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眼界。那老头儿笑道:“只要有机会,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只是你若到了天宫里,切莫动凡心就是了。”
第十四章 巨阉祸国(13)
又一天夜里,天上星月无光,路上昏黑得不见对面行人,那老头儿就在这样的时候忽然匆匆跑来,笑着向吴纫西道:“上天的机会到了,咱们快走吧!”吴纫西在极度的兴奋中稍稍有点感觉扫兴的地方,那就是如果月明如昼就好了。可那老头儿却不以为然告诉他:“你看下界这样昏暗,天上却依然是星月皎洁,光亮如白昼的!”吴纫西似信非信地随着他出门,才走了百来步,那老头儿就嫌吴纫西走得太缓,一把拖了他的衣袖就急行快奔起来。
本来外乡人吴纫西对于京中的道路都不熟悉,更何况是天上的路呢,于是吴纫西就只管跟着走,走得他几乎上气接不着下气。走了半天,那老头儿忽然喝了声:“快闭上了眼,天阙快要到了!”待他紧闭了双目,跟着走了不一会儿,就感觉鼻中碧草青香,身子却开始头重脚轻起来,真好似立在云雾里一般,且耳畔一阵阵哗哗涛音一般的风响声,吴纫西又惊又喜,他早就听人讲过,和仙人驾云是不可以开眼瞧的,否则就要从半空里跌下来,正这样想着,一阵香气扑鼻,然后他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待到吴纫西醒来睁眼瞧时,那老头儿早已不见了,而他则坐在一张绣缎椅上,两边立着四个绝色的美人儿,见吴纫西醒了,一齐咯咯地笑起来:“好了!可算醒了。”看吴纫西呆呆地发怔,搭讪着问道:“和我同来的那个老人家哪里去了?”四个美人儿又都笑着说道:“我们这里的老人家多着呢,不知谁是和你同来的?”吴纫西一下子就给问住了,仔细一想,自己和那老头儿缔交了一个月,倒从不曾问过他姓名。
吴纫西再向四面一看,见那空中星光万点,一轮明月照耀如同白昼,距离地上不过丈把来高,耳畔的哗哗涛声犹自不绝。吴纫西回头一看,背后一座月光照耀下的石壁上,隐隐露出“疑天阙”三个大字,这下子,吴纫西知道自己是真的到天上来了。
忽然月亮的光辉倍增,四个美人儿一齐声地说:“仙夫人来了。”就拥着吴纫西一齐跪下迎接。吴纫西跪在四个美人的后面,偷眼一瞧,一对对的明灯排列着,雉羽翚旌前拥后护,十多个仙女围绕着,环佩声叮咚,正中一个仙夫人凤翅金冠,云霓蟒服,脸上罩着一层轻纱,瞧不出她的庐山真面目。
那个仙夫人渐走渐近,说了声起去,四个跪着的仙女才徐徐地扶挟着吴纫西站起身,然后又有夫人身旁的仙女搬过来一把五色灿烂的金绣躺椅,扶仙夫人坐下后,由一个仙女传话,问了吴纫西的姓名年岁和家里情况,然后仙女说:“夫人看你身有仙缘,可以在此暂住几时,等到缘尽了自然送你回去。”
吴纫西完全懵了,唯有唯唯诺诺地听命。仙夫人叮嘱四个仙女小心服侍吴相公后,就在众仙女嘤咛一声中,被簇拥着去了。接着吴纫西一转眼间,星光和月色就都慢慢地黝黯了下去,霎时室中漆黑,伸手不见了五指。
黑暗中听得一个仙女娇声说,请吴相公去安歇吧。然后吴纫西七拐八绕地被引导到了一张绣榻上,这时明烛燃起,吴纫西看见榻上鲛帐低垂,异香扑鼻。四个仙女一人去铺床褥,一人掌着晶烛,另两人来替吴纫西脱衣解带,尽管看吴纫西不好意思得忸忸怩怩面红耳又赤,两个仙女还是给他把下衣也脱了下来,然后吃吃地笑着一指吴纫西的下体,掩口戏语:“这样不雅的东西也带到了天上来吗?”于是四个仙女一起哄然大笑起来。吴纫西臊得那张英俊秀美的脸儿越发红红的,忙缩进了绣被中。
华被绣褥温软轻盈,非常漂亮非常舒服,吴纫西也不认识是什么织成的,总之是他生平所不曾经历过的。四个仙女熄灭了烛火散去,吴纫西也有些困倦,正睡意蒙眬中,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身上抚摩,伴着阵阵触鼻的温香,凭直觉他知道是一个女子,于是就也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她,只觉着手触之处腻滑酥软如温玉,只可怜满室漆黑,看不见她的面目。
那女子玉臂轻舒,勾着吴纫西的脖子,低声说:“你不认识我了吗?”随着说话,她口脂的香味熏人欲醉,早按捺不住意马心猿的吴纫西紧拥着她说:“实在不知仙姑是谁?”
