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这几天一直都没见到蔡国栋,心中很是担忧,又因陈氏一直留她在这里住着,而没有另行给她安排住处,整一个暂住的模样,也让她有了某种猜测,只怕陈氏还没打算将她留下来,便借着机会试探一番。
陈氏朝周妈妈招招手:“六小姐晚饭吃得多,趁着天还未黑,你带她去院子里消消食,早点休息。明日家里就会有客人来,这几天你可得把她看紧了,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吃的东西不要吃。”
周妈妈忙应下:“是,奴婢记清了。”
陈氏沉声道:“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拿你是问!”
这还是陈氏第一次用这种严苛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周妈妈抬眼看了陈氏一眼,只见陈氏眼里闪着冷酷的光,吓得连忙低下头:“是。”
明菲见状,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虽然知道明雅的这场喜宴不会轻松,但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是让人很是不安。
待周妈妈带了明玉离开,陈氏看了当值的金簪和玉盘一眼,金簪会意,立刻找了借口将屋外伺候的小丫头们打发走,与玉盘一左一右的坐在廊下逗那鹦哥儿耍,顺便把那周遭来往的人都隔绝在外。
陈氏方严肃的道:“明菲,你信不信我的话?”
明菲赶紧起身站好:“女儿的命是母亲救回的,母亲没有必要哄骗女儿。”
陈氏的声音表情仍然是紧绷的:“你记好了,明珮的话不能听,你更不能跑去你二姨娘那里寻你父亲。你父亲如果想见你,自会派人来找你。你明白么?”
“明白。”
陈氏见她表情认真,全没有半点不耐烦或者不以为然的模样,这才软下声音:“你不比明玉,年龄已是不小,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你。你父亲是受了某些人的蒙蔽,才会对你有些不妥当的看法。但你放心,我既然做了你的母亲,自然会想办法让你们骨肉相聚。”
明菲道:“母亲对女儿怎样,女儿心中明白。”
陈氏叹了口气:“至于你留下来的事情,我会想法子的。明珮说的那个事,一来,你二姐姐还没走,人还没走就说这个,传出去到底伤人心;二来……”她笑了一下,转而问明菲:“你愿意和明珮住在一起么?”
明菲摇头:“女儿只要能留在家中就已经很感激,哪里会挑住处?更何况,”她低下头,“除了母亲和哥哥,还有明玉不嫌弃我以外,谁又会真心的疼我,不嫌弃我?”
陈氏轻抚了她的脸颊一下:“你倒是个懂事的,不要急,你的住处我自有打算。早上你也看到了,你二姐姐后日的大日子,家里人多事杂,还有外客,千万记得不要乱走,就算是有人来唤,也要先问过花妈妈的意思,如果花妈妈不在,你就使梅子来我房里问。顶顶要紧的是,身边一定不能离了人。”
明菲嘴里应下,越发肯定接下来几天一定不太平,陈氏这般谨慎的吩咐她和明玉,大概是怕她们搅进去。本来趁水摸鱼最能事半功倍,只可惜她环境不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伺机而动。
辞了陈氏,明菲回到自己屋里,却没看见梅子和喜福。看门的小丫头道:“六小姐抱去了,说是遛弯回来就送回来。梅子姐姐不放心,就跟着去了。”
“她倒是个认真负责的,看来喜福交给她完全没错。”明菲不在意的让娇桃拿出给陈氏做的鞋来做。
娇桃提醒她:“要不要给老爷也做一双?”
明菲笑道:“肯定是要做的,等过些时候吧。”她看了花婆子一眼,轻声道:“我得先专心的把母亲这双做出来。”人都有种奇怪的心理,总希望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第一位的,她不想做了鞋还让陈氏心中不舒服。
大约过了两刻左右,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声从外面传进来。明菲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窗边将窗子开了条缝,望了出去。
周妈妈抱着明玉,明玉两只手都高高举着,手上还缠了白色的帕子。哭的是明玉身边的几个小丫头,梅子抱着喜福,有些畏缩的跟着后面。
明菲连忙喊了花婆子一声:“妈妈快跟我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花婆子道:“三小姐还是不要去了。”
明菲皱眉:“为什么?”
花婆子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看样子和喜福有关,去了怕是……”
去了怕是会惹上不该惹的祸事。以自己现在的情形来看,的确是应该躲开这些事情才是,可那是明玉。明菲冷笑:“娇桃,你和我一起去!”
