一番隐忧。都说清风观的香火灵验;她也该为自己求一求了。
第七十六章 成全(一)
陈氏跪在清风观青烟僚绕的大殿里,闭目敛神,表情分外虔诚,也不知是求的什么。
不过明菲想着,像她们这种人家的女人,或看说这个时代的女人,所谓的尊荣与成功都是与丈夫、儿子牢牢联系在一起的,聪明能干如陈氏,也不能脱离。就像她,千方百计从那小山村里逃回蔡府来除了为了不死在别人手里以外,也是为了将来不嫁一个不着调的男人。
像陈氏这种情况,所求的不会脱离两件事。一件是她自己的子嗣问题,这个可是最要紧的一件大事,关系到她的一生,相当于当年明菲高考时,老师作的鼓励用语,是决定今后穿皮鞋还是穿草鞋的关键;第二件,应当就是关于蔡国栋的,哪怕就是得不到蔡国栋的宠爱,能得到他的敬重信任也是极好的。
“明菲,你也来求一签吧。”陈氏已经连求两签站起身来,自己盯着看了两眼,满面喜色地将签递给亲自在一旁伺候的孙道姑,请孙道姑帮她解签。
明菲绞着帕子道:“母亲,女儿除了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家中一切安好之外,再没什么可求的。”她也有所求,她希望蔡光庭能一举得中,只不过她觉得鬼神之事太过飘渺,就比如她自己干的那些好事,哪一件不是人为的?她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来见宋道士师徒,才不是来求签的。
陈氏见明菲一脸的懵懂,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她像明菲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特别是看到大姐姐嫁得风光,她便已经幻想自己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如果是有这种机会求签,必然是要求姻缘的。只是这种心思,她也不好教明菲,只道:“你替你哥哥求一签。”
明菲听话地跪下去,小道姑把签筒递过来她虔诚地晃了起来。
孙道始低声和陈氏道:“夫人可否移步到内堂,听贫道细细解来?”
陈氏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去,惊疑不定地看着孙道姑:“仙姑?”
孙道姑笑着摇了摇头,拿眼角瞟了地上跪着的明菲一眼,陈氏恍然大悟,她求的两签,一签是子嗣,当然不好当着明菲说。当下低声吩咐了花婆子和娇桃几句,自已带着余婆子并玉盘、金簪进了内堂。
“吧塔”一声,一根竹签掉落在地,明菲捡起拿在手中看了看,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旁边伺候的小道姑见状,忙凑过去瞧,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第一签,上上,姜公封相”,下面的签文则是,“灵签求得第一枝,龙虎风云际会时,一旦凌霄扬自乐,任君来往赴瑶地。”
小道姑先就眉眼弯弯地恭贺起明菲来:“此乃荣华发达之象,小姐是求功名吧?一定遂意了。”
花婆子有些瞧不上这小道姑,忙道:“还是请孙仙姑替小姐解签吧。”
明菲抿嘴笑了笑:“不用了,娇桃拿一两银子请女真人喝茶。”又撺掇花婆子和娇桃:“难得有这个机会,妈妈和娇桃不妨也烧烧香,求根签。香油钱从我荷包里拿。”
花婆子和娇桃都是有心事的人,早就蠢泰欲动,听明菲一劝就动了心思。那小道姑笑嘻嘻地引了明菲到偏殿:“三小姐这边请,喝杯茶歇歇夫人和师父就来了。”
花婆子放不下心,亲自引着明菲进去,见四下装扮干净整齐,并无外人,又听那小道姑道:“我们观里不招待男子的,有小道伺奉三小姐,妈妈还不放心?呐,你们夫人身边的妈妈和姐姐不也出来求签了?”
花婆子跑到门口探头一看,果见余婆子和金簪、玉盘三人站在大殿里,这才放心离去。
小道姑奉了茶就站到了门帘外,明菲端起茶来,慢慢啜着,只等宋道士和清虚出现。
墙角一道隐蔽在帘幕后面的窄门被人轻轻推开,走进穿一身雪白鹤氅,越发显得仙风道骨的宋道士和一身崭新天青缎道袍,嘟着嘴沉着脸的小道士清虚来。
明菲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明菲见过真人,真人一向安好?”