第十四章 巨阉祸国(14)
那女子扑哧一笑:“你方才跪着迎接的是谁?”吴纫西慌忙翻身,在枕上叩头谢罪,那女子却搂着吴纫西说:“我和你是前世的夙缘,良宵苦短,就不要多礼了!”吴纫西一听正合心意,忙忙共赴云雨巫山。
吴纫西干劲十足地忙活了近一个通宵,早困倦不已,不觉就沉沉酣睡过去。待他醒来时,却是美人已杳,只有昨日那四个仙女手捧盥具,姗姗地进来,进巾栉递漱具,服侍吴纫西起床。
等吴纫西梳洗已毕,一个仙女进上香胶汤,又有一盆似酒非酒的东西,据说叫做石髓,饮了能延年益寿。停了一刻,又进午膳了,虎掌熊蹯,肴馔的丰美甘腴异乎寻常。光阴如矢,进罢晚膳后,一个仙女又捧着香巾衣服之类,领着吴纫西去天河里沐浴。刚刚洗罢,就又被拥回卧室里,室中仍星光全无,昏暗漆黑。漆黑中,绣塌上,吴纫西的触觉让他知道那个仙夫人早已拥衾坐待了。
日子久了,吴纫西就在一次缠绵过去后对仙夫人说:“某和夫人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却不曾一睹玉容,真是让人感觉好没意思。”仙夫人于是命人掌上一支红烛来,烛光下,面前人居然是位娇盈盈的大美人,雪肤花貌,容光焕发,艳丽得世上罕见。
转眼烛光暗灭,室中又暗黑如前。仙夫人笑道:“枕边人可让你中意吗?”吴纫西在惊喜中,加倍地疯狂缠绵恩爱,因为行动是最好的回答。
这样地一天天过去,吴纫西也不知经了多少时日,若打听那四个仙女,她们就说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吴纫西乐得不在意,每天只管晚上与仙夫人温柔,白天则与那几个仙女耳鬓厮磨,日久不免生情,于是背着仙夫人,白天她们几人也抱香送暖。吴纫西真有乐而忘返的感觉了。但凡事经得久了,人就会渐渐厌倦的,于是那天吴纫西和一个仙女说:“某听世人讲过,天上有三十三层天,什么离恨天、青天、碧宵天等,为什么我来了这么久,走来走去,就还只是在这点点儿的地方里呢?”这个仙女笑道:“天上的地方大着呢!”
吴纫西就一定要出去见见世面,可几个仙女一个也不敢答应,因为天上规例森严,只有请示了仙夫人才行。不想仙夫人虽然迟疑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忍心拒绝她的小情郎,只是得由星官领路,行止都得听他的指挥。吴纫西一边满口答应,一边又好好地温存了起来,以此来谢她。
■ 春光外泄
果然第二天,一个说是星官却宽衣博带圆帽拂尘好似太监的男子来领吴纫西出去游玩。转了三四个弯,猛然觉得眼前豁然大放光明,再定睛看时,已是走出外面,正见一轮旭日初升,雾散烟消,天空晴碧。吴纫西回顾所居的地方,分明是一座洞府。
星官领着吴纫西沿着一带的青溪走去,但见重楼叠阁,舍宇连云。殿庭雕梁画栋,金碧生辉,吴纫西看得眼花缭乱,连声赞叹。星官又领他到了一处,绣幕低垂,香烟氤氲,门前一截齐的雕栏,栏外一座几丈见方的莲池,金莲朵朵,亭亭水上,大如车盖。
走进里面,室中陈设的尽是白玉翡翠和五色的宝石。案上一座玉塔,塔高五尺余,四围挂着碧玉的铃铎,微风拂处,叮咚作响,塔顶系一个精光溜圆的珍珠,大若龙眼,光芒四射。塔共七级,每级有门,门内各置玉佛一尊,形容毕肖。又有玉磐一具,居然书具写明是两千多年前的周时所琢,用手指微弹轻碰,渊渊有金石之声。其他如各色美玉,目不睱接,美不胜观。接着又是一个大殿,殿上所供的都是古代遗物,如若周爵、禹鼎、篪、篌、箻、簝无不具有,琴、瑟、笙、箫是其余事,还有不识其名的东西很多。
正这时,忽见偏殿里面走出一个和那星官打扮一般无二的人,对着星官附耳几句,星官就回头对吴纫西说:“俺有一点儿事去去就来,你就在这里稍等一下,万万不可走到别处去,不然闯出祸来,性命可就不保了!”吴纫西虽然连连答应,那星官还是又再三叮嘱一番,才回身同那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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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巨阉祸国(15)
