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那么害我母后!”秦开悲声,“你还不如杀了她!”
秦湘转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一言不发。
“说啊!”秦开一脚踹过,“你为什么这么狠毒!”
秦湘扑倒在地,又慢慢跪直,“那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湘儿,你告诉我,你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嫣如泪眼朦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不是母后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利用我们?”
秦湘闭上眼睛,“事已至此,真假还有什么意义吗?人只愿看到自己想看的,也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你若相信,自然是真的;你若不信,何必来问我?我若强辩,也不会让你相信,不过使你更加不信罢了。”
“秦湘,朕不听你胡扯。说,你到底是何人,受谁指使假冒公主,引诱太子,欺骗所有这些对你怀有善意的人!”秦行看似很痛心,“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感恩之心吗?”
原来我是这么死的,秦湘脸上光芒大盛,悲凉呐喊,“我是何人?我假冒公主?你怎么不说你们假冒我爹娘!你们对我好,若心有所图,我还你们就是,还用得上我感恩吗?若你们,”她一个个看过去,“真的像嘴上说的那么不图回报,又怎么会要求我有感恩之心!”
“湘儿,别说了!”展巾俯身抱住她,泪水滴滴滑落,打湿她的衣襟,“苦命的孩子,你何苦回来?你何苦回来!”
秦湘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变得清冷无比,“你们不都巴望着我回来吗?”她推开展巾,摸出一小巧匕首,随手一划,“看好了,皇后娘娘,我没有那个福气做你的女儿,你也就不用装的这么声泪俱下了!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云淡风轻死不了,也伤不了,太子死不了,也伤不了!”
“湘儿?”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无情,展巾不相信,“你,你这样看,看娘?娘只是,在装?”
“哈哈哈”秦湘长笑,“我都是一个要死的人了,我怎么看,我怎么想,还有意义吗?好,我学着感恩,皇后娘娘,你对我的疼惜,对我的爱护,我记在心里,你发自内心的母爱让我难以自持,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我结草衔环,当牛做马再报好不好?”
“湘儿,别这样。”秦彦喉头哽咽,“别这样难为自己,你这样,我们……”
“你们还不如海帝,”秦湘眼中悲哀一闪而过,“他只是要一箭射死我,你们,连死都还让我顾忌你们的感受。够了,都别假惺惺了!”
“皇上,臣妾求你,放了她吧!”展巾跪地,“看她两年来给我们带来欢笑的份上,看她始终也为秦国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
清扬跪地,“求皇上放过姐姐!”跟着,秦彦跪下,冷午跪下,秦青犹豫一会,也跪下。
秦行皱了眉头,一语不发。
“湘儿,说你只是一时糊涂,向你父皇认个错,”展巾晃着一动不动的秦湘,“湘儿,你还是娘最疼惜的小女儿,还有你哥哥姐姐,将来……”
她说不下去,秦湘脸上全是她不熟悉的悲哀和落寞。
“没有将来。”她舒展一笑,“我说过不会让娘和二哥为我求人,我不需要了。”
血汹涌的从她口中冒出,很快染红了灰袍。
“林远,赶紧!”秦行大叫,“把她给朕救过来,她想死,没那么容易!”
湘女园。
两人并排躺着,一动不动。
“为儿呢?怎么还没醒?”秦行焦躁。
“回皇上,太子气息已经平稳,据臣估计,日落之时,定可醒来。”林远认真把脉,肯定道。
秦行松一口气,“湘儿呢?”
“回皇上,湘公主只是运气强行冲开穴道,又在冷水中泡了太久,再加上情绪激烈波动,才一时气逆吐血,”林远拈着胡须,“不过她体内似乎有另外一股真气,臣也不甚明白。”
众人提着的心渐渐放下,再看躺着的二人,事情,或许还有另外的结局。
日薄西山。
秦湘缓缓睁开眼睛,又回来了。
秦行得到通报,他冷冷看一眼一脸精神的秦湘,再看仍是未醒的秦为,“秦湘,你想怎么样?”