花婆子急道:“三小姐!奴婢可都是为您着想。”好不容易回来,这个时候不懂得避嫌,让人胡乱攀咬上怎么办?
明菲道:“明玉是我亲妹妹,喜福是我的狗,妈妈以为这是能躲开的?”话未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带着娇桃走了,花婆子无奈,也只得抱了明菲的一件披风跟了上去。
第四十一章 猫狗(二)
明菲进了陈氏的屋子,只见丫头婆子跪了一地,梅子也抱着喜福跪在角落里,明玉满脸的泪水躺在罗汉床上,陈氏正亲自把她手上绑的手绢解开来瞧。隔着浅粉色的手绢,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淡淡的红色。
明菲赶紧上前帮忙,明玉看到她眼泪更是刷刷往下掉:“三姐姐,她们欺负我。”
陈氏寒着脸冷声道:“这么多人跟着还出了这样的事,还不快说是怎么回事!”
周妈妈跪在地上哭道:“六小姐带着喜福在花园里玩,四小姐和三公子也抱着那只叫翠菊的白猫去玩。三公子就说喜福是什么牡丹犬,很稀罕的,值很多钱,问六小姐从哪里得到的。
六小姐就说,是大公子给三小姐的。四小姐看着喜福好看,就伸手去摸,不知怎地,喜福就尖叫起来,六小姐就不给她摸了。四小姐就说……说三小姐不配养这么名贵的狗,六小姐就说四小姐连摸都不配摸这狗。
然后四小姐就把翠菊扔到了六小姐的头上。她们人多,奴婢生怕那猫儿会抓伤六小姐的脸,忙叫六小姐用手护着脸,后来,后来六小姐的手就成这样子了。都是奴婢照顾不周,请夫人责罚。”原话比这难听多了,但借周妈妈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来,只能使劲磕头,陈氏沉着脸只是不理。
此时明玉手上的帕子已经打开,手背和手臂上横七竖八落了十多条血痕,狰狞恐怖,屋子里众人皆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伤得这么重,那猫是不剪指甲的?”陈氏愁得不得了:“这要是落下疤痕,将来可怎么办?大夫怎么还不来?”又骂众人:“你们都是死人啊!”
明菲担心的则是也不知那贼猫携带了狂犬病毒没有?可是要怎样才能让陈氏接受她的治疗方法呢?她沉思了一下,道:“母亲,女儿在乡下时,村人都说猫狗的爪牙里含有恶毒,得先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用烈酒擦洗才行。”本来用肥皂水洗是最好的,找不到的情况下用清水洗洗也好。至于别的只能听天由命。不过那猫想来应该是健康的吧?陈氏怀疑的道:“有这样的法子吗?”
明菲十分肯定的道:“是的,就算是大夫要上药,也要先洗干净伤口。”
陈氏沉吟不语。大户人家选媳妇儿,最看重一双手,她生怕明玉的伤口处理不当留下疤痕,导致蔡光庭对她不满,也怕因此留下话柄,说继母没有认真照顾好继女。想不答应明菲吧,又怕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无法挽回,那时更是麻烦。
明菲猜着陈氏大概是怕担责任,便道:“母亲,女儿以前也被狗咬过,是自己洗的,知道该怎么做,不如让女儿来给明玉洗吧?”
明菲是明玉的亲姐,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法子,又是她亲自动的手,这样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也是明菲担当主要责任,自己最多被责怪不该轻信小孩子的话。陈氏想到此,终于点了头,吩咐丫头们去准备干净的水和烈酒。
明菲趁着丫头们准备东西的时候和明玉轻声说话:“明玉,你看你手上被猫爪弄脏了,等会儿大夫要给明玉上药,这段时间就不能洗手了,多脏啊?姐姐给你洗洗好不好?”
明玉点头:“好。”
明菲笑着摸摸她的头:“可能会有点疼,但明玉是最勇敢的,一定能忍得住的是不是?”
明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点头。可当明菲将清水淋上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哼出了声。明菲故意笑着问她当时的情形,转移她的注意力,明玉气愤的道:“四姐姐她是故意把那猫扔到我头上的,三哥看到了竟然也不帮忙,是周妈妈大声哭喊起来了他才伸手去将那猫抓下来的。还有他们身边的人实在太过可恶,竟然敢打周妈妈。”
正说得热闹,明菲已经将白酒淋上了她的手,明玉尖叫了一声,往后缩手,明菲忙抓住她的手,让丫鬟拿了扇子在一旁搧着:“忍会儿就不疼了。”
果然凉风搧过,伤口凉丝丝的,全然没了火辣辣的痛感。明玉是个好奇宝宝,立刻不停追问明菲:“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明菲眨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那些道理说给她们听她们也不明白,反而徒添麻烦。
玉盘在外面禀报了一声:“夫人,唐大夫来了!”
