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早有人推了一车车的馒头分发给众人。吏员却不肯休息,匆匆吃了点又继续忙碌。
“公主,不如把这些吏员抽调出来负责安家,安家不是一时,需要人手维护。”赵正提议。
“赵兄不但干才,眼光也长远啊。”秦湘似有一丝怅然,“也不知父皇准不准把这个也向其他郡推,这可要花费他不少银子。只靠捐助,不够,也不行。”
“越江放心,”秦开拍着胸脯,“父皇一向爱民如子,哪能不同意?”
“人心,人心,”秦湘喃喃,“终是善的吧。”
赵正忽然明白,当日他问若有人欺瞒有何对策时越江那句干脆的没有,没有,不忍有,不想有。
城西工地。壮汉挣红了脸,死活不要工钱。小吏紧扯了他,也是苦着脸,“大爷,您要是不收,湘公主知道了,可是要罚我们请大家在庆祥酒楼大吃一顿,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您也就可怜可怜我,收下吧。”
后面的人慢慢不再拒绝,接了工钱。
芳华宫。
展巾心疼的看闷头扒饭的秦湘,不禁软语道:“皇上,湘儿这几天累坏了,让她好好歇着吧,万一累出毛病来……”
“娘,我没事。”秦湘抬头,“只是看到只秦京就这么多人无力养,想想下面,不知还有多少,一时排解不开而已。”
秦行也住了筷子,“湘儿可是要将安家也推到全国?这个,容父皇跟大臣商议。”
“湘儿知道此策虽好,但难在人心,人心不知足,人心多变,其中变故,湘儿不确定,不踏实。”秦湘淡淡一笑,“这次安家,多半是靠了我的好名声,但湘儿认为,不足取,也不能取,以后还需要制定详细的规划,不要好名声,而要透明公开的信誉。”
两人不觉一愣,湘儿善良,却也现实。
“湘儿,这你就不用管了,好好休养一阵。”秦行看她苍白的脸,心中不忍,“别小看朕和一干老臣,你们正阳做出了模子,我们还不知模仿当真就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好啊,”秦湘狡黠一笑,“那我们就多做出模子来。老爹别忘跟大哥说一声,叫他明天不要吵我的好觉!” 。。
102 监策
湘女园。
秦湘懒懒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湘,你怎么又不去了?”秦为尽力使语气平淡,“病了?要不要叫御医?”
“我自己就顶三个御医,你叫他们来,小瞧我?”秦湘翻过身,“安家已初具雏形,剩下的就是防着别有用心的人靠它捞钱,我不耐防人,你们又不是吃干饭的,我累了。等监财那批人回来再叫我去正阳。”
“他们回来至少还有半个月,你就歇那么久?”真是逮着机会就偷懒,每天神采飞扬,秦为颇有些忿忿,“眼下事情不少,你真的那么累吗?”
“子齐说的对,我真要给你们当牛做马。”秦湘起身,抽出一张纸,“拿去吧,够你们商议一阵。”
秦为迟疑接过,展开一看,立即变了脸色。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吧,我要睡觉。”秦湘语气渐冷,“我保证在我离去之前定完富民,教民,武民三策,不过我告诉你,牛马也有踹口气的时候。”
“湘儿,你别把我想的太不堪,其实……”秦为忽然有些怨恨自己。
“不用说了,”秦湘打断,“我怎么想你,你怎么对我,都改变不了我要作什么。你走吧。”
她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怨恨,没有气恼,没有厌烦。秦为忽然害怕,怕她有一天会义无反顾离去,而谁都留不住他,包括那个子成。
他定定神,“好,湘儿,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待他走到门口再回头时,秦湘已经躺到床上。
海朝。海波殿。
海天正长叹,“秦行果然有魄力,安家一出,民心还不尽归他?秦湘这动静,闹的……”他脸上,有少见的惘然。
“子成叩请皇上允准明年即把她带回!”子成双膝跪地,动也不动。
“子成你可是后悔当日拒婚?”