秦湘悠悠一笑,“我想看看夕阳。”
一队队武士神情严肃,拈弓搭箭,团团围住当中静坐的灰衣人。
隔了层层的武士,众人无语站立。隔了生死的距离再短,也会让人彼此看不清。
夕阳红彤彤的,将天边染成五彩。
日入,酉时。师傅,对吗?
夕阳无限,秦湘痴痴看着,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滑过腮边,滴到手上,盈盈不坠。
原来我还能哭,我的泪真的是不坠的。
微微风起,一枚风干的柿子啪的掉到她身旁。
秦湘捡起,慢慢放进嘴里,真甜。她站起,紧紧抱一下身后那棵大树,“谢谢你。”
爹,娘,你们说为他人着想的人不会孤独,可为什么我会孤独死去?秦湘又慢慢坐下,轻轻舔一下腮边的泪水,若有来生,再不为人。
118 湘江水逝
秦湘已死。
大雪纷纷扬扬飘落。
秦湘殁七日。
秦京家家户户门外挂一盏灯,湘公主,一路走好,灯亮着,别迷了路,别跌了跤。
松仪殿。
秦为呆呆的看着画上那只呆头呆脑的鸟,泪水一点一点涌出。湘儿,你果真无情,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看到,连一句话都不留下。我宁愿你恨,你怨,你恼,可你偏偏那么不屑一顾。你死都要死的那么潇洒,留下我们一辈子活在后悔中。
芳华宫。
展巾素服,静静敲着木鱼,波澜不惊。
景阳殿。
秦行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纸团丢得满地都是。终于纸上只有两句话:
故秦国公主湘,非朕亲女。殁于秦元和二十年,年十六。
风云居。
嫣如泪流满面,“我还是伤了她,伤的那么深。她是湘儿啊,我怎么能怀疑她,不相信她?”
云淡轻轻抱住她,“这是小公子自己选的,这也是对她最好的解脱。嫣如,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
冷府。
“还恨她吗?”冷午轻声问道。
“你呢?还喜欢她吗?”秦青泪眼婆娑,见他伸手为自己擦泪,微微一笑,“你能放下,我为何就不能放下?她说的对,这是对母后最好的结果。”
“对她也是,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背负艰辛和苦涩了。”
冷府。
“彦哥哥,姐姐真的走了吗?”清扬满眼泪水,“她只是又被师傅接走了,再过几年,她还是会想我们,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对,她生气了,等她消了气,她还会回来的。”秦彦伸出手,手腕上那滴泪,消失无踪,仅留淡淡白斑。
昭仪宫。
“你真是我儿子啊?”昭妃好奇的盯着秦开,“我不喜欢你。我在外面看见了,你踢了那个小女孩一脚。你真狠,我不要你做我儿子。”
“娘,儿子不对。儿子以后再也不欺负人了,好不好?”秦开耐心哄着,“娘,咱给那小女孩挂盏灯吧,别让她天黑看不清路吓得哭,好不好?”
“好!”昭妃拍着巴掌,兴致勃勃跟在他后面。
夜。海朝。
秋水阁。
叶秋寒紧紧抱住子夕,坚毅的脸上是一览无余的痛苦,“夕儿,我宁愿从来都没认识过她!”
芜园。一盏灯随风飘摇,雪夜中格外孤寂。
屋内不再简陋,布置的舒适大方典雅。
四人无语。她,还是走了。
“大师说的对,先生本来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逝者已矣,小豹子也被大师带走,这芜园,再没什么能跟先生连在一起的东西了。”子景淡淡开口,“先生这样,也是对她最好的结局。齐哥哥,成哥哥,忘了吧,别再自寻烦恼。”
“唉,子景,你准备的婚礼怎么样了?”子成恍若未闻,淡淡笑道,“不能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吧?湘儿不在,可我有她的玉啊。她说她会回来找我们的。我可怕到时就轮不到我了。”
谷中。
小种子躺在床上,再也不动。
“小种子刚来的时候说其实死在这也挺不错的,那就让她在这安息吧。”
竹林藻影,雪夜一灯。
三老头忽然心下空落落的,小种子终于无怨无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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