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这时也着了慌,忙和两个宫女去扶那美人,可怜已是香躯如绵,容颜似纸,喉颈上的鲜血还在咕嘟嘟地直冒。朱元璋急扯着衣襟去掩她的伤处,一手到她的鼻上试探气息,却是连出的气也没了,眼看着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两个宫女放声大哭,朱元璋也不由得垂泪道:“美人!都是我害了你……”说着,见她的秋波,依旧愤怒地圆睁着,朱元璋伸手将她的眼皮轻轻合上,边抚摩着她那如纸般惨白、如绸缎般光滑的脸蛋儿,“美人,你放心地去吧!你如果有家事抛不下,我一定竭力给你安顿好。”
正说着,方才开门的那个宫女,听见里面的哭声,奋力从侍兵那里挣脱了身,飞跑进房中,见主母死在地上,顿时俯身下去,不管不顾地伏在血泊中号啕大哭,一时间这间锦绣华丽的房间里,满罩着惨雾愁云。
少女晶莹的眼泪再次唤起了朱元璋对她的好感,便暗暗记下这个宫女的名字——翠娥,同时心想平日间她们主婢关系一定很要好,所以才这般悲伤。
不一会儿,那侍兵也进来瞧瞧,朱元璋再也没有心意在他面前做出些醉态来了,越看那个花容月貌的标致美人儿,越后悔自己太鲁莽了些,活活逼死了她,朱元璋懊恼不已地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那几个宫女道:“你们此刻也不必悲伤了,先看守好了尸体,我明天找人来,从厚盛殓她就是了。”
朱元璋很想知道刚才自尽的那个美人的名字和身世,便在回署的路上,问起那个侍兵,他以前是张士诚的亲随,对于宫里的路径和宫女侍嫔,没一个不认识的。
侍兵答道:“她是诚王的第六妃董冰子,小名唤做冰儿。真是桃李其容,冰霜其志。本是浙江人,是诚王破杭州时掳掠来的。当时她也是死不肯相从,直到诚王要打要杀她的父母了,她才答应下来,说只要诚王放过她的父母,情愿身为侍妾。诚王就把她父母留在宫中,名义说是供养,实际是在防备她哪一天来个想不开。这个冰儿自从勉强依了诚王后,却是一天也没有高兴过,诚王一直怕她自尽,谁晓得她直到今天才抹了脖子呢!”朱元璋听罢长叹一声:“冰子冰子,名字取得不好,乃大不吉,可惜那一副桃李之容了,唉!我竟与之失之交臂,真是追悔莫及啊!”到署中后,重赏了那个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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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举事成基业(4)
■ 像“咱”这样得人心
第二天朱元璋便召徐达前来,问起张士诚的家属,徐达回说,已派兵看守着了。朱元璋其实心里一直在想着让昨天晚上香魂归西的冰子瞑目,有了前面的话作一下铺垫,然后就直奔主题了,他说:“张士诚的眷口,别的我都不问,只想见见那名叫冰子的侍妾的父母,你立刻去给我传来。”
徐达领命去了半晌,引进一对老夫妻来。只见他们愁眉不展,泪眼模糊,战战兢兢地跪在阶台上。朱元璋便令他们起身,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两人可是冰妃子的父母?姓什么?你们到这里已有几时了?”
老夫妻俩这才不那么害怕了,那老儿悲切切地回答道:“小人姓董名瑞源,是杭州的龛山人。去年的这个时候,诚王带兵到杭州来,小人恰巧带了老妻小女在那里探望亲戚,不料想我女儿董冰子就被诚王在马上瞧见了,便强要娶了去做侍姬,并把刀架在小人的脖子上逼着,我的冰儿只好含泪答应下来。小人没办法只好将女儿献给诚王,可也以为我们老夫妇的两副老骨头从此有靠,不至于再抛弃荒郊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诚王被大军杀死,昨天晚上,小人的女儿也不知为什么也自尽了!现在小老儿老俩口儿孤苦无依,将来还不是填身沟壑吗?”说罢放声大哭,在旁的将士们听了,都替那老夫妻嗟叹。
朱元璋见董瑞源说话伤心,又是自己干了亏心事,忙安慰他道:“张士诚已败,你女儿死了也不能复生,你不必过于哀痛。我们和张士诚也有半面之交,他今日家破人亡,我心里非常可怜他。现在张士诚经我们安葬好了,你的女儿我们也来好好地给她盛殓,择地瘗埋就是了。你呢,如要回杭州本乡呢,我就派人送你回原籍去。倘若不愿意回去呢,我就替你在这儿买一所宅子,你们老夫妻就在此地养老吧!”