“子成不悔,但秦湘在秦国殚精竭虑,若不早日接她回来,只怕她要累死在那!”压抑不住的火气冲口而出,即使他面对的是以刚猛著称的海帝。
“好,朕答应你。”海天正沉吟,这个侄子,看来很喜欢秦湘。“她回来后不逼她,她愿意干嘛就干嘛,总可以了吧?不过,你既然这么了解她,不妨说说,她搞这些,到底要干嘛?”
“秦湘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是要让三个国家有一种危机感,皇上你看那些策略,全为阳谋,声势浩大张扬,这些举措,放在哪个国家,用好了都是于国有利。”子成恢复沉静,从容不迫,“秦国已变,我海朝也紧随其后,据说蓝月也在观望,或许也要变了。”
“这就是她说的将筷子变长的道理?”子齐若有所思,“不折断而是加长它?”
“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势所趋,她哪里挡得住?”子安悠悠插口,“羊养肥了,为人作嫁。”
“不会。”子成十分肯定,“她怎会任人摆布?若我所料不错,她必有后招,强军。”
殿中一时默然。
“秦湘曾经在我们军中和胡人军中都呆过,以她的才智,自然可以发现强弱所在,”海天正面上渐沉,“真恨不得当时杀了她!”
“皇上不用担心。”子成仍是淡淡的,“我军将领虽失之鲁莽,但勇武却是无可置疑。秦湘曾送子齐战阵拆解之法,秦国最多跟我们旗鼓相当而已。”
“秦湘送你布阵之法?”海天正犹疑,“什么时候?”
“在她离开海朝的前一天。”子齐苦笑,“父皇,您真该庆幸没杀了她。”
正阳。
“越江你可回来了,你怎么老生病啊?听说湘公主医术高超,你跟他合得来,她没给你看看?不至于一个月都不好吧?”楚波嚷嚷,“你什么病?”
“懒病。”秦为笑笑,“湘妹确实看过,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
众人不由一惊,太子这是在开玩笑?
“越江尝有心病,湘公主也是看不出来的。”越江面上淡淡,话头一转,“我的建议,大家可曾议过?”
赵正见他面不改色,呐呐,“越,越江,安家之事大致妥当,你的建议,大家议了议,这是提的举措。”
众人看向他,这些举措,可说万无一失,越江这下挑不出毛病来了吧?
越江翻毕,微微一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教民当于富民之后,在乡中置庠序,设塾师,各位确实花了一番心思。不错,建之责在官,护之责在民。举措也十分恰当。但越江想问大家,谨庠序之教,而仅仅为申之以孝悌之义吗?”
众人静默,那还有什么?
“学而优则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柳生开口,“江先生已奏请增加正阳学生人数,学得好的自然能进,离仕途也进一些。”
“难道诸位眼中士农工商士永远在第一位吗?”越江悠悠开口,“正阳教授的不外乎是士,文士,武士,难道天下之大竟再无入诸位法眼的前途了?”
“越江你有话直说。”韩遂催他,“我们都听着呢。”
青衣,眼神淡淡,却又坚定自信,由不得人不信,不听。
“大家应该看到监财的结果,农赋商赋几乎是三一分,农为本,商令其繁荣。重农为何一定抑商?这便是富民最后一步监策。一个国家,若要各行各业都发展起来,首先是认可它,不给它打上高低贵贱的烙印,人各凭本事吃饭,行业有何贵贱之分?这样教民目的也有依托,人生百样,各有天赋,读书要明理,但更重要是明确自己道路所在。若读书皆为求官,穷途失意之人岂不满街都是!秦国需要的是各个行当的人才,因此越江认为,提高工和商的地位,若有可能,可以开设专门教人匠业的府学!”