陈氏这才冷冷的对着屋子里的众丫头婆子说:“都去隔壁候着。如果六小姐哪里不妥,仔细你们的皮!”
众丫头婆子哭丧着脸退了出去,明菲看到包括梅子在内,跟着的几个丫头身上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只有周妈妈最惨。她的发髻是散乱的,脸肿了半边,脖子和手上还有几条血痕。
陈氏整了整头发衣物,道:“明菲,你退到后面去。”
明菲央求道:“母亲,让我陪着明玉好吗?”
明玉也不肯放明菲走,陈氏叹了口气,道:“请唐大夫进来。”
领着大夫来的竟然是蔡光庭。他黑着一张脸,眼里满是焦灼,下颌咬得紧紧的,显见是气到了极点。
明玉看见蔡光庭,才收住的眼泪又一串串的流出来:“哥哥……”
蔡光庭紧走几步,坐到她身边握住了抚着她的头,低声温柔安慰,眼睛里却全是一片漆黑。明菲注意到,一向最守礼,最多礼的罗大公子竟然忘记了给陈氏见礼。
珠钗低声和陈氏解释:“奴婢去外院传信时正好遇到大公子,大公子骑马去请来的唐大夫。”
唐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自来与蔡府陈府都是十分相熟的,拿了明玉的手仔细查看一回,又听了事情经过,满意的道:“乡下这种法子也有它的道理的,既然已经清洗过了,上点药就好。”
听这意思是真的有用清水和烈酒这种处理办法?陈氏不放心:“唐大夫,伤的是手,虽然人还小,但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唐大夫笑道:“不妨事,小姐夫人们虽然尊贵,但难免也有意外的时候,老头子就配了一味药膏,除疤的效果是极好的。只是要忌嘴,还得注意别碰着水,过个三四天结疤后,每日早晚再搽上两次,也就好了。只是有些贵呢。”
不等陈氏发言,蔡光庭已经着急出声:“唐大夫,你不要怕药贵,就要最好的,必不会短了你的银子。”那模样似乎是怕陈氏舍不得钱似的。
陈氏闻言,看了蔡光庭一眼。明菲忙悄悄拉了蔡光庭一把,蔡光庭反应也快,忙回头对着陈氏陪笑道:“母亲,儿子太过着急,方寸大乱,唐突了。”
陈氏一笑:“没事,一家人么,都是担心明玉。”转头问唐大夫:“要多少银子?”
唐大夫微微一笑:“一瓶五两银子,早晚使用,大概用得六七天的样子。”
陈氏眉头也不皱的道:“那就先拿四瓶来备着。钱呢,我们是不在意的,关键是药一定要好。”
唐大夫再三打包票,说城里某某人家的小姐脸上被烫伤,某某人的夫人摔伤用的就是这个,一点疤痕都没留的,只要忌口,护理好了铁定没问题。
明菲不信,哪里有那么神奇的药?肯定那些疤痕都不算深,是小伤口。所以唐大夫拿出那小瓷瓶装的药时,她拿在手里好生研究了一回。药是白色的膏,味道很清新,光凭这个颜色也不会让伤口染上其他古怪的颜色。
明菲挖了一小点给明玉慢慢推开,问她:“疼么?”明玉是自小娇养的,可比不得她忍得住疼。
明玉皱着眉头:“不是很疼,清凉清凉的,还好了。”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蔡光庭却想起另一件事来,拉了唐大夫在一旁细细询问:“旧伤可有用?”明菲听了,诧异的看着蔡光庭,蔡光庭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唐大夫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伤,伤口有多大,伤在哪里。若是时间太长,又招呼得不好,只怕是没什么大希望。”
蔡光庭犹豫的看了明菲一眼,想让她给唐大夫看看,又觉得传出去有些丢脸。还是陈氏出声道:“再多拿两瓶吧。”
待送走唐大夫,蔡光庭方问陈氏:“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陈氏长叹了一口气,自责的道:“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