这一席话说得董瑞源夫妇又感激又悲伤,饱含眼泪在地上俯伏着不住地叩头谢恩道:“小人蒙爷这样的厚恩,愿一辈子随着爷,不回乡了。”朱元璋笑道:“我也不是久驻在这里的。”说着唤沐英过来,命他帮着董老头去收殓他的女儿,并给他择两所民房,以便老夫妻俩居住,又拨库银千两,给他养老。朱元璋又私下嘱咐沐英:“张士诚宫里,有一个宫女叫翠娥,就在这董老儿女儿的房中服侍,你把这事办妥之后,就将翠娥带来给我,万万勿误。”
■ 移情错爱
第二天晚上,朱元璋从城外犒军回来,天色早已昏黑了,便令一个侍兵掌了一盏大灯,慢慢地踱回署来。进了二门,转入后堂时,忽见自己的屋中灯烛辉煌,榻上坐着一位浓妆艳抹的美女,见朱元璋进门,便盈盈地立起身来迎接。朱元璋一时莫名奇妙,不觉怔怔地立在门前。那美人却嫣然一笑,低低说道:“爷已忘了吗?贱妾主母的父亲董公,感爷恩高义厚,无可报答,经沐将军说起,董公便命贱妾来侍候爷。”
朱元璋恍然而笑道:“哦,你就是那天晚上的翠娥吗?”翠娥乖乖地应了一声是。朱元璋走向炕榻上坐下,掌灯的侍兵便识趣地忙退了出去。“你倒是很乖呀,比冰儿聪明多了,可惜那样的一副标致容貌,竟然都付与了黄土阴世。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乖、懂事、识时务,谁不喜欢?”
翠娥经一夸,立刻更乖、更懂事、更识时务地去倒上一杯香茗,先向自己的樱唇边尝了尝,然后款款地柔柔地轻轻地递给朱元璋道:“爷,喝杯茶吧!温热正合适。”那一种情态与董冰子自是天壤之别,正是这种差别也让她们的命运截然不同,日后这个因为朱元璋对美貌绝伦的董冰子的切切思念、却无奈阴阳隔断无法企及而只好移情错爱的小小女子不仅贵为皇妃,并且还让她的儿子燕王成为明朝的第三代皇帝,而艳若桃李、一笑值千金、得君与王俱带笑顾不惜倾城再倾国的大美人董冰子却永远地在冰冷的黄土垅中,悲泣复愤然,空落得个题名薄命司,但黄泉之下的董冰子却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她得到了皇贵妃翠娥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尊严。
第二章 举事成基业(5)
彼时朱元璋接过茶杯,手指触在翠娥的玉腕上,觉得皮肤的柔滑似胜过阇氏,这一点足以弥补她容貌平平的不足,且喝那茶时满杯的口脂香味,阵阵地往鼻上冲来,这一天一夜来萦绕不已的冰子凄美的眼神和冷厉绝情的鲜血,一下子就让这份柔情打散开去了。
朱元璋心神欢畅,放了茶杯,一手拉住翠娥的粉臂,令她和自己并肩坐在炕上,然后微笑着问道:“你今年几岁了?为什么到宫中来服侍冰子的?”
翠娥一经坐到朱元璋身边,就如一只温顺可爱的猫咪般把自己柔软的身子主动地偎进朱元璋的怀里,然后娇滴滴地将嫩嫩的小脸仰向朱元璋,以便让他以看清楚自己此刻眼中那忍不住的盈盈泪珠,这才悲悲咽咽地回答道:“贱妾今年才得及笄,年龄虽然不大,可遭遇却千磨万难,真可说是命薄如纸。自幼父母双亡,只留下我们姐妹两人和一个兄弟。弱女孤儿伶仃无依,本来想要往杭州投奔舅父,不料碰着诚王的兵,硬把我们姐妹掳来,命令往六妃董冰子房中执役。那时诚王府中有个哺大妃之子的奶妈,那大妃的儿子已长大了,奶妈便要回去。因奶妈是萧邑人,和我家只相隔一条河,我便求那奶妈把妹子寄养到舅家去,经六妃宽容允许了,我妹子便同着奶妈回去了,我也对六妃感激不尽。我孤身在这里如今已经两年,今日得爷拯救出了幽宫,愿终身相随不离,也是贱妾三生之幸了。”
朱元璋怀抱着娇柔乖巧的翠娥,再听她说着那缠绵悱恻的话,如何能不感动不进入到她的戏境中,替她叹息一番是自然的。翠娥便又微微叹道:“想我也不是小家出身,我父亲吴深曾做过一任参政,我兄弟吴良至今不知下落,我们兄妹分别将近十年,现在还不知他是存是亡,荣辱怎样了呢,让我想起来心里怎么能不悲伤?”