连江重都呆住,太疯狂的想法,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写折子,若皇上与诸位大人无异议,即可实施。”
秦为也回过神,“想啊,都别愣着,若有什么问题,自当奏请父皇派得力老臣助阵。”
“府学是有点不现实,”越江忽然一笑,“只是听说很多高超的技艺现在都已经失传,不想今人悲古人,后人亦悲今人而已。可以让那些大师们多收几个徒弟。”
众人见他适才意气风发,忽又如小儿耍赖,不由一乐。这,不算太远。 。。
103 青阳逼岁除
景阳殿。
秦行默默看完折子,微微一笑,“湘儿,你这工和商的地位好说,也就是你们提的,给各部的匠人加俸,降低商赋,把一些针对匠人和商人的繁文缛节取缔。不过,你这府学,还有让老匠人不藏私多收徒弟就难办,自来师傅教徒弟都会留一手,不传之秘要是在府学教,还拿什么同人竞争?再说又有几人放得下架子去学?总不能强令那些读书人去上你的府学吧,还是朕下一道圣旨,哪个匠人都要带多少徒弟,把自己的拿手绝活都教出来,否则以抗旨罪关起来?”
秦湘笑笑,“我又没说一定可以,不过是鼓励一下,放点风出去,星星之火还可以燎原,总归有那么一天的!”她看看秦为,转转眼珠,“老爹,你说让这位去那些老匠人家里转转会不会让他们感激涕零,俯首听命?”
秦行思量一会,“有门。”见秦为不情不愿还无可奈何,不由哈哈一笑,“只是委屈为儿了。”
“那有什么?”秦湘抢着说道,“人无贵贱,大哥巴不得这么做呢,他这么做,好处大大的,没见古人士为知己者死,还有什么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还有什么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要非常赐颜色,人家才乐意为你辞家破残贼,还有什么看那白刃血纷纷,死都不带看名节勋位的……”
简直口若悬河。
“马上要过年了,湘儿,别说那么多死字,忌讳。”秦行含笑打断她,“等过了年再说吧。”
“过年?”秦湘闪过一丝迷茫,忽又雀跃起来,“我还从未正正经经过过年,老爹,大哥,怎么过?发给我银子吗?”
秦为不由一笑。
年。海朝,芜园。
隐隐有鞭炮声传来,却使这里显得更加安静。
“小豹子,我来看你了。”子景执酒,洒于塘前,“先生不许你喝酒,我偷偷给你。”
“你那先生这会不定多逍遥快活呢!”子齐叹道,“说不定连小豹子都给忘了。她可从来没问过我们小豹子后来怎么了,一点都不关心!”
“不是,”子景淡淡道,“先生这是信任,他知道我们会善待小豹子。再说,他问又何益,徒增伤感罢了。”
“哟,景弟长大了,都知道伤感了。”他玩笑一抓,却抓个空。再看子景仍是执酒,子齐稍稍一惊,景弟不再是任他欺负的那个小孩子了。
“你们果然在这,”子安眼中掠过一丝忧伤,“如果小豹子不死,山野也就不那么愤激,我们也就可以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先生说只要心是自由的,在哪不是海阔天空,不过也是身在事中的无奈之语,”子景收拾起酒杯,“如果在这,也没什么不同,不过仍是殚精竭虑的为人谋划。先生一向不耐防人,在这是那样下场,不知道在秦京又会怎样。”
两人一时无语,这个景弟,不知不觉间变了很多。
年。秦宫。雪未及打扫,铺了一地。
秦湘欢快的跑来跑去,不时拉住人问这问那,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捧了盘点心吃的津津有味。
秦为有些不解,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怎么也不想海朝那边的兄弟?“湘儿,你说人跟人之间的感情会很持久吗?还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心,等到分开,又为新的人新的事哈哈大笑,一年半载都不会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你会这样吗?”
“当然会啊,要不还要怎样?”秦湘又扔进嘴里一块点心,“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要靠回忆生活!”她狡黠一笑,“你想谁了?我可以透漏给你蜜蜂腰带的秘密,算算年纪,你也不小了……你干嘛,打架你打不过我的!”
秦为忽然笑了,他迅即捏起一团雪,狠狠砸向她,转身就跑。
“你暗算我?从来只有我暗算别人的份!”秦湘捏起一团雪,飞快追上。
很快,秦彦秦开秦青也参与进来,几人闹成一团。
没人注意,昭妃脸上的阴晴不定。
似乎过了一个年,秦湘与秦为关系好了不少,不再一见面就吵。许是事务太多,监能监财顺利进行,安家也慢慢展开。走在秦京街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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