“好。”宋道士不客气地走到主位上坐好,唤明菲过去,眯着老眼好生打量了她一回,笑道:“不一样了,看来你得偿所愿了。不过想必多数人对你还是敬而远之吧?”
一语中的。明菲不知他意欲何为,不过鉴于老道士对她向来宽厚,便道:“没有什么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只要我真心待人,十二分努力,总有我的去处。”
宋道士点头:“说得好!世间万物皆有道,短时间内的投机职巧固然能得到一些好处,但若要长久站得住脚还是要符合道义才行。长话短说,你可知我今日寻你何为?”
当然不是赏花叙旧,但看来不是要钱,明菲放开了袖中那个沉甸甸的荷包。当初求宋道士帮忙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被索回人情的心理准备,只要这个要求在她的底线内,她就会想了法子尽力去做到,可心中如此想,话却是不能如此说。
明菲正色道:“真人对明菲有再造之恩,明菲一直牢记在心。按理您有需要有吩咐,明菲应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明菲人小力微…””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你这个忘思负义的东西,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自进来以后就一直死死盯着明菲瞧的清虚的狐狸眼里突然散发出愤怒来,白嫩的脸蛋也浮上了淡淡的红晕。
明菲皱了皱眉头,脸上是笑着的:“清虚道长,想必如今灰灰一定也是张口就咬人的。”
清虚吃瘪,气急败坏地指着明菲:“你……你……你这个死丫头…””她竟然骂他是狗,张口就乱咬。
看到一向身尖嘴利的清虚被自己一句话就逼得无话可说,明菲暗爽,敛了神色朝宋道士深施一礼:“明菲人小力微,不敢胡乱夸下海口,但真人有吩咐,明菲能做到,就一定不遗余力。”
她这话听着诚恳,但还是留了后手。如果是不喜欢,觉得不能帮,一句做不到就推得干干净净。
清虚怒道:“臭丫头,你心不诚,你哄人……”
明菲站直了身子,淡淡地拂了拂袖:“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不诚?话有千百种,心意却从来只有一种。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清虚的脸蛋越发白里透红,好看得很,气哼哼地瞪着明菲,只是不再出言反驳。那苦大仇深状,若不是明菲没忘记自己原是个什么都没有的黄毛丫头,几乎都要以为是她伤了花样美少年的一颗芳心。
宋道士微微一笑:“说得好啊。其实老道士此来是想与你讨个人情,给清虚孩儿觅个前程。我老了,顾不得他了,不想耽搁他一生,正好你父亲当着这个官,给他寻个好些的前程罢。”
“好,只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要请哥哥帮忙,听他的意见才知该从何着手。不知清虚道长志向何为?”明菲羡慕地看着清虚,有人真心实意地记着就是不一样。
清虚哼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宋道士。
宋道士见明菲答应得爽快,似笑非笑地道:“只是这孩子嘴巴讨人厌,我担心他哪天不小心就把你的事儿给说漏嘴了,怎么办?”眼睛是死死盯着明菲的。
“可他现在还没有。”明莱菲着眉头看向请虚,“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想必你是没有忘记的。假如你忘记了你的承诺,我也会忘记我的承诺”长期被人胁迫的确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可这不也是应该付出的风险和代价吗?她总不能恩情未报,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就害人吧?
恩怨分明,很直接,很干脆,很磊落。宋道士有点满意了,却又道:“可是老道我还很缺银子,你有吗?”故意做了一个猥琐的表情:“你如今是官宦之家的小姐了,想必一定不缺这些东西。”
明菲笑了起来,从袖中摸出那只荷包,双手奉上:“是我不好,当初答应过给老真人送终的,可回来后就没机会出去。这里是二十两黄金,请老真人笑纳。若是不够,过些日子我又想法子。”多亏光庭大哥大方,好奇心也不强,她才一开口就满足了她。
“不用,这里足够了。”宋道士命清虚收下,又道:“清虚的前程不用问他,老道已然替他安排好了。也不需你花多大的心思和力气,你只需帮我传一个消息就行。”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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