朱元璋一听,不由得一惊:“吴良是你兄弟?他随我征讨,屡立功绩,眼下正和陈野先守着太平。这么说来,你们兄弟姐妹不久就可以骨肉团圆了。这可真叫做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翠娥也惊讶得很,顿时喜从中来,忙道:“爷这话当真吗?”朱元璋正色道:“谁哄你?”
翠娥于是不再说话,只管双臂紧紧抱住朱元璋的脖子,把一张小小樱口送到朱元璋的唇边,粉嫩的舌尖从齿间露出,两只单眼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瞧定了他,女孩的口脂香味阵阵冲来,朱元璋早就对着这样知趣的乖巧女子亲吻不已,翠娥于是便说起话了,在他亲吻的间隙里,不停地说着,要他将来给自己做主,让她们兄妹全家团圆、加官晋爵。朱元璋只管点头,直到亲够了,嘴才有说话的工夫:“这个你自然不用忧虑,我是断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两只手又把翠娥的粉腕抚摩个不停。翠娥缩手不迭,咯咯地笑道:“怪肉痒的,叫人好不难受。”她越是缩,朱元璋就越是摸,摸了再摸,这种欲予故收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朱元璋兴致大增,其时听得更漏响了三下,朱元璋把翠娥拥倒在炕上说:“夜已深了,我们睡吧!”
翠娥眼斜睨着朱元璋一笑,一手推开朱元璋道:“这样就算睡了吗?”说罢便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走下炕榻,卸去了钗钿,脱去外衣,露出猩红的袄裤,衬上她那白嫩似雪藕的玉肤,然后乜斜着眼看着朱元璋娇笑不已,那一种妩媚真的是别样娇艳,妖冶动人。朱元璋便从炕上用手来牵她,翠娥半推半就,然后自然是两人一笑入帏,同做他们的好梦去了。
■ 这个头陀不寻常
张士诚虽克,然而他的部将叶德新等却逃往浙江,投奔了原陈友谅的部下张定边,由张定边拥立陈友谅幼子,占据杭州、松江、嘉兴、绍兴诸郡,大有不可一世之概。朱元璋传令进兵浙江,自己带了翠娥从后徐徐进发。先锋官仍是胡大海,前行兵士到了松江,守将周德兴、王弼、陈德费、王志等竟开门迎降。胡大海先进了城,随后朱元璋、徐达、常遇春、刘基等一班人也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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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举事成基业(6)
朱元璋安民已毕,留周德兴守城,大军乘胜直扑嘉兴,诸县闻风出降,嘉兴守将王显弃城遁去。朱元璋得了嘉兴,命王志镇守,自己和徐达、常遇春等人连夜来攻杭州。张定边闻报,领了叶德新、张兴祖、薛显、顾时、仇成、吴复、金朝兴等八员大将,出城来迎敌。这边朱元璋的阵上,花云、胡大海双马齐出,叶德新、仇成各挺械相御。才得交马,忽然狂风大起,把张定边的军马吹得兵跌马倾,人不能睁眼,马不能识向,徐达顺风掩杀过去。张定边大败,兵士自相践踏,便慌忙地收拾败兵进城。
这天晚上,张兴祖、仇成、叶升、吴复、薛显、金朝兴、顾时等七人私下议论道:“日间出兵,突起狂风,分明是天意助朱元璋了。看张定边更不及张士诚,越发不能成事,不如绑了张定边去朱元璋营中投诚吧!”七人主意已定,来和叶德新商量,叶德新大怒道:“你们有了异心吗?我食君之禄,宁可断头,不能背义!”说毕,拔出剑来喝道,“谁敢言降,我就斩了他的头颅!”
薛显、吴复、金翰兴一齐大怒道:“我们就是愿降,你能怎么样?”叶德新仗剑来砍,张兴祖等七人并力上前,乱刀剁死了叶德新,趁势杀入张定边府中,擒住了张定边和陈友谅的幼子并命家将何福、张猛,收拾了印绶卷宗,由张兴祖为头,开城来降朱元璋。朱元璋大喜,授张兴祖等七人为都司,传令大军整队进城。但见旌旗对对,号角声声,盔甲鲜明,刀枪耀目,沿途的百姓都排着香案跪接。朱元璋温和地好言慰谕了百姓一番,然后令军士严守纪律,不得有犯良民,顿时百姓们欢声雷动。
朱元璋定了杭州,和诸将设宴庆功,鼓乐大吹大擂,大小将领无不兴高采烈。酒阑席散,朱元璋忽然想起了灵隐寺是杭州有名的巨刹,又处于西湖胜地,不觉游兴勃勃,便携了翠娥,令沐英为护卫,带侍卒十人,步行往灵隐寺而来。
这时正是初春天气,微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