吴纫西独立殿上,大半天的工夫过去了,看看日色过晌,仍不见星官回来。吴纫西于是就背着手又在殿廊下踱了几转,遥见东边的月洞门外,碧草如茵,野花遍地,香气顺风吹来,令人胸襟为之一畅。那流泉淙淙的声音,如鸣桐琴,如击清磬。吴纫西不禁心旷神怡,不由得一步步地向那月洞门中走去,越走花气也越香了,泉声也越发好听了,而他也就越发忘乎所以了。
才经过那个月洞门,顿时豁然开朗,红花碧树,照眼鲜明,流水瀑泉,一泓澄碧。门前一片草地,地上洒着金丝草排列成的花彩。吴纫西信步走着,见一座八角的水晶亭,白石砌阶,雕石作栏。亭上一架玉椅,晶莹皎洁,左右列着绣龙黄缎椅子,吴纫西到了亭上,徘徊了一会儿,立在亭阶边,望见翠楼一角从绿树浓荫中映了出来,便下亭寻找路径,好往那楼中走来。到了楼下,都是锦缎铺级,帷幕高张,吴纫西循级上楼,见楼上布置精洁,四壁都罩着黄绢,右首一只大理石的琴台,台上一张古桐翠黛的焦尾琴,锦囊绣缬,光彩如新。吴纫西顿时被触动了其之所好,轻轻地用手指一勾,叮然一声,清越幽远,不类凡品。吴纫西认识这是远古时的焦尾琴,算得上琴中奇宝,当下就大着胆子,弹了一段风送林声,自己听听也觉得悠扬悦耳。
吴纫西愈看愈爱,不免流连徘徊,不忍离去。又凭楼遥望,只见巍棂高阁,黄瓦朱檐,此景疑非人间,必是瑶台玉宇。
吴纫西正在瞻眺得目迷神夺,忽见东南角上,羽晕杂沓,雉旌相辉隐隐似有车辇行动。吴纫西突然记起星官和仙夫人叮咛的话,便回步下楼,想从原路回去,谁知寻东查西,越找路越乱,犹如置身迷宫中,吴纫西不由得心急万分,可心越急就越认不得路径。他只好胡乱地越过草地,却是一条很长的长廊,也是白石为级,红毯铺地,赤栏金柱,建得着实壮观。
吴纫西四瞧阒然无人,长廊的侧首正是一个月洞门,吴纫西当做就是那个月洞门儿,喜大踏步跨进去,举头看时,又是一座大殿,殿上双龙抱柱,红泥砖砌,正门上一块朱红金字的大匾额,写着“宏光殿”三个大字,吴纫西呆了一呆,见那殿上高高地置着一驾宝座,绣帷披着龙案,里面也不见一人。他细一寻思自己来时,不曾走过这座殿庭,看来又是走错了。回顾宏光殿西首,又有一所同样的月洞门,吴纫西想这个定然是来路无疑。
走到月洞门前,那额上题着“虫二”两字,大约含着“风月无边”的意思,出了月洞门,却是一个大天井,正中又是一座巍巍的大殿。额上题着“太极殿”三个大字,殿内一样地设有宝座龙案,只是丹墀上多了两个大鼎,天井里有两个大狮子左右列着罢了。
吴纫西也无心观览,急急地穿过了太极殿,就是一个圭门,过了圭门,又是一个正殿,额上书着“太和殿”三字。这殿的陈列又和别殿不同,殿上除宝座龙案之外,两庑排着金瓜银钺,响节云翚,望去廊下一字儿列着刀枪剑戟,寒光森森,怯人心胆。
吴纫西到了此时,越觉得慌张起来,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四望条条都是阳光大道,置身其中却实实是走投无路感。忽听得殿外唵唵的呵道声,渐渐走近殿来。吴纫西又想起夫人再三吩咐的话,心里更是着忙,一时无处藏躲,正在进退不得时,殿门前一阵阵的嗒嗒脚步声,一队红衣甲士弓矢佩刀,掌着云旌,已列着队走进殿来,后面便是仪刀、响节、卧瓜、金瓜等仪仗。
而吴纫西早被红衣甲士瞧见,一声吆喝,就把吴纫西捆住,交给执仗侍卫,侍卫又交与驾前的锦衣卫。这时銮辇已到,锦衣卫将吴纫西绑至驾前时,吴纫西还当是天帝,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驾前内监传谕,斥问吴纫西姓名、年岁、籍贯,怎样私进皇宫?是谁带来的?宫中现有何人?至此,吴纫西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什么天宫而是皇宫,于是他就战战兢兢地把那个道家气甚重的皎发苍苍、颔下却中心濯濯连一根胡须儿也没有的老头儿带他上天,现住在天宫